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前两天的血腥场面,大家对碎尸逐渐产生免疫力,每个人或快或慢地在适应这个不正常的世界。
经昨天唐止提醒,第一时间发现尸体后,许醒查看了地上两颗人头的耳后。
“这个是a……”他又绕到另一个后方,看到上面刻的猩红色字母时,犹豫半秒,“这个也是a。”
“a型血这么多?”王可乐惊讶,“死了四个人,全他妈是a!”
气氛煞时变得沉重,死亡的灰蒙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在这个游戏中,死亡原因无迹可寻,下一个被死神选中的是人,或许就是自己。
秦静静抽抽鼻子,忍住眼泪,细声细气问:“水星,你刚才一直坐在前面,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吗?”
众人将目光聚向水星。
因为受伤,水星脖颈上系着一条白色手绢,被血色晕染一小片。
她气色苍白地摇摇头:“我坐在前面休息,没往后看,之后太无聊就睡着了。”
大家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礼堂的大门轰然打开,小玉老师从融融的阳光里走入人们的视野,笑意盈盈。
王可乐往人堆后缩,小声道:“嘿,收尸队的来了。”
小玉老师在大家面前站定,环顾一圈,微笑着问:“还有四个人在哪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是被她提醒,还真没发现少了四个人。
“薄晔和唐止不见了。”秦静静看看四周,软声提醒,“顾老师也不在,还有那个没名字的……”
小玉老师笑容不变,看起来却十分僵硬:“还有四个人在哪里?”
没人敢应声。
“报告!”
后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道男声打破令人窒息的气氛。
众人朝声源看去,顾萌气喘吁吁从舞台上蹦下来,举着手道:“老师,上厕所去了。”
薄晔举手:“老师,厕所里人多要排队,来晚了。”
“……”
小玉老师笑容扩大,转过身,很欣喜地对所有人说:“今天辛苦大家了,看得出各位很努力地在布置礼堂,明天再接再厉哦。”
她转而看向地上两摊碎尸,舔舔嘴唇,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外面天黑了下来,宿舍里,水星坐在桌边,用湿毛布擦拭颈侧的血迹,不经意间看到镜中的自己,手上放慢速度,过了一会,反应过来般匆匆移开视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伤口处。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
水星快速看向门口,一把将镜子倒扣在桌上。
“来了。”
沾水的毛巾扔在桌上,她起身去开门。
顾萌拿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恩瑾。
水星看了眼恩瑾,男人脸色淡然,惯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看向顾萌,道:“什么事?”
顾萌拎高手中的袋子,解释说:“唐止去了趟医务室,拜托老校医测昨天死者的血型,顺便给你拿点药。”
“太客气了。”水星笑笑,放他们进来。
幼儿园里经常要处理小朋友擦伤等问题,顾萌做起包扎活来得心应手,他帮水星清理伤口,擦上药,用纱布一圈圈缠上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水星向上瞄了眼高大的男人,放轻声音问:“顾老师,他是不是你小弟?为什么到哪都跟着你?”
“……”顾萌手上不停,道:“当然不是,他是我室友。”
水星:“他叫什么来着?”
顾萌:“恩瑾。”
“还以为他没名字……”水星若有所思,隐晦道,“不觉得他很奇怪吗?身世成谜……你不怕啊?”
不好跟别人解释恩瑾是脑子坏了,顾萌敷衍地笑了一下:“别瞎想,人与人之间要有最基本的信任。”
水星撇了下嘴,心下道:“你怎么就肯定他是人。”
因为要包扎伤口,水星的领口敞开了两粒扣子,顾萌帮她打结时,不小心看到她的锁骨上方一寸的皮肤。
少女的肤质光滑细腻,白皙的肩膀处却有几个黑色圆印,像烫伤,看上去有些年岁,平时衬衫领口扣得严实,遮住看不见,此刻从侧面看去,十分清晰突兀。
顾萌没忍住,指指自己肩膀处,问:“怎么回事?”
水星反应过来,连忙扣上衬衫的纽扣,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人这一生,谁还没遇上过几个人渣。”
“……”
面对年仅十九岁的少女,顾萌突然产生了给大姐大递烟的冲动。
回到自己房间,顾萌倚坐在淳子的写字桌上,随手翻阅,想找找有没有日记本之类的。
淳子的课桌整洁有秩序,课桌上方的墙上,挂了一个六寸大小的正方形相框,里面装裱的是一张纸,水彩笔横七竖八地在纸上写满了字,五颜六色,字迹各异。
顾萌觉得有意思,跳下书桌,双手抄在口袋里,弯腰靠近那个相框。
“全世界最美的淳子,生日快乐~”
“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二年a班,全校第一。”
“女神,生日快乐,毕业后一定要考虑我!”
“祝班长大人貌美如花,心想事成。”
各式各样的祝福语,同学之爱满溢而出。
顾萌猜测,这应该是去年淳子生日时,班里同学集体送给她的。
就这点而言,淳子人缘不错,要是没被男教师推下天台,会有个不错的学生时代。
“哗啦,哗啦”。
身旁传来翻书声,顾萌直起身望去,恩瑾坐在另一张写字桌前,正在翻一本厚厚的现代汉语字典。
顾萌:“恩瑾,字典好看吗?”
恩瑾没抬头:“嗯,能学到很多字。”
见他以一秒一页的速度翻看,顾萌压根不信他能学到什么,不过怕打击他信心,就没说什么。
上床睡觉前,他如一个慈祥的父亲拍拍在台灯下苦学的儿子:“别看太晚了,早点休息。”
晚上,顾萌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很轻的撕纸声。
一张纸,从上往下缓缓撕开,撕开的切口泛起毛边,光听声音,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情状。
迷迷糊糊睁开眼,今晚有月光,他看到面前恩瑾熟睡的面庞。
没事就好……
在恩瑾脸上胡乱摸了摸,再次睡过去。
第三天一早,所有人都还在睡觉时,女人的尖叫响彻整个楼道。
陆陆续续,一扇扇宿舍门被推开。
张国强打了个呵气,暴躁得喊了声:“鬼叫什么!八点还不到!”
隔壁许醒在衣角擦擦黑框眼镜,戴上,问:“哪个寝室?是不是出事了?”
顾萌和唐止也相继走了出来,大家互相看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尖叫声再次响起,同时,对面一扇宿舍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冒冒失失跌了出来。
于蒙蒙站在过道中间,脸色煞白,一个劲地颤抖:“死……死了。”
顾萌蓦然想起昨晚梦中听到的撕纸声,心里跟着一沉。
第三天的早晨,第一个死者出现,名叫张晴芳,尸体还躺在床上,盖着的被子、身下的床单浸透了大量血液,甚至蔓延到隔壁的床铺。
正是因为感到脚下一片湿滑冰凉,于蒙蒙才从睡梦中醒来。
当时她掀开被子,看到床尾的血液时,直接愣住,再看向对面床铺,斑驳的血迹透过薄薄一层被子显现,女人的头没了,滚在地上。
那一幕吓得她魂飞魄散。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晚我一次都没醒来。”于蒙蒙坐在写字桌前的椅子上,手捧一杯热水,即便这样,整个人还像身处寒冬腊月一样在颤抖,她极力回忆,“可我听到了撕纸的声音,我以为在做梦……没想到她真的来过了。”
大家聚集在出事的宿舍,一大早心情都很沉郁。
敞开的门外,不断有学生经过,但他们对房间里的情景都熟视无睹,有说有笑地走在清晨的阳光下,青春靓丽。
“已经是第五个死者了,太快了,还剩下十一人……”许醒脸色难看至极,“到现在还摸不到头绪,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都得死。”
“这个也是a。”水星蹲下身,看向地上头颅的耳后,叹气,“除了类似于代号的标记,什么线索都没有。”
于蒙蒙睁着血红的眼,瞪着手中的水杯,呢喃道:“快点结束,让我们快点结束这个游戏,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张晴芳也什么都没做,我们真的都是无辜的普通玩家,男教师肯定是……肯定是……”
她猛地抬起头,一手笔直地指向站在最外围的沉默男人,声音高得近似于尖叫:“肯定是他!那个没有名字的!”
所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回头。
被大家盯着看,恩瑾面色如常,整个人过分的冷静,因此显得尤其冷漠。
顾萌拧眉,根本没把她的指认当回事,道:“没有根据不要乱说,他有名字,叫恩瑾,现在我们来捋捋死掉的人……”
不等他话说完,于蒙蒙手一松,水杯落地直接碎裂。
她直接站起来,激动道:“就是他!每次死了人他都没反应,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冷血,我不管,今天就要把他投出去!”
她转向其他人,哭丧着脸,近乎哀求:“你们听我的,肯定是他,我们现在就把他投出去,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不好?好不好啊!”
顾萌脸色转沉,扯着恩瑾的手,将他拉到身后挡着:“这根本不能算作理由,找不出实打实的证据,就请不要站出来随便带节奏,谁给你的权力随便决定他人的生死?人言可畏,不要以为散布谣言的成本很低,你要是敢动他,我保证下一个会出局的就是你。”
于蒙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恩瑾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反驳,人群里举起一只手:“我同意,投票吧。”
顾萌心中一凉,看过去,举手的是一个男人,名叫陈良志,平时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
“那加……加我一个……”王可乐缩在后方,颤巍巍举起手。
看着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手,顾萌难以置信:“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按照规则,有一半及以上的人同意,就可以向npc申请名册,献给淳子,撕了之后,游戏结束,则玩家胜利,但如果游戏继续,就说明冤枉了一个普通玩家。
薄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只白皙的小手跟着举起时,终于有所反应地挑了下眉。
水星:“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