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奴不自在地推了推郁苏的脸, 嘟囔道:“你别总是胡思乱想,自己吃自己的醋。”
郁苏别过脸轻轻哼了一声。
相奴晃了晃和郁苏牵着的手,说道:“好了, 我们还是继续做任务吧,我们还要带清风一起出去呢。”
说完, 便四处张望了起来。
天衍宗乍得一看有种很大气的感觉, 细看却处处都不对劲, 透着一股诡谲之意, 砖瓦灰白,仿佛褪色了一般, 那些摘种的绿植颜色却墨的深沉, 表面上看着正常, 投在地上的影子却张牙舞爪。
相奴看了一会儿, 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殿前的石狮子前,盯着它大张的嘴巴看了几秒,只见它石质的齿缝间布满了材质不明的碎肉丝,白里泛红,显然是生生吞下的。
而在靠近了石狮子一点后, 相奴还能从它的嘴巴里闻到一股逼人的恶臭味。
相奴皱眉,眼中划过一抹嫌恶, 别开脸往后退了几步。
蒋超问道:“相先生, 你在看什么?”
相奴说道:“我在观察这里的装置, 这石狮子感觉不是死物,仿佛吃过‘东西’似的……”
蒋超目光下意识在周围看了起来,天衍宗的环境实在经不起细致的观察,稍微细看, 就能看出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园林中开放的花,越看越似人脸,贴着墙种下的大树树荫下有个凳子,材质灰白,犹似枯骨。
而那悬挂在殿前的灯笼外糊着的也不像是普通的纸,不像普通的纸那样薄脆,却比普通的纸看着更加光滑莹润……
“这个地方好似处处都很邪门似的,好多不对劲的地方啊……”
蒋超与相奴不约而同的说道。
郁苏颇为微妙地说道:“这还只是天衍宗里最普通的、最显眼的地方,你们要知道,天衍宗是一个超级鬼域,恐怖的地方远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的多……那些鬼道士有宗主镇压,这会儿看上去还比较正常,但等和宗主谈崩以后,怕是就要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相奴好奇问道:“郁先生,为什么你也一直宗主宗主地叫呢,你不知道宗主的真实姓名吗?”
蒋超也挺好奇,不由竖起了耳朵来听。
郁苏应了一声,说道:“我的确不知道,他不肯说。因为他觉得现在的他并非以前的他,所以不能用以前的名字,而他也不认为自己这个身份会一直存续下去,所以就一直没有给自己取新名字,就让我们一直用‘宗主’这样的称呼叫下去了。”
相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那郁先生,你觉得宗主这次的行动能够成功吗?”
“可能性不大。”郁苏淡淡道。
相奴和蒋超齐齐看向他:“其实,以宗主的实力他不一定非要迎回清风才能制服他手下那些道士。那些鬼道士早已非人,心性狡诈恶毒到了极致,他们在宗主面前乖顺绝不是出于敬仰,而是单纯的畏惧他、恐惧他罢了。宗主是有能力将这些鬼道士给强行杀死的,只要将这些感染了五浊浑气的鬼道士杀死,那些五浊浑气便会自动聚集到这个鬼域中最强大的存在,宗主身上。到时候,他自然而然可以将那些五浊浑气剥夺驱离,使鬼域恢复正常。”
“他执意要迎回清风,不过是因为他想释放出封存在清风体内的道心,唤回那些同伴的道心和良知,带着所有人都脱离鬼域回归正常罢了。”
相奴听着郁苏的这一段话,总觉得其中有很多微妙的地方,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才慢慢有了些头绪。
先问道:“宗主就那么强大吗?他可以凭一己之力压天衍宗的所有鬼道士?”
“可以,因为他是鬼域的核心。”郁苏平静道:“天衍宗异变时,他以身镇压异变之眼,最初的浑气全部涌进了他的体内,所以他的确是最强的。”
“……天衍宗为什么会异变?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过往吗?”
“与天衍宗无关,如果硬要在天衍宗上找出个缺漏,那他们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他们选择的这个门派地址吧。龙脉聚集交汇之处,每当天灾临世、鬼门大开,人间生灵涂炭,百姓饱受压迫,死前怨气极深,长埋地底,附在了龙脉之上,久积久累之下,龙脉几乎被怨气覆盖个彻底,龙脉支撑不住,就将这怨气随着‘龙眼’吐了出来……而‘龙眼’,刚刚巧就在天衍宗的下方。”
相奴很不解:“天衍宗的故事风格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啊,你是汲取了被剥离器官的病人们献祭出的灵魂而成‘神’,我是因为惨死后怨气太深才复生……”
他们两个很像正宗的鬼怪,天衍宗却不大像。
而且从形成方式来看,郁苏不应该比天衍宗更强呀?
郁苏反问道:“有差别吗?不都是因为怨气而生吗,只是怨气多少的差别罢了,还有其他不同吗?”
相奴觉得自己对这方面了解不比郁先生多,既然他说一样,那就一样吧。只是……
“郁先生,那你为什么会比宗主更强?”相奴对此很是怀疑:“从形成方式来看,我觉得宗主这样才更符合顶尖强者的特征?”
郁苏笑了一下,笑容却一点都不真诚:“我为什么不能比他更强?他的心思就为天衍宗这一亩三分地所困,不思奋进,我和X医生却进入过那么多世界,吃过……”
他舔了舔唇角,笑容无端让人发凉:“那么多的怪物,就是凭量,也该超过他了。”
相奴听着这话,心中忽然有一丝奇怪的想法,郁苏和X医生是怎么进入其他世界的?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的?
他们虽然是怪物,却在任务者的中心大厅中如鱼得水,甚至在那里有属于自己的地盘,而中心大厅更是被怪物们称之为‘圣城’。
‘圣城’总该有来历吧,会不会其实就是他们用来进入其他世界蚕食其他鬼怪的伪装……
相奴越想越觉得不安,但比他更不安的是蒋超。
相奴和郁苏的谈话没有刻意避着蒋超,而听了两人对话的蒋超却快要疯了。
他一直是知道郁苏来历不正常的,所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是觉得他这样一个怪物却和相奴这个任务者发展出不一样的感情,应该是和其他怪物不同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相奴刚才说,他是惨死后怨气太深才复生的,这、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相奴他也是个怪物?!
蒋超思及此,整个人都不好了,两个来历诡异、疑似非人的同伴,周围的环境又那么奇怪,什么食尸石狮、白骨凳子、人皮灯笼……这么危险的世界真的适合他这个普普通通的任务者吗?
蒋超脸色慢慢变了,他偷偷用余光瞥一眼相奴和郁苏,那两人专心致志地说着话,气氛完美地融合着根本插不进外人,两人聊着天,似乎完全忘记了蒋超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
蒋超眼珠子晃了晃,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蹲下去,层层分布的鳞甲从皮肉下蔓延出来,将他覆盖隐藏在其下。
蒋超将相奴和郁苏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便悄悄后退几步,很快鳞甲便与石块融为一体,随后飞快地延着来时的路出去,跑走了。
在他一离开后,相奴和郁苏顿时就不说话了。
漂亮青年瞪着眼睛看着蒋超离开的方向,啼笑皆非,无语道:“他这是、被我们吓跑了?”
郁苏面无表情地道:“可能吧。”
相奴无奈摇了摇头,看着蒋超离开的方向好奇问道:“他怎么延着进来的方向又出去了?不会是去找宗主了吧?”
他挑一挑眉:“宗主可也是个‘怪物’呀,他应该没那么傻的自投罗网吧?”
郁苏却道:“不一定,其他鬼道士作恶太多,自知有鬼,一直不敢找回自己的道心,不敢面对真我。但宗主却敢,想必手上是没沾多少甚至可能完全没沾过的血腥,自信寻回道心后也不会悔恨交加,蒋超找他庇佑可能真的会很安全。”
相奴眼睛转了转:“郁先生您说的很有道理,但宗主却可能自身难保。”
郁苏盯着他看,眼睛眯起了一点,眼睛闪着不明的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宗主如果与郁先生您的讲述没什么差别的话,那么我觉得,宗主他也不一定能扛得住道心回归后的自省。”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句话用在宗主与鬼道士们现在的对抗中也一样有道理,既然硬刚刚不过宗主,又没能毁掉封存着道心的容器清风,那么鬼道士们要想保存住自己,就只能攻心,想办法说服宗主。”
“虽然现在还没开始动手,但他们肯定不会坐以束手待毙,任由宗主‘毁掉’他们。假如真的开始说服宗主,以我的猜测来看,宗主被他们说服的可能性很大。那到时候,蒋超可就惨了。”
相奴露出惋惜的表情,神情却不够真诚,看好戏的成分更大。
郁苏对于蒋超的下场并不关心,戳了戳相奴白嫩嫩的面颊,问道:“你说了那么多,却还没说,你为什么觉得宗主扛不过道心回归,你又为什么觉得宗主能够被那群鬼道士说服?”
相奴似笑非笑:“郁先生为什么要问我,难道原因您自己不知道吗?”
郁苏忽的笑了下,冰冷的神情融化了一瞬,如同冰雪初融,给人种很柔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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