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祁安受不了这些,也担心她会胡乱自责,陈泽野对这段经历说得很概括,只告诉她确实有尝试回来过,但最后没有成功。
祁安的眼泪从始至终没有停过,琥珀色眼瞳澄满水雾,眼圈泛起委屈的红色,目光柔柔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只看着他,里面心疼的意味特别重。
陈泽野捏着她下巴,把人微微抬高一点,灼热滚烫的吻落下,牙齿磨着她唇瓣,贴在唇边有些无奈:“怎么这么爱哭。”
祁安用力眨了眨眼,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可鼻音藏不住情绪:“那再然后呢?”
“为什么又去美国了?”
卧室里的灯光有些暗,陈泽野视线垂着,眼睫落下密密一层阴影,手掌搂住她的脊背,安抚的小动作没有停:“后来他觉得国内关不住我,干脆把我送到国外。”
他用简洁又随意的语气,把所有伤与痛一笔带过:“陈绍商把我送去洛杉矶,又在当地随便找了个所给钱就能进的高中,因为教学体制完全不同,我降了一级重新到高二就读。”
再然后就和其他人一样,高考,升学,最后回国。
故事就这样讲完了。
很普通,很简单,看似没有什么波折。
祁安却说不出话,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般,呼吸声变得很沉很重。
其实她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没能得到答案,比如陈泽野为什么从来没联系过自己,再比如这几年他在美国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好像不必问,也能料想,也能猜到他的答案。
他们的分别太过突然,一夜之间音信尽失,往日誓言也变成泡沫幻影。
先离开的人没资格遗憾,更没资格去谈爱,所以他怕了,同样也卑微了。
陈泽野去客厅给她调了一杯蜂蜜水,恰到好处的清甜,并不腻人,玻璃杯贴到唇边,他轻声哄着:“喝点水吧宝贝。”
祁安很听话地喝下去小半杯,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陈泽野再次把人揽进怀里,将她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食指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脸颊:“好啦宝贝。”
“给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再哭了好不好?”
今晚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很大,祁安脑袋很乱,心口有种说不出的痛。
她靠在陈泽野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与气息,恍惚间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那现在呢?”
“他们知道你回国的事情吗?”
陈泽野指腹按着她下巴,松松散散地笑起来:“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他们已经管不了我了。”
祁安不太明白这句管不了是什么意思,更不敢去想陈泽野背后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陈泽野发现她在发呆,掌心摸了摸她的长发,然后倾下身很温柔很细腻地去吻她,额头和她相抵着,喘息声重得要命,可还是不肯停下,仿佛要将所有的情与
爱都给她。
祁安身上只有一件他的T恤,
领口很松面料更薄,
腰间是他手掌滚烫的温度,铺天盖地的热气迎面扑来,热到让人窒息。
冷冽的雪松混合茉莉香,交织出数不清的温存与悸动,陈泽野握着她的腰向上抬,深吻进一步被加重。
房间里蔓延出无数水汽,祁安浑身上下哪都是软的,眼睛也湿,感觉身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点,听见陈泽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在很认真地叫她。
“宝贝。”
热气擦过耳廓,拂开密密麻麻的痒,他低声保证:“从今往后。”
“再也不会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
体力和情绪都消耗太多,祁安贴在陈泽野怀里,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下。
天空已经泛起漂亮的鱼肚白,距离天亮没剩太多时间,城市渐渐恢复苏醒,霓虹消散,远方的巷口传来小贩的叫卖。
房间里所有灯都被关掉,只剩下小姑娘平稳轻浅的呼吸声。
陈泽野仍然清醒着,倒算不上病理性失眠,只是一时想起很多事情,如同乱麻般塞在脑子里,闹得人很难休息。
被送出国那天,临舟下了那一年最大的暴雪。
陈泽野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脸色如同雪色一般苍白无力,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风寒,深陷瘦削的锁骨处挂着青紫色血痕。
一阵寒风吹过,凉意似利刃穿透身体,肩膀承受不住地轻颤,胸腔中是压抑的咳与喘。
陈绍商淡淡看着他,神色鄙然,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反讽:“知道你能耐大。”
陈泽野没出声,无视的意味很明显,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太疼,他手掌紧攥成拳克制着,脑袋里还在思考摆脱的对策。
可陈绍商在名利场中浸泡多年,阴险狡诈精明算计,怎么可能猜不出他的想法,似乎是觉得他太过天真,竟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父子俩同长于一条血脉,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劣性,最了解彼此的软肋所在。
空气中浮动着冷气,陈绍商将眼镜向上推,看着面前的陈泽野,风轻云淡地同他说:
“你也不想让那个小姑娘在黎北不好过吧。”
陈泽野双目一瞬间狰出血红,手背上蜿蜒的青筋绷到极致,唇角伤口再度裂开,殷红鲜血在冷白皮肤上晕染扩散,他一把揪起陈绍商的衣领,理智尽失地咬牙切齿:“你想对她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陈绍商靠近上前,用手帕帮他将血迹擦掉,仍然是那副伪善的模样,“知道你很喜欢她。”
“作为我们陈家的人,深情一点是好事,这点我很欣慰,也很欣赏。”
陈绍商最喜欢听那些漂亮的恭维话,他将阴暗暴戾隐藏得很好,对外总是伪装出爱妻护妻的派头模样。
沈初宜的葬礼声势浩大,他一度哭到窒息,痛苦到极致,现场宾客无不感慨陈总情深至此,劝他节哀,劝他保重。
只有陈泽野清楚他面具下的不
堪。
“可是儿子。”陈绍商已经很多年不用这种称呼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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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有能力去保护一个人吗?”
“你母亲还在的时候,你就总想着和我作对,最后的结果呢。”
“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一味反抗挣扎,能有什么好处呢?”
陈泽野抬眸同他对视,可眼神中的一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你的喜欢——”正所谓杀人诛心,陈绍商用不见血的方式,字字戳在他心口最痛的位置,“有时也是能够带来灾难的。”
陈泽野沉默着,攥紧布料的手指却开始松懈。
陈绍商玩味欣赏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用温和的语气继续:“两败俱伤没什么好处,作为父亲,我并不希望和你闹得太僵,既然你这么抗拒,那这次的选择权就交回你手里。”
“你可以选择留下,我不会再逼迫你。”
该说的话全部讲完,陈绍商转身准备离开。
陈泽野突然开口:“等一下。”
陈绍商停下脚回头,雪幕中,寒光反射上他的镜片,将眼中的狠戾狡诈发挥到淋漓尽致。
陈泽野浑身都在发抖,胸前起伏艰难,喉结也重重滚动着。
他缓缓闭上眼,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唇齿中逼出那两个字:“我走。
“但我有一个要求。”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浮在空中的羽毛,风一吹就会散,脊背也承受不住般地弓起:“不许打扰她,更不许伤害她。”
“哪怕她少了半根头发——”陈泽野语速缓慢,却一字一句,“我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你拼命。”
去往洛杉矶的飞机于中午12:31分起飞。
轰鸣声不绝于耳,陈泽野靠在窗边的位置上,隆冬时节,阳光不烈,但却足够刺眼。
飞机穿过云层,他看着脚下的万物变成一片苍茫,无尽的白中早已分不清黎北的方向。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相连虚幻成模糊的线,脑海中闪过数不清的记忆片段。
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浑浑噩噩地阖上眼,难过、痛苦、绝望,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重重枷锁将他束缚。
空调暖气明明开得很足,他却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浑身血液都被冰冻住。
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离别的痛苦,也清晰地明白,自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眼眶蓄满酸胀,有滚烫的泪砸下,继祁安被送到手术室抢救以后,陈泽野再次哭到泣不成声。
干涩唇瓣翕合嗫动,他喃喃自语地说——
对不起啊安安。
我还是食言了。
可是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有屈服和顺从,才能保护她一切平安,万事安好。
好在陈绍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这四年半当中,他并没有去找过祁安的麻烦。
()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回忆就此终止,Peter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他发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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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陈泽野提出要回国交换时,Peter就表示出强烈的反对意见。
他早年间到中国进行过游学访问,为了能让陈泽野更好地敞开心扉,治疗过程中都尽量用中文和他交谈。
宽敞明亮咨询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阳台那株生长正旺的绿萝上,光影切割细碎,娇艳欲滴的嫩绿,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给人带来无尽的希望与憧憬。
Peter穿着白大褂,手中捏着一份文件:“由检查结果来看,你现在的状态还非常不稳定,病情随时随地都有复发的可能性,为什么非要回国去呢?”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的导师也很器重你,这里有最适合你的环境,留下来不好吗?”
“是为了她才这样选择吗?”作为医生,Peter从客观角度给出自己的建议,“野,我并不建议你回去找她,你们分开的时间已经很久,甚至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她本身就是你心魔的一部分,现在贸然回去,很可能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陈泽野坐在沙发椅上,侧脸被光线镀得更加凌厉,额发半遮半掩挡在眼前,他模样平静,只回答了一句话。
“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约定。
就算已经迟到了四年半的时间,他还是想跋山涉水去完成这次赴约。
哪怕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哪怕她已经向前走了。
新邮件仍然在往外弹,祁安似乎被声音惊到,手指微动了下,翻过身,迷迷糊糊去抱陈泽野的腰。
意识不够清醒,说出来的话也发黏,尾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阿泽。”
“你怎么不睡呀?”
纤瘦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她摸索着同他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很暖很舒服:“是又失眠了吗?”
陈泽野低下脖颈,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没事宝宝。”
“没有失眠。”修长分明的指节贴上她侧脸,陈泽野仿佛在看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眸光深了些,“你继续睡。”
“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祁安是真的很困,反应都跟着变得无比迟钝,像小猫一样钻进他怀里,脸颊紧紧贴着胸口,字音断断续续:“有我在呢。”
“以后都会有我陪在你身边的。”
“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了,我现在也很厉害,可以保护你的。”
陈泽野垂眼看着怀里的人,漆黑的眼瞳被她温软乖巧的面孔占据。
心里面的某种缺陷,似乎也在被用一种最温暖的方式,慢慢抚平,填满治愈。
他拿起手机,给Peter回复邮件。
【不用了。】
【我想我已经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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