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初来乍到,我有些害怕。”吴雪茹委屈巴巴的坐在了他身侧。雪白的皮肤在纱衣的遮挡下若隐若现。陈锦年有些失去理智,不过,他厌恶这种包办的婚姻,他知道她不愿嫁给他,自己也配不上她,若是她愿意,他可以过些时日给她一纸和离书。可若是……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便叫丫头进来陪你!我约了花魁娘子我先走了。”说完便要往出跑。
吴雪茹顿时大怒,难道自己竟比不上秦楼楚馆的女子吗?
“站住!今晚你必须留在桐花阁,莫再想着去青楼!”
窝着一肚子火的陈锦年恼怒回身,疾言厉色:“吴雪茹,昨日我已经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我是你夫君!你凭什么命令我?家里的规矩白学了?”
吴雪茹并没有因为他的一腔怒火而退缩害怕,反而瞪着眼睛仰首直视于他,据理力争:“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新婚这几日要夫妻共渡,你若有胆子休了我,把那花魁娘子娶回来,我绝不敢拦你!”
从嫁过来那日吴雪茹便告诫自己,锁好心,不要在乎陈锦年的心在哪儿,她只需谨记,女人一定要做正室嫡妻!永远在妾之上!奴才终究是奴才。
“放肆,吴雪茹,你若还想好好的做正室,就别管我,你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不过是因你是吴家的人,又是我爹亲自定下的,不是你的本事!”这个女人居然敢顶撞于他?真当自己是倾国倾城之姿?那些女人,哪个不是柔情似水。
“够了!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她精心维护的自尊如今被他肆意践踏,那刀子一般言辞句句剜心。吴雪茹愤怒地抓着他的胳膊,赤红的双目紧盯着他,怒吼道:“你就是再不情愿,这几晚也得留在这儿,往后你们想如何和那些女人缠绵,我都不会过问一句!”
啪,杯子被盛怒之下的陈锦年摔得粉碎。外头洒扫丫鬟听闻有破碎的声音,赶忙出声询问。吴雪茹低声喃喃道:“无妨,夫君不小心摔了酒杯,明儿个再收拾吧!”
“少夫人小心莫踩到了碎片,奴婢告退。”
那丫鬟离去后,不等他动手,吴雪茹立即走向床边,冷冷的说道“那边有塌,夫君抱床被子去睡吧!”
这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还端得真自然,陈锦年这么多年从来没睡过塌,他不服,跟了过去,“凭什么要我睡塌?这是我的屋子!”
吴雪茹微微侧眸,呛他一句,“我向来自私自利,不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
想了想,她又道:“你若想睡床,也不是不可,只要你不胡思乱想。”
“就你?哪点值得我乱想?”陈锦年不屑讥笑,“像个没发育好的孩子,我会对你有感觉?你可真会抬举自己!”
“不会最好。我还嫌你脏呢!”
吴雪茹不再理会他,上床入睡。
为证自己瞧不上他,陈锦年随后也躺在了床上,然而他低估了自己的定力。血气方刚的男人,身边睡个女子,他又不是太监,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念想?全怪自己这张破嘴!陈锦年偷偷在嘴上打了一下。
他告诉自己,有反应很正常,为了自尊,他能克制。随即闭眼睡去。
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偏偏侧身面朝着他,微张的领口下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沟壑尽现,看得他气血上涌,尴尬又愤怒!这死女人真不是故意的吗?这女人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第二日清早,洗漱完毕的吴雪茹准时去向陈夫人请安,陈夫人笑着拉着她的手,与她话家常。才拉住她的手,便问她的手为何这般凉,可是刚从沧州过来不习惯、穿得不够暖,吴雪茹只说没事,说她到了冬天就经常如此,已然习惯了。
陈夫人正色提醒道:“手凉体寒,可不能马虎。得空让老三给你瞧瞧,开方调理一番。”
初为人妻,吴雪茹并不懂婆母这话的含义,只当她是关心晚辈,只有那两个嫂嫂最是了解,自家婆婆是怕三儿媳妇体寒,将来不好生养呢!
忽闻门口禀报,“夫人,少夫人,不干了,哲小少爷病了!”
吴雪茹抬眸,但见老妇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她心底微颤,手一抖,一盏茶登时从手中斜滑,茶水四溅,碎片迸落!
看了眼婆母,“好孩子,快去,咱们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便往孩子们住的院子走去,路上,那嬷嬷带着哭音说道:“夫人,少夫人,我们哲哥儿昨夜里吹了风,今天一早便烧起来。奴婢用酒给搓了搓,可是这会,突然烧的狠了,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吴雪茹顿时惊讶,“什么?那一早为何没人报与我听?”
这么大的孩子,高烧可不是什么好事,稍有不慎就是一条小命。奕哲本就体弱,这病来的又急,怎能不让人担心呢。说句难听的话,若是别的孩子还好,偏偏是被全府上下当做眼珠子的嫡孙。她若是有个意外,吴雪茹这个当继母的,头一个洗不清。
吴雪茹一行人匆匆赶到时,这里已经一片忙乱,虽因着陈府的规矩,下人来往都还算井然有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慌乱。
吴雪茹意扭头,险些与奕冬撞了个满怀,吴雪茹轻扶奕冬的同时,刚好可以看到奕琳站在对面的厢房门槛上冲这边探头望。
“奕冬,你怎么这样冒失来这做什么?”吴雪茹问道。
奕冬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母亲,我听说哲哥儿病了,我、我来给弟弟侍疾,可不料跑的太快了,没看清路冲撞了母亲。”
吴雪茹闻言,眉头不禁一皱,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奕冬是个好哥哥,这样记挂着弟弟,等弟弟好了,让他亲自来跟你道谢。不过眼下事情多,人口又杂,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好?你在这儿也不方便,凡事都有下人们呢,你还是回屋歇着吧!”
奕冬看了吴雪茹一眼,又扭过头去看了看奕哲的房间,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低落,随即“嗯”了一声,行了礼乖乖的下去了。
吴雪茹走到奕哲的床边,果然见到小小的人迷迷瞪瞪的躺在床上,原本白皙的小脸烧成了一片红色。他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不自觉的发抖,吴雪茹伸手在他的额头探了探,果然是一片滚烫。
刚刚去报信的那老嬷嬷从外面捡了一块雪,刚要放在奕哲的头上。看样子是要给他降温,一边做事还一边心疼的直掉眼泪。事后,吴雪茹才知道,那嬷嬷正是先头那位的陪嫁,也是奕哲的奶嬷嬷。
吴雪茹焦急的询问,“大夫还没到?”
一旁的丫头焦急地回答道:“回三少夫人的话,老爷和三少爷都不在府内,二少爷也出去看诊了奴婢们只好去家里的药堂请郎中。但是他们离得太远了,这几天病人又多,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春梅说道:“那家里可有备下的药?先找出来与他煎一副先吃着,等郎中来了再想办法嘛。不然这小少爷越烧越重。”
吴雪茹刚要说话,便听到一声怒斥:“哎呦,姑娘。可不敢这样!懂什么呀你?到底是没有生养过?是药三分毒,你不知道吗?小主子那么小,郎中没来,我们可不敢什么都给小主子吃,若是吃出个什么毛病,可怎么了得?”
吴雪茹扭头一看,正是那报信的嬷嬷。不禁眉头一皱,这嬷嬷在她说话的时候直直的插进来,按理说是极其失礼的。可吴雪茹从他的眼里分明看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反感。想来这也是正常,她是盛氏亲自从盛家选出的陪嫁,全家的身契又都在盛府攥着,对盛氏自然是忠心耿耿。盛氏一死,她就更将奕哲当成主子,她对自己有敌意也属正常然而,吴雪茹心中始终有些不舒服。
想来这个嬷嬷对奕哲应该是100个忠心。然而,她越是这样畏手畏脚,越会耽误了他的病情。想到这里,吴雪茹根本就没有搭理她,对着春梅吩咐道:“春梅你去叫人,这些都应该是家里常备的药,方子肯定也都还在,让人照着方子去煎药。这样烧下去才真真的会把人烧坏。”
“父亲那边先不要惊动你,找人再去催一催药堂的郎中,让他们快快的来,否则我陈家用不起他们。”
陈夫人见自家儿媳这一套处置,不禁暗暗点头。“怎的好端端的就生起病来了,还生的这么急?我昨天见他,他还给我背了一篇书呢。”
只听那位摸摸嚎啕大哭,:“夫人,您有所不知,可怜了我们哲哥儿娘亲去世了,整日里不知冷不知热的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奴婢怎么活呀?”
一旁的半夏大怒:“刁奴,你这是壕的哪门子丧?哲小少爷好好的睡着,你反过来诅咒他?也不知你们是怎么看顾的?他这个年纪不知道冷热,你这么大岁数也不知道?”
半夏说话向来是温温柔柔的,没有脾气,眼下突然大怒,那嬷嬷想必也是吓了一跳,嘀咕了几句,在一旁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见他这样,吴雪茹心中越发嫌恶,抬脚走出了房间。
“哲哥儿又病了?”陈锦年一脸焦急的赶来。
“是,昨天我见他还好好的。听母亲说,还给母亲念了篇书呢,结果说是夜里吹了风就开始发热。”
“今早怎么没人跟我说?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才想起请郎中?”
吴雪茹心中很气,可也理解他的舐犊之情。“我也正纳闷呢,早上去给母亲请安,哲哥儿的嬷嬷跑进去禀报的。”
忽然,吴雪茹感觉不对,他意识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今天早上几个孩子来请安时,确实哲哥儿不在,当时她还问了一句,底下的人回答是哲哥儿今早起晚了,待会就来。吴雪茹心想,孩子难免有贪睡的时候,也没在意。便去给婆母请安了。谁知正说着话他就病了?这时间卡的未免也太巧了。
吴雪茹的背后,不禁生出一丝冷汗,不得不说,这种事情他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完全没有往阴谋的方面去想。这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背后,究竟掺了多少人的手脚?在家母亲教他的那些事情,她竟然全都忘了。
前几年看见她这样,眉头一皱,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脚走进了屋里。
“吴嬷嬷,你看这事?”
“姑娘,哲小少爷这病来的蹊跷,恐怕里面有鬼。也怪奴婢,早上说哲小少爷没起床的那个丫头有些面生,奴婢以为是我们刚来陈府,不认识人很正常,所以没有理会。”
“嬷嬷,就算把这院子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她给我找出来”吴雪茹低声对着吴嬷嬷吩咐。
“姑娘放心,我已经叫碧桃去了,那孩子记性好,府里统共就那么些人,定然会找到。”
半夏在一旁小声说道:“少夫人,不要惊慌,小少爷和小小姐们给您请安后,您可是立马就向夫人请安去了,这件事夫人是知道的,三少爷自然也知道,况且那夜里没关窗,受了风寒,本就是哲小少爷那嬷嬷的过失,与你有什么相干?”
吴雪茹一脸苦笑说道“可我终归是这几个孩子的母亲呀,什么都是我的呢。”
吴雪茹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陈锦年正坐在床边,他将手放在奕哲的额头上探了一下体温。
“父亲?”
奕哲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而陈锦年的手则像被烫了一样,迅速的缩了回来。“你怎么总是生病?男孩子家家的,你那几个妹妹也没像你这般。”
吴雪茹无奈走了过去轻声嗔怪:“好啦,不要训他了,难道他想生病吗?”
“我是气他不知道爱惜身子,下人没看住他,可自己冷了自己不知道吗?”
“他还是个孩子,知道什么呀?你哄一哄她,没准他就好的更快一些呢。”吴雪茹心中无奈的劝道。他知道男孩子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管教自然会严一些,但凡是做父亲的,即使心里再喜爱孩子,面子上也要当初威严的模样。而儿子见了父亲,则是像耗子见了猫一般唯命是从。就像陈锦年再不喜欢自己,也不得不碍于自家父亲的面子将她娶回来,自己的父亲为了孙子,硬生生的将资料送到了这里
吴雪茹坐下来,像哄小孩一样在奕哲肩上轻拍了几下。而陈锦年,则抓着儿子的手腕诊脉。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打扰了小主子养病,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吴雪茹定睛一看,原来是郎中到了。
那郎中向吴雪茹行了礼,便进屋去给奕哲看病,而一旁的嬷嬷却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可怜的小主子哟,原先夫人活着的时候过的是金尊玉贵的日子,哪怕是打个喷嚏,陈大人都会过来亲自医治,现在竟然打发个郎中过来。”
又随即指着院子里伺候的婢女怒骂“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小贱蹄子,自打少夫人走后你们一个一个的哪还把小主子放在心上?一个劲儿的往新夫人房里跑。”
吴嬷嬷在一旁再也听不下去了,自家小姐那是蜜罐里长大的,何曾受过一点点委屈,这个老刁奴算个什么东西?“讽刺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少夫人待奕哲小少爷不好吗?我们少夫人刚过门两日,往日里少夫人是怎么待几个哥儿姐儿的?你是瞎子吗?一个奶母子竟然敢挑唆小少爷与我们少夫人的母子之情!”
“我说姐姐,你怎么这么蛮横啊?我说我院子里伺候的人,什么时候说夫人的不是了?”那嬷嬷白了吴嬷嬷一眼,指着海棠他们几个丫头继续骂。
海棠气急了辩白道:“嬷嬷,说话要凭良心,我哪日不是精心照料小主子的?偏昨儿夜里翠竹叫我吃酒,我便和喜鹊换了个班。昨夜是喜鹊帮我看了一宿才闹出今天的事情。”
“喜鹊是哪个丫头?”吴雪茹一脸疑惑的问道。
“回少夫人的话,喜鹊是我们同一批从外面买进来的,她目前在三姑娘的院子里当值。”海棠回答道。
“把人给我叫上来。”
“少夫人,今儿一早,喜鹊跟我告假说她娘病了,想回去看一看。”半夏一脸慌张。
“抓回来就是了,慌什么?”不知何时称,陈锦年出现在了吴雪茹的身后。她的声音很低,听不出喜怒,但所有人的心都猛地颤了一下。吴雪茹抬头看了看他,那俊美的脸上泛起了杀气。也对,触及了子嗣这样的底线又有哪一个父亲不会生气呢?恐怕这喜鹊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