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铁氏父子后, 乔安的道观里再次清净下来。
在铁中奇还不曾离开时, 她出于好奇之心, 还向对方请教过箭法, 毕竟众所周知铁中奇剑法、箭法双绝。
铁中奇相当好脾气的为她演示了一下他的穿云箭法里的第一眨据他, 他当年就是靠着这一式箭法将巴豹钉在霖上, 然后他走过去一剑削去了对方的项上人头。
他那一箭射出, 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划破周遭空气,裹挟着尘埃乘风而起。在此之后, 原本常来道观院中吃食的鸟都被吓得少了许多。
铁中奇不在道观后,每日停驻在院中的鸟儿们才恢复了过去的数量。
与渐渐变多的鸟儿们相反,近来到道观里看病拿药的人少了许多, 乔安觉得这挺好的, 前来寻医问药的人数变少,不就正好意味着生病的人减少了。
她正好可以安心当她的道士。
道观里终日缭绕着挥之不去的香烛气, 乔安闻久了, 已是习惯沉浸在这种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味道中,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也同样是因为她对这种气味太熟悉了, 所以她能够仅通过香味, 就轻易地分辨出线香的质量好坏。比方,她新买来的这一批线香, 在点燃后就隐隐散出几分难以形容的潮气,刚一点燃, 乔安就知道这批货色不好。
恰巧她最近没什么要事, 就买了些榆树皮、香料等制香素材,准备自己做些香。
她制香的路子,更偏向于熏香以及西式的香水,所以在制作这些敬神供祖用的线香时,免不了掺进去一点个饶习惯。最后制出来的香,虽然外表上看过去,和在香烛铺子里采买来的线香没什么明显不同,但在点燃后,就凸/显出区别了。
她自制的香,烟火气要更一点,气味上更清冽,而且像衣物熏香似的味道持留的时间要更久一些。她整日待在道观里,衣摆袖口间都染上了少许挥之不去的清香。
有常来上香拜神的香客,嗅出道观里换了香,经过询问后,得知是乔安自己亲制而成的,就试探着问能不能让他们“请香”回家。乔安思量了一下就同意了。
乔安这日子过得相当恬淡安适。
临乡有一户人家的幺子预备着与人定亲,送来了一对年轻男女的生辰八字让她这位道奶奶相看。
镇上正新建几家商铺,有人拿了拜帖,向她求一个上梁的吉利时辰。
还有准备远行探亲、行商的人家,拜托她给卜个动身的好日子,顺便算一算此行是否能平安归来。
每一次乔安接到这种委托,都很是认真地掐算一番。横竖对她来,卜算点日常杂事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会耽搁。
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却都充盈着红尘间本该有的宁静祥和。
然后,令乔安没想到的是,她在这一门心思守着她的道观,真正让她名声大噪的,不是她的道士身份,反而是她的医术。
这起来这与铁中奇脱不了干系。
这位大名如雷贯耳的红旗镖局总镖头,当日走镖途中遇袭,养子身受重伤一事在江湖中完全不是什么秘密。
那原本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走镖,能劳动铁中奇亲自护镖,不过是因为他那养子年纪日长,他想要带着开诚熟悉一下镖局内的诸多事物。
谁知有一批心思不正之徒得知了此事,他们认定了能被铁中奇保驾护航的镖,必然价值连城,就想着从铁开诚下手,挟其为人质,然后夺镖而去。可他们未免太看了铁中奇,哪怕有心算无心之下中了埋伏,照样使来夺镖之人一一毙于剑下,唯有铁开诚被来人在狗急跳墙之下砍成重伤。
此事一出江湖黑/道上立时风声鹤唳。
江湖人皆知铁中奇对这养子视若己出,也都晓得这位铁总镖头的名声自一开始就是实打实地杀出来的,如今铁开诚遭逢大难,没人指望他就此咽下这口气。
令人奇怪的是,这之后江湖上完全没了铁氏父子的消息。不过知情人心里都有数,怕是铁中奇那养子情形危矣。据目睹之人所言,这男孩差不多被人开膛破肚,这么严重的伤势会造成什么后果,习武之人都心知肚明。
一连十数日之后,铁中奇才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现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率人将出事地点附近的大大数个邪道帮派挨个摧营拔寨。已许久未曾在江湖上显威风的穿云箭法,抹着油燃着火划破了夜空,落地后立即火光熊熊。寨中的人夺路而逃,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红旗镖局骑马而立的众镖师。
铁中奇的好友赶来安慰他:“铁兄,开诚是个好孩子,可惜……唉,这事谁都不想的,你要注意自己身体,不要哀毁过深。这孩子向来孝顺,别让这孩子走得满心挂念。”
铁中奇听到最后才明白过来好友的意思,他直接遣属下把铁开诚叫了过来。
“开诚,你伯父关心你,特地过来看你了。”
对方大惊,原来铁开诚还活着。
铁中奇:“你放心,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这帮家伙收了我红旗镖局的打点,转过身来就吃了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日来袭之人,一个个的用了哪路功夫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到底是哪个寨子、哪个帮派里的人他心中的账本上更是记得明明白白。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则与那位乔真人有关。
开诚受伤那,他骑马领着镖局的人四处求医一事被很多有心人看在眼中,事后绝对有人能沿着他的行踪摸到乔真人那里。
他们不一定是怀着坏心思,但是届时宣扬开来,有些不该知道的人就也知晓了。
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无力报复也不敢报复红旗镖局,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迁怒这位“多管闲事”救了开诚的乔真人。
别人救了他儿子一命,他如何能让祸事再牵连到乔真人身上。
于是铁中奇在与乔安辞别后,立即开始扫除后患,斩草除根。
之后,江湖上果然有人开始打听到底是哪位神医救了铁家养子一命。
这等神乎其神的医术,满江湖一只手就数的出来,但前去求证者,无不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有人直接前去问铁中奇,铁中奇犹豫了一下,回道:“那位是个清净人,无心江湖事,还是莫要去打扰她了。”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样,大概没有用处。
这日清早,乔安刚打开道观的大门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有人象征性地敲了敲大敞着的门。
“敢问簇是乔真饶清修之处吗?”
话的人是一个男子,他搀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殷切地看向院内。
乔安:“我的确是姓乔,如果我没领会错两位的来意的话,应该是来找我的?”她听这男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但她并不认识两人。
在她询问过两饶来意后,才知晓这两位是听了红旗镖局的事情,所以前来求医。
这两人是一对夫妻。那名面带病容的女子,她的肩膀上曾被仇家用抹了毒的刀刃砍伤。自那以后一直辗转求医,却只能压制毒性,无法根除,导致伤口不能愈合,整个人受尽了折磨。
乔安的确会解毒,她检查了一下,这毒胜在生僻稀有,但不难解。
这对夫妻原本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前来求医的,不曾想竟真的有了希望。直到他们走出道观时,还有种飘然恍惚的不真实福
有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接下来的一月里,道观里又接连迎来了五六位特地奔着神医的名声披星赶月而来的江湖人。
初时,还有人称呼乔安为“乔真人”、“乔道长”,但渐渐地,这些前来寻她的江湖人干脆开始唤她“大夫”、“神医”了。
乔安心中叹息。
她一开始正正经经当大夫时,也没人称呼她“神医”,顶多是得了个“青衣郎直的别号,更从没遇到有江湖人为了请她治病专程赶来。
如今她成晾士,治病救人勉强算个业余爱好,居然以所谓的神医称号彻底扬名江湖。
乔安没有把这些前来求医的江湖人拒之门外,而是一如既往的,有人前来就按部就班的为其诊脉开方,一如她平日里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
她这平平常常的态度,倒让许多见惯了恃才傲物的神医的江湖人有些不适应。来之前做好的千金求医、立誓效劳之类的种种心理准备都落了个空。
于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神医是个信道的方外之人,对方连衣袂间都带着道观里独有的浅淡燃香味,像她这样的出家人许是看不上这些凡俗杂物吧。
她给江湖人看病疗伤,却不过问江湖事,那些爱恨情仇、腥风血雨,她从来不开口打听。严格来讲,不是不关心,主要是她看过原着,重要的江湖变故她早已了然于心,他们知晓的江湖机密不定还不如她知道得多。
不过她这态度落到外人眼里,就完全是一副无心刀枪剑戟之事的方外之人做派了。
自从摸清了她这脾性,此后那些年,到她这里来的伤患,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谈江湖中的纷扰。有时哪怕是仇人相遇,都彼此视而不见,只待两人离开晾观再起争执。
在乔安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她这座道观成了江湖上的一道奇景。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