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四周静悄悄的。
偶尔响起三两声昆虫的鸣叫声。
贺鸣尧回了窑洞,匆忙整理着要带的零碎东西,伸手揉了把纪晟毛茸茸的脑袋。
“别睡了,帮我把这些东西塞到你那乾坤袋里,能塞得下吗?”
纪晟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瞥过去看了一眼——几件汗衫背心,锅碗瓢盆,居然还有两个铁丝网……
纪晟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尽是嫌弃的表情。
“锅碗瓢盆就算了,你带这两个破铁丝网干什么?出去了又不是不能买好的!”
贺鸣尧捏他脸:“你懂什么?这是我专门做的,外面压根买不到,这东西拿来烤肉片挺方便的,等咱们出去了,我带你到深山吃烤鸡!”
“行吧。那这个呢?这件衣裳都打满了补丁,你也要带?出去买件新的不行吗?能不能给我上点档次?!”
纪晟忽然有点不想拐着他当自己的对象了!
贺鸣尧很爽快:“那这个就扔了吧。”
“这个又是什么?”纪晟嫌弃地拎起了一个油腻腻的玻璃瓶。
“小麻油,以前我托了车马组的人,帮我到镇子上的供销社买的,用这个做蛋炒饭很好吃……”
纪晟怀疑人生:“你不是说这个破地方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吗?你哪来的鸡蛋?米饭又是哪来的?还能让你做蛋炒饭吃?”
贺鸣尧毫不羞耻:“没有不生蛋……鸡蛋是我从食堂后面的那个鸡窝里摸来的。”
“至于白米饭,这个破农场当然没有,是我拿了钱托付车马组的人帮我买了一小袋。不过,后来我就没钱了……”
农场里没法赚钱,像往常在黑市里倒买倒卖赚钱的法子,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当初贺鸣尧身无长物,只能把自己手里的梅花表便宜卖给了一个农场干部,然后换来了钱,可惜最后几乎全花没了。
纪晟瘪嘴道:“行吧,这些东西我帮你带,统统带走!”
纪晟收了一堆破东西,坐在床边完全不想说话,心情肉眼可见地不太美好。
他拐来的这个对象……似乎真的很穷……
以后养家的压力好大呀。
自小养尊处优的纪小少爷烦得皱起了眉,默默扳着纤细白净的手指,开始计划以后该怎么努力赚钱了……
纪晟正思索着,手里忽然就被塞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
通体碧绿的翡翠玉石?!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纪晟惊呆了。
“翡翠,”贺鸣尧随口道,“这是我从沙漠里捡来的。”
说话的同时,他又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一阵哗啦啦响,红红绿绿的翡翠玉石铺满了一地。
“你喜欢这些玉石?”
“太喜欢了!!!”纪晟惊喜地跳了起来,“这些玉石都是哪来的?别告诉我都是捡来的?”
“确实都是捡来的……”
贺鸣尧经常去沙漠看小狼崽儿,在沙漠深处晃悠的次数多了,有一次偶然捡到了这个包裹,灰扑扑看似不起眼,里面全是价值不菲的各种翡翠玉石。
可能是很多年以前路过沙漠的某个商队落下的。
纪晟挑中了一个通体莹润的羊脂玉,玉质细腻,质感温润,放在手中先凉后温,应该是一块暖玉没错了。
从前他只能在帝国的博物馆里见到这些货真价实几近消失的稀有玉石,尤其是及其名贵的羊脂玉,只能眼巴巴看着,连碰都不能碰。
如今来了这里,反倒能随便摸了。
纪晟摸了又摸挑中的那块羊脂玉,没忍住开口道:“这块玉石能不能送我?或者我拿其他东西跟你换……”
贺鸣尧好笑道:“你喜欢的话,这些都送你了。”
“真的?”纪晟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真的。”
贺鸣尧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价值,中看不中用,没什么好的,也不能光明正大拿出去换钱,一块上好的翡翠拿到黑市里可能都换不了几个白面馒头。
他弹了纪晟一脑门催道:“动作快点,把东西收了,准备走了。”
纪晟捂着脑门回过神,也不客气,生怕他反悔,眨眼间就把眼前的玉石全部收到了空间戒指里,这才抱着仅剩的那块羊脂玉仔细擦洗,爱不释手。
贺鸣尧又翻了翻压在箱底的十几块银元,这东西倒是挺值钱的,如果拿到银行,一个银元应该能换一块钱。
但他也不能贸贸然拿去银行换钱。
银行里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吃素的,普通人偶尔换一个两个银元倒没事,换的数目多了,就要仔细问清楚来人的身份证明和家庭成分,还有银元的具体来历,一个回答不好就要给全家带来灾祸。
但是贺鸣尧见过有人混在黑市里,专门低价收购这些银元的。那些混混有渠道有门路,低价收来的银元,转头就能在银行换成大把的钱。
纪晟凑过去:“这个银元也要我帮忙带吗?”
贺鸣尧摇头:“这个不成,我身上总要揣点钱,这个银元我得随身带着,说不定到了镇子上,在巷子里转一圈就能换成钱了。”
纪晟淡淡地“哦”了一声,清澈的眼珠亮晶晶的,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一小袋银元揣进了兜里。
“看什么?”贺鸣尧眉头倏忽一跳。
“你确定不要把这个钱交给我保管吗?”纪晟问他。
“不给!”
贺狗才没有那种自觉上交所有钱财的求生欲。
“也行吧,那如果以后我赚钱了,我把我的工资交给你!”
贺狗:“???”
纪晟:“我听我大哥说,他一向都是把工资上交给我大嫂的!说是这样更有利于家庭和谐!”
去他么的家庭和谐……贺鸣尧没忍住笑了,故意逗弄他道:“听起来倒是挺有道理的,那以后你给我上交所有的工资?我就靠着你养了!”
纪晟蹙眉,他怕自己养不起贺鸣尧,这个大狗子太能吃了!
但、纪小少爷还是强撑着面子,点头道:“行吧,我给你交工资!”
贺鸣尧心绪复杂地闭嘴了。
等出去赚到了钱,到时候看他怎么拿钱砸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小王八蛋!
真把他当白吃白喝的狗子养了!
两人出了窑洞,已然接近午夜,天色正黑,四野无人。
贺鸣尧看向隔壁的窑洞,目光停驻了几秒,想也不想就朝门口砸过去一个石子,一共扔了三次,也没出声说话。
纪晟没阻拦他扔石子的动作,无聊地在地上蹭着脚尖,安静地等了等。
静默几分钟,见窑洞里面的人依然没出来,贺鸣尧笑了一声,果断转身带着人悄声离开。
一切看似都很安静。
窑洞里,徐海文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门口忽然就传来了石子清脆的落地声,很好,不多不少刚好三声……
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又要跑?
徐海文气得被窝里的手指动了动,半晌没睁开眼睛,王建明也没起身。
周恒则是直接翻身装作没听见。
三人等了很久,都没再听见贺鸣尧回来的脚步声。
很好,真的跑了。
半夜出去放水都没这么久的……
黑漆漆的窑洞里,王建明忽然翻了身,一股脑把自己闷在了被窝里,不一会又没忍住冒了头,刻意压低声音,露出了不服气的恼怒情绪。
“他怎么还敢跑啊?”
周恒当即睁开眼:“你管呢?闭上你的嘴!”
与此同时,徐海文也像是刚刚醒了过来,装着没听见他们说的话,重重咳嗽了一声。
“吵什么?快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下地干活呢。”
窑洞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建明忽然出声道:“老徐,你说……咱们以后还能回城吗?”
没有人应他。
徐海文是不想理这个臭小子,他只想闭眼好好睡觉,他年纪不小了,快要四十岁了,人也快要老了,得好好睡觉保重身体啊。
周恒更不想陪着王建明说话。
王建明不由抹了把脸,夜色很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是徐海文和周恒都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失落和苦涩。
“我高中还没毕业呢……”他闷着声音,“和我同一级的同学,现在应该都在读大学吧?”
“也有可能高中毕业了,直接去了国营工厂当工人,领着商品粮拿着固定工资,顺便相亲谈个对象,结了婚生了娃……”
“我呢?”王建明情绪越发低落,“我就只能呆在这个破农场一天天的干活了……”
王建明和贺鸣尧是同一批被送来农场的,年龄也相近,可是两人的心态却完全不一样。
贺鸣尧胆子大,说跑就跑,即便两次逃跑都没有成功,回来被关了那么长时间的禁闭居然也没疯,年轻的身体,心里还藏着野心和年少桀骜的冲劲。
可是王建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跑过一次。
他心里的那些信念,仿佛在那一年接连几天的批评大会上彻底倒塌,任由自己在农场浑浑噩噩度日。
今晚贺鸣尧又跑了。
窑洞里的三人心知肚明,默不作声。
就连徐海文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半夜出去查人点名,尽量往后拖延着时间,就当是睡过了头忘记了查人。
外面这么安静,农场里的那些巡逻人员应该还没发现贺鸣尧偷偷跑了。
王建明没打算出去告密。
虽然他和贺鸣尧不对付,天天都要吵嚷打架,但也不至于干这种背后出卖人的事。
王建明垂头丧气道:“我觉得这日子挺没意思的……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城了?”
“你快闭嘴吧,别对着我和老徐倒苦水了,”周恒没法装睡了,索性道:“明天给你分炒面,加白糖的那种,吃不吃?!”
“吃!”
王建明瞬间满血复活,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试探道:“哎你们也睡不着吧?老徐,醒醒,别装睡了!”
徐海文翻过身不想理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个臭小子现在的想法。
果然,下一秒,王建明搓着手满心期待,提议道:“我说,咱们别睡了,现在起来吃炒面呗!大半夜的……冲碗热乎乎的炒面糊糊,再加点白糖,那多香啊!”
说完,他的口水都快馋出来了。
周恒、徐海文:“…………”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要放完了(瘫
要努力码字继续努力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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