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乳母何必杞人忧天。”如荼和旁人不同,她原本样样出色,故而想嫁之人必定得是当世英豪,肃雍虽然恶名在外,她也不一定降服不了。再说,若是那等面目性格皆平庸的男子,即便再好说话,自己也未必看的上。
她有位表姐就是如此,一直想低嫁,认为只要找一个老实人,日子便一定会过的没有任何波澜,后来还真的挑选了中州一位副将的长子,听说那是百依百顺,可没过几年表姐之父一死,熟料这老实人一翻身,照样三妻四妾,全然不似以往之模样,甚至变本加厉。
有些男子对你维诺,以你为尊,甚至在没见过你,仅仅听了你的名声就表达爱慕,那并非是真的看中你,不过是找不到更好的,或者是你能跟他带来助益罢了,并非是真的喜欢你。
但若是样样都强于你的,只需你施展才能,也会让人刮目相待,她从小诗书礼乐无一不精通,乃至谋略人心也有过人之处,若是真的嫁个平庸的懦夫,即便再老实,那才是让她痛苦一辈子的事情。
见如荼神色淡然,丁氏不免道:“乳母也是担心你,老太爷重利,两边许孙女,若真的这边势弱,恐怕您第一个会被肃家清理。”
越鹏之举堪称左右逢源之典范,他又处在诸地包围之中,于越地而言他是一位难得的州牧,保一方平安,但于她们这些家人而言,不过都是些牺牲品罢了。
进了燕京城门,沿途听到人们说话的声音,她们这一行人先被安排在越家老宅里,预备三日后出嫁,而她的嫁妆则率先送到肃家去。
越家老宅并不算很大,宅子里的人也不多,很多都是越地打发来的老仆,听说她要过来燕京备嫁,早就已经把房屋打扫的一尘不染,茯苓替如荼撒了赏钱之后,便亲手下厨做饭。
送嫁妆除了田产房产铺子金银珠宝外还有陪嫁的人,越鹏不知道为了壮大声势还是为了让人监视她,陪嫁了上百人,这些人一部分要跟着嫁妆先住到肃家去,另一部分目前还在老宅里,所以只能让茯苓做饭了。
好在茯苓手艺很不错,很快就整治了可口的饭菜出来,让如荼吃的方舒坦一些。
一直到傍晚,丁氏才疲倦的带着下人回来,她见着如荼后,脸上带着笑意,倒是一派都好的样子,“咱们嫁妆送过去的时候,肃家几位少奶奶接的,无论是他们家大奶奶还是二奶奶,竟人人亲热无比,婢还见到了孟夫人,她待我十分和气,问了我很多路上发生的事情,还说您年纪小,嫁过来不容易,让我们好好伺候。孟夫人出手阔绰,赏给了婢十片金叶子,果真燕京肃家权倾天下。”
以往在越地,州牧府邸便是见过最大的府邸了,今日去了肃州之后方才发现什么叫做公府门第,什么叫做燕京诸侯。
走进肃家那又是目不暇接,肃家占地面积整整占了两条街,雕花的窗户,诺大的花园子,几尺高的假山,就连梁柱上都是雕龙画凤,好一个膏粱人家。
如荼心道,肃家在燕京经营多年,又是陇西大族,家底非同一般,故而同丁氏道:“他们家是国公,我们家不过是州牧,肯定相差甚大。”
丁氏不想如荼妄自菲薄,便道:“虽肃家富贵,但要想从北边南下,咱们越州那是缺一不可。”
“这倒是了。”要不然肃家也不可能说成这门亲事了。
因郭氏送亲到这里之后就回肃家了,丁氏便道:“怀大太太说了过几天迎亲她再过来的,婢也在孟夫人处见到她了,她绝口不提江夫人那位亲戚,所以我也没有说。”
如荼赞许道:“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孟夫人的人可是跟去了不少呢。”
她猜的没错,孟夫人已经提前知悉了,这次去越地接亲的丫头婆子几乎都是她安排的人,今日把儿媳妇嫁妆接了之后,便喊她们过来回话。
这些跟去的人原本就是做这个事情的,有孟夫人说话忙不迭的说了出来。
越如荼到底什么性格她们没办法得知,毕竟近身伺候新娘子的只有越家的下仆,但是却不能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收了越家的银子,有那实心眼的帮着越家小姐说几句好话,有的想挑拨婆媳关系,这样日后少奶奶要打探什么,还不是得塞钱。
孟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夫人,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仆人的话也不尽信,但是提到江宛如的事情,她才真正开始郑重起来。
下面跪着的婆子道:“江夫人身边的王媪好大的口气,想让怀大太太让她们进来和咱们新娘子同住同走,怀大太太不敢做主,还是新娘子派了人过来说不方便,送了她们一辆八宝缨车,那王媪才不敢硬闯。”
经历这件事情的众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因为江夫人和孟夫人一向很有些龃龉,她们对江夫人手下人也有所夸大。
“那个姑娘挺说全家都死绝了,一身白衣,光秃秃的,咱们这是办喜事的人家,碰到她岂不是极其晦气。”
“是啊,太太有所不知,若不是新娘子出来,怀大太太恐怕就让那个王媪和江家表姑娘进去了。”
竟有此事,孟夫人面上不露分毫,心里就已经开始翻云倒海。
下人们见说完之后,孟夫人并不答话,纷纷把头低着,此时孟夫人也不过四十岁上下的人,她穿着绛紫色的十字锦纹衣裳,头上用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把前额的头发刮的整整齐齐,活脱脱一个积威甚重的掌家夫人模样,她的气势就让这些人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孟夫人这里才让管事娘子一一打赏,不再多言,转身又把儿媳妇韩氏叫来,韩氏今年二十有五岁,比孟夫人长子肃雱要大三岁,自古以来便有女大三抱金砖,女人大些更会照顾人。
韩氏是本朝宰相之女,生的端庄秀丽,又贤惠清雅,和婆婆孟夫人一向有商有量的,这次小叔子娶妻,她也帮着忙碌,生怕喜事未办好,外人看了笑话,正忙着,见婆婆差人找她,也知道是大事,便把账册交给心腹之人收着,立刻带着几个丫头过来孟夫人处。
“太太,您叫我是有事?”韩氏问道。
孟夫人把下人都遣了下去,才对韩氏说了江夫人侄女的事情,见韩氏也是面露惊讶,孟夫人皱眉:“我的雍儿好不容易成婚,她倒是想来触霉头。”
这个事儿蹊跷的很,韩氏斟酌了一下道:“这也太巧了,哪有这样的事情,还好弟妹没有顾忌脸皮薄收留她,否则岂不是触了霉头,并非好事。”
孟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办喜事那日来的人肯定很多,人多就容易乱,我怕她们又闹出什么不合时宜恶心人的事情,所以增派一些人手在各房守着,你就说是天干物燥,要做喜事添置的东西又多,怕走水了才派过去看着的。”
韩氏点头:“儿媳妇心里有数。”
虽不曾见到次媳,但是她对江夫人的侄女处理极为妥当,一看就是个伶俐之人,孟夫人心里便有了三分喜欢:“你弟妹如此行事,足以见是个知晓礼仪之人,我只盼着她进来之后,我们这一房能够如虎添翼。”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韩氏也跟着高兴几分。
婆媳二人商量完,韩氏又道:“那江姑娘怎地还没到?按照道理她不是应该比弟妹先到吗?”迎亲队伍那是人多,当然就容易慢,但她们就那几个人,雇的一个镖局,肃家去的都是江夫人跟着的人,名帖拿出来,既不招人耳目又让宵小们不敢惹,正常应该是很快就到了的。
孟夫人对一个投奔来的孤女没什么兴趣:“谁知道呢?”说罢,又对韩氏道:“我这里无事了,你先回去忙吧。”
韩氏那里也确实有一大摊子事情,所以没有客气就走了。
她一走,孟夫人自觉已经吩咐到位了,就等着办喜事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却见她的心腹茵娘进来了,脚步急促的很,似有大事来报。
“太太,不好了,四爷前些日子不是听闻越地那位新娘子在燕京外的邙山遭到俘虏吗?前几天便自己偷偷出去想找场子查探一番,却没曾想救了人回来,方才我听人说救的那个人正好是江夫人的内侄女,还乘着一辆华贵的八宝缨车,王媪那老货看到我了,不住的道谢,好似有什么首尾似的。”茵娘除了孟夫人的心腹之外,她是肃家四爷肃茂的乳娘,对孟夫人的这位小儿子看的比命根子还重。
刚刚孟夫人喊来韩氏商量一番,好歹放心了,没想到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暗自压抑着怒火:“你去让老四过来见我,我亲自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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