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宁是个怪人。
每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这样说。
他很怪,是那种第一眼看到他的脸会选择容忍,但绝对忍不到第三天的怪。
他每天独来独往,背着一只白灰条纹相间的书包,穿着颜色单一材质松垮的卫衣牛仔裤,穿行于法学院和总部图书馆之间。两地之间有一条很宽敞的林荫路,谈宁总在固定的时间出现,踩着不快不慢的步伐,戴着耳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风雨无阻。
这样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他略长头发仍遮不住的精致五官,以及不同于一般beta的修长身材,他也不会因此受到关注。
受到了关注,自然也有议论。
有好奇的人特地从北校区跑过来,专门蹲守在林荫道口,等谈宁一出现,就冲上来跟他要微信。谈宁甚至连脚步都没停一下,面无表情道:“不了。”
对方还要追问,谈宁停下来,不耐烦地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眼里的反感毫不掩饰。
一次两次都如此,后来谈宁就成了全校有名的怪人,一直到大二,依然被人指指点点。
据知情人士透露,谈宁不仅对别人冷漠,对同班同学甚至室友,也是一样。
如果迎面碰上同班同学,谈宁也不会打招呼,谈宁不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不进社团,上课永远坐在第一排正对讲台的位置,除了避无可避的小组作业,他不和任何人交流。
他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兼职赚钱。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什么要被冠上“怪人”这个绰号,但他也不怎么在意。
他更在意自己的存款有没有增加,今天晚上六点有一场家教,给一个五年级小男孩辅导英语和数学,一小时三百,总共三个小时。
家长出手很阔绰,谈宁自然用心对待,回宿舍收拾东西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
郑钰声音很大,他在和另一个室友打闹,叫嚷着:“你别把他东西弄歪了,小心他用那双看死人的眼睛盯着你。”
徐清扬冷笑一声,说:“他盯着我?他看都不看我的好不好?我真的烦死他了,跟身上有诅咒一样,成天神出鬼没。”
“昨天还有人问我,说你们宿舍的那个谈宁是不是有自闭症啊?竟然还有人想加他微信!”
“他毕竟长得确实——”
“确实什么?我没觉得他好看,脸白得像吊死鬼。”
话音刚落,谈宁推门进来,
郑钰和徐清扬立即闭上嘴,两个人吓得心脏差点骤停,但还是板着脸站在原地,眼神飘忽不定。
谈宁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把专业课的书换成小孩的辅导书和笔记,然后拉好书包拉链,转身走了出去。
全程用了不到半分钟。
门关上的时候郑钰忍不住踢了一下凳子,“看见他就晦气。”
谈宁坐在地铁上,拿出手机刷雅思高频词,旁边坐了一个看起来是alpha的男生,谈宁察觉到他重复落在自己侧脸的目光,于是起身,站在门边。
谈宁的侧脸的确好看。
在课堂上也时常有人这样盯着他看。
他的头发天然带着点褐色,又长至及肩,皮肤瓷白如雪,瞳孔是很淡的琥珀色,在阳光下看上去有种易碎的混血感,他习惯用皮筋扎个随意慵懒的半丸子,颈部的皮肤若隐若现。
他整张脸都充满了矛盾感,譬如楚楚动人的眉眼,纤长卷翘的睫毛,都像是漂亮omega的专属,而高挺的鼻梁还有略显无情的薄唇,又像是alpha。
幸而左眼眼尾有一颗褐色的小痣,将矛盾点缀成了他清冷独特的气质。
凭着这副皮囊,刚开学时他就频频登上学校的表白墙。
谈宁对此毫不知情。
到了小孩的家里,谈宁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但也只是微笑,稍纵即逝,他拿出笔记和测试题,努力不让声音太过生冷,问:“今天的作业做好了吗?”
小朋友有些怕他,乖乖点头。
谈宁没多废话,把测试题放到小朋友面前,“半个小时,做完再讲。”
小朋友本来还笑嘻嘻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去。
煎熬的半个小时终于结束,谈宁改题的时候听到小朋友跑出去,和他的妈妈抱怨:“谈老师好凶!我不喜欢谈老师!”
小朋友的妈妈连忙“嘘”了一声,说:“谈老师一直夸你呢,乖乖不要任性。”
小朋友嘟囔着:“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我不想要谈老师。”
谈宁手里打叉的红笔停都不停。
对于自己天生不招人喜欢这件事,谈宁已经习以为常。
辅导结束之后,谈宁和家长说了一下小孩的学习情况,期间收到了一条微信:【十点,天河别墅。】
谈宁回复:【没空。】
*
第二天谈宁照常七点起床,洗漱穿衣,拿上书包去总部图书馆。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课。
去饮水机打水时他听见旁边两个人坐着聊天,说下午在大礼堂有社团活动,外联部还拉来了天河集团的赞助。
谈宁微微愣神。
“今年的天河奖学金名单你看了吗?”
“还没,我学姐之前拿过一等奖,十万呢,一毕业就签了天河集团。”
“又是捐楼又是设立奖学金,我们学校就快要被天河承包了。”
“承包不好吗?天河财力雄厚,多少人想进天河都进不了呢,我们直接有校企联合项目,毕业包分配,都是沾了人家太子爷的光。”
“林颂安吗?”
“我前几天在篮球场看到他了,不愧是顶级的alpha,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
“是因为帅吧。”
“哈哈,alpha常见,林颂安少有。”
热水将将溢出杯沿,谈宁迅速按下停止,然后拿着杯子回到座位,继续看书,直到下午一点。
他的时间轴严格按照课程表行走,不允许任何的出入,但总是有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扰他原本的计划。
比如下午三点半,他收到了班长发来的消息,【法学院和商学院今天下午有联合会,我们班点名就差你了。】
谈宁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翻出被他设为免打扰的班级群,果然在聊天记录里找到了这个他以为是凭兴趣参加的活动,他回复:【好的。】
宁江四月的温度正好,树叶簌簌,阳光穿过林隙洒下细碎金光。
谈宁迎着四月的微风往商学院的会议厅走,他不抬头看天,只低头专注地踩着地上的光斑。
七八分钟之后才走到商学院。
他对商学院很不熟悉,还缺乏方向感,看着指引图思考了半天才弄明白会议厅入口在哪里,只是尽管这样,他还是弄错了。
应该从后门进的。
但他开的是前门,一拉开就听见商学院的院长正在台上慷慨陈词,说着法商联合的重要性,大门吱呀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向谈宁投射过来。
按理说是个人都会社死的,但谈宁是个“怪人”。
他的脸色丝毫未变,转身关上门,然后淡定地走了进去,径直走到第二排最右边的空位。
刚坐下就听到后排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瞥了一眼身侧。
哦,是林颂安。
听说今年大三的林颂安已经接手家族企业的事务,所以时常穿衬衣,开着百万豪车来上课,他穿了一件剪裁精致熨帖的白色衬衣,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交叠,从谈宁的角度,能瞥见他的皮鞋鞋尖,很是矜贵。
从后排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别坐在这里,换个位置,林颂安旁边的座位一般都是空出来的。】
倒不是林颂安搞特殊,只是他身边的空位常常是留给领导坐的,为了活动拍照需要。
至于学院活动为什么需要林颂安入镜?
因为每次有林颂安做封面的微信推送,阅读量都能翻倍,院领导也非常愿意和天河集团的未来继承人合张影。
谈宁接过纸条,看完之后又递了回去,稳坐如钟,后座的同学都呆住了。
林颂安的朋友雷忻先看不过眼,小声嘀咕了句:“他谁啊?”
见谈宁纹丝不动,雷忻作势要起身去拽他,周围一圈的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只有谈宁一人淡定如初,他甚至摘下书包,从包里拿出了一本《雅思9分阅读》,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雷忻和后排同学:“……”
“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就是法学院的那个自闭症啊?有病的那个?他故意的吧。”
雷忻刚准备起身,林颂安就抬了下手。
雷忻明白林颂安这个动作的意思,大抵是不要冲动,或者说算了。
林颂安从来是不容置喙的。
雷忻于是悻悻作罢。
谈宁学习时不喜欢夹着胳膊,所以翻着翻着就霸占了旁边的扶手,林颂安原本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小臂就这样被他挤了下去。
“……”一旁的雷忻眼角抽抽。
这人真的是自闭症吧,要不然就是纯粹脑子有病?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旁边坐着谁啊?
他和林颂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谈宁那件灰不溜秋的宽松卫衣在林颂安白衬衣的衬托下显得十分黯淡,尤其是他坐时总低着头,身子佝着,就像是缩在座位里,再加上额前碎发挡着脸,看不见他的容貌,除了纤瘦,便再没有值得夸奖的地方。
他就这样大咧咧地坐在林颂安旁边,和他整个人一样松垮的书包放在脚边,摇摇欲坠地倒在林颂安腿侧。
谈宁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看完了三篇阅读题,在校领导讲完升华主题的陈词之后,掌声一结束,他就拎着包起身去班长那里签了签到表,然后转身离开。
雷忻看着谈宁的背影,嘟囔了句:“装什么逼啊。”
谈宁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回到宿舍,他今天没有家教任务,所以先洗了个澡,刚洗完就收到微信消息提醒。
他拿起来看了一下。
放下手机,继续擦头发。
几分钟后铃声响起,谈宁好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没有接,他直接拿着吹风机进了卫生间,他的头发很细很软,洗完就要吹干。
他们宿舍是个四人寝,只是其中一个人大一转专业去了计院,所以就剩他、郑钰和徐清扬。
郑钰和徐清扬都是omega,寝室一般是按三种性别分的,但是因为beta人数较多,有时候也会安排他们和低等级的omega同寝,谈宁就是被安排的其中之一。
这两个低等级的omega,显然对于长着一张高级omega脸蛋的谈宁很是排斥。
其中郑钰对谈宁的意见最大,几乎到了不能共存在同一个空间的程度,今天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谈宁正在穿衣服,一件不太同于往常的米白色卫衣。
郑钰愣了一下,一边对徐清扬说话,一边讥讽谈宁:“有些人可是在两个学院都出了名,还得罪了太子爷,真是牛逼。”
谈宁好像完全没听见,从包里拿出专业书,换成家教教材,然后就出了门。
郑钰追上去把门踹上。
谈宁出了学校大门,往右边走,路过一条小摊贩排成的长队,然后走到道路尽头,人稀少许多,在转角的巷口,他看到一辆黑色的路虎,在傍晚即将消弭的昏暗中,倒显得低调许多,不经意还看不到。
谈宁走过去,拉来后座车门,还没来得及松手,就被人拽了进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谈宁甚至来不及摘下书包,就被人抱着亲了起来,嘴唇先是被含住,那人像是思考了几秒又觉得不忿,温存片刻就换成用力吮咬,谈宁躲都躲不开。
直到衣摆被撩起来,谈宁才想起来制止,指尖先是抵着那人的胸口,然后滑过衬衣衣领边缘,反抗无效,倒惹起燎原之势。
谈宁微微仰头,呼吸声逐渐与作恶的人同频。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在忙。”谈宁说。
林颂安抬起头,在昏暗车厢里望向谈宁,直直地看着谈宁的眼睛,追问:“忙什么?”
他这副模样和两个小时前的商学院礼堂大相径庭。
他仰视着谈宁。
“家教。”谈宁回答。
林颂安冷嗤一声,“这么缺钱?”
谈宁不置可否,他从林颂安的大衣口袋拿出林颂安的手机,熟练地解开屏锁,给自己转了两千块,然后放回手机,亳不反抗地躺下,问:“现在就开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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