校园上空,太阳渐渐移到当中的位置。
学生们正在上课,教学楼里传出一阵接一阵的朗朗读书声。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水星和许醒一前一后经过王可乐,视线轻飘飘地在那具没有脚的尸体上滑过,脸上不显任何情绪,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生命的消逝,而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面对第七个死者,已经习以为常。
坐在食堂用餐时,玩家间的阵营分裂明显。
经过教室里的谈话,所有人的意图都曝于阳光之下,也就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和。
现在玩家间无非就是两种声音,推恩瑾出局的,以及坚持要靠线索找出男教师的。两派人相遇时难免心中怀有芥蒂,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张国强、水星和许醒坐一桌,秦静静端着餐盘,习惯性要坐到水星身边,可一看到另外两个男人投来的漠然视线,又却步,犹豫几秒,转个方向朝不远处的顾萌他们走去。
水星用筷子挑挑土豆丝,撇撇嘴,“大叔们,能不能表现得友善点,静静都给吓跑了。”
张国强扒了几口饭,没说话。
许醒没什么胃口,双手交叉撑在桌上,盯着桌面自言自语,“太蹊跷了,死得太蹊跷了,出去还不满一分钟就……过于巧合了,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不是人,是淳子。”水星接上话,停下筷子,“哎,大叔,觉不觉得王可乐的死跟陈良志的有些相似?”
“怎么相似了?一个是被揭了一层皮,一个是被撕掉双脚滚下楼梯摔死。”张国强看她一眼,刚死人觉得晦气,心情不好地插话,“要说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死相都难看。”
水星摇摇头,撩了一下颊边的长发,提醒道:“时机相似。”
眼镜片上折射的光闪了一下,许醒不解,“说详细点。”
水星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擦嘴,靠向椅背,分析道:“陈良志当初铁了心要号召大家投票给恩瑾,还记得吧?当时他正在坦白短信的事,说着说着就死了。再说王可乐,从一开始就呼应陈良志的提议,一直同意先推恩瑾出局,然后去找于蒙蒙的路上死了……”她故意缓了缓,继续道:“现在站在我们这边的还剩于蒙蒙一人,四对五,没办法向小玉索要名册,我总有种感觉,淳子像在保护恩瑾。”
张国强和许醒面面相觑,仔细回想,好像是这样,现在少了王可乐,他们四个人没办法推恩瑾出局。
张国强讷讷道:“为什么淳子要保护恩瑾?”
许醒皱眉,面色微沉,“那不是保护,既然游戏允许试错方法的存在,说明淳子不会无缘无故保护一个平民,想一想,如果恩瑾是男教师,只要他还活着,游戏就不会结束,这样淳子就能继续杀人。”
“这游戏玩成这样……”张国强有些烦躁,道:“那女鬼肯定不希望游戏快点结束,她就是想耍着我们玩呢!”
水星点头表示赞同,又问:“既然王可乐没转发短信,最终还是死了,是不是说明死亡条件跟短信无关?”
许醒面上显出一丝轻松,道:“暂时可以这么认为,说实话,如果用手机联系其他玩家站队属于违规行为,那受惩罚的应该只有陈良志,他是发起者,他才是那个破坏规则的人,其他人并没有什么错。”
水星松了一口气。
张国强扒完最后一口饭,往桌子中心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接下来怎么办?既然明确了恩瑾是男教师,后面就是我们和淳子比谁更快的问题,尽早把恩瑾投出去,尽早结束游戏。”
“如果大家能团结点就好了。”许醒叹气,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桌人,镜片上闪过寒光,“接下来就是说服其他人,他们五个人中,能拉拢来一个我们就能胜利。”
水星道:“那a、b、o这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张国强摆摆手,“无关紧要了。”
“那a、b、o这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另一桌上,秦静静来回看着一桌子的帅哥,细声细气地发问。
顾萌喝了一口汤,实诚地摇头,“我英文不好,至今24个英文字母还背不全,在这点上没有发言权。”
“渣渣。”薄晔轻轻嗤笑一声,拿纸巾按按嘴角,端起饮料气定神闲地吸了一口,“英文字母有andi喂饭,还给他洗脸,穿裙子。”
秦静静表情变得梦幻,轻叹,“哇,超宠的。”
薄晔淡淡一笑,刚想说“自己的媳妇当然要宠”,恩瑾先他一步,继续跟秦静静八卦,“而且,晚上的时候,薄晔担心candi辛苦,就让他跪着,说跪着轻松……”
“……”顾萌手上没稳住,掉了一根筷子。
恩瑾:“candi觉得深,吃不下,薄晔就一直夸他是小骚货,不停地鼓励他。”
“哐当”。
是勺子掉落在餐盘上的声音。
顾萌看去,薄晔还维持喂饭的动作,只是喉结上下动了动,表情逐渐由紧张变为生无可恋。
一旁,唐止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漂亮的脸蛋涨红,眼睛里隐约浮着一层水雾,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恩瑾,羞怯、气愤、局促全都反应在清亮的眸子里。
秦静静看似文气,内心却是老司机,瞬间就懂了。
小姑娘脸皮薄,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拨弄餐盘里的菜,却止不住嘴角勾出笑意。
恩瑾对于气氛的转变无知无觉,不紧不慢地用餐,“为了candi好,薄晔深更半夜出去打水,要把射进去的都弄出来。”
顾萌震惊,连事后的事情都知道,恩瑾昨晚到底睁着眼听到几点!
恩瑾顿了一下,不解地抬头看向唐止,问出想了一夜都想不通的事,“你们把什么东西射到哪里去了?”
秦静静激动得快坐不住了。
顾萌眼疾手快插了块小黄鱼塞进恩瑾嘴里,念念叨叨:“这孩子,怎么还一次性问两个问题……寝不言,饭不语,多吃点,长身体。”
“啪嚓”。
唐止凭单手硬生生折断一根筷子。
薄晔轻咳一声,舔舔下唇,尴尬道:“宝贝……”
“薄晔!”唐止转身就在男人脸上扇了一巴掌,绯色一路从眼尾烧到脸颊,又气又羞,带着哭腔的奶音一下子爆发出来,“我都说了不要了!”
不解气地又在他身上打了一下,紧接着起身离开。
薄晔要去追,走了没两步又倒退回来,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恩瑾放狠话,“你给我记住……”
恩瑾慢条斯理地吐出鱼刺,抬眸看向他,眼神坦然又无辜,“嗯,你说。”
“……”薄晔却说不下去了,被那样信任单纯的目光看着,觉得自己在欺负小朋友。
他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指指恩瑾,一脸嫌弃地对顾萌道:“领回去好好管管,这么放出来总有一天会被打死。”
“是是是,快去看看candi。”顾萌连忙应和。
一场危机解除,顾萌松了一口气。
秦静静一直憋着笑,等人走后,她眼眸灿灿地看向恩瑾,道:“恩瑾,你真有意思。”
恩瑾不理解自己哪里有意思,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顾萌头疼,朝秦静静摆摆手,“静静你别添乱。”
秦静静来回看着两人,真诚道:“如果能离开这个游戏,还能见面的话,我一定要跟你们做朋友。”
顾萌也挺喜欢这文静的小姑娘。
秦静静表面文静柔弱,但他看得出,小姑娘内心坚韧,一直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很有原则和正义感。
晚间,唐止背靠墙,坐在床铺中间,面前摊开三张草稿纸。
三张纸上依次写着“a”、“b”、“o”三个字母,下方罗列着人名。
其中,“b”的那张纸上只有陈良志的名字,“o”的那张纸上写着王可乐的名字。
以这三个字母为首字母,他尝试着写出不同的单词组合,却怎么都无法赋予单词以能够将所有死者串联起来的意义。
一边写,一边小声嘀咕。
“如果短信是线索,王可乐没有转发,被标为o,o代表……over?表示跳过。”
“陈良志是发起者,b……begin,意思是开始,那么a呢?”
将刚写好的单词划掉,唐止歪了歪头,觉得还是不对。
继续嘀嘀咕咕:“如果恩瑾是关键,陈良志跟他关系不好,标为了b……”
薄晔位于门旁,腰杆笔挺,看唐止低着头写写划划、碎碎念,这个角度能看到男生蹙起的眉心,以及因为认真不自觉嘟起的红唇。
薄晔:“candi……”
“不要说话。”唐止头也不抬,依旧在写字,眉间却蹙得更紧了,看起来很不耐,“不许靠近我,在那里好好反思!”
薄晔咬了咬下唇,刚想站起来,又一脸认命地继续跪好。
自从有次外出应酬,领口不小心蹭了点口红印,很多年没罚跪了。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620宿舍。
顾萌倚靠在书桌上,恩瑾如同犯了事儿般乖乖坐在椅子上。
他们已经面对面地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交流,在这一小时里,顾萌用词隐晦地对他讲明了薄晔和唐止昨天晚上在做什么。
顾萌最后问他:“懂了吗?那种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恩瑾掀眸看他一眼,点头,“原来如此,我误会他们了。”
顾萌:“???”
“我以为薄晔在帮助唐止做运动。”恩瑾想了想,认真严肃道:“没想到是在行那苟且之事。”
顾萌:“……”
苟……苟且之事,谁教你的?
经过了白日里的事情,剩下的人各自怀着揣测,平静地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周六,没有广播喇叭声的叨扰,大家普遍起得晚。
陆陆续续在过道里相遇,不同阵营的人连打招呼这样的步骤都省了。
近十点的时候,水星突然敲响了顾萌的宿舍。
顾萌见她脸色白得像鬼,眼神惊慌失措,预感不好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秦静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