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家的时候,祁安正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
小姑娘以一个蜷缩的姿势抱着手臂,长发凌乱散在脑后,身上的薄毯有一半拖到了地上,估计是她翻身过程中不老实踢下去的。
窗外的雪还在下,白茫茫的泛着凉,黎北的冬天好像总是这样难耐又漫长。
客厅里的灯没有开,只留了一盏很小的落地灯,祁安小小一团缩在新换的绒面睡衣里,橘黄色的灯光柔柔笼罩在她身上,让人很容易想到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陈泽野肩头上的雪还没融化,五官被风切割得更加冷硬,可是目光却一下就柔和了,完全不见刚刚的阴狠与戾气。
他脚步很轻地走到洗手间,将手上沾染的血迹仔细清洗干净。
好在这次没有受伤,不然被她发现,又要闹脾气了。
黑色冲锋外套被挂在衣架上,陈泽野折身刚走过去,祁安像是心灵感应般地察觉到,翻过身,费力将发沉的眼皮抬起。
陈泽野把落在地上的薄毯捡起来放到一旁,手臂穿过她胳膊下方,把人抱着放到自己身上。
祁安感受到他的体温与气息,胳膊主动抬起环上他脖颈,脸颊软乎乎地往他颈侧那个地方靠。
她人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这一系列带着依赖感的动作都是下意识完成。
就像只爱黏人的小猫。
“陈泽野。”
祁安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惺忪朦胧的乖和软:“你回来了。”
陈泽野侧头在她耳根那里亲了亲,手指一下下捋着她睡得凌乱的长发,很轻地嗯了声。
“怎么在这就睡着了?要抱你回楼上去吗?”
祁安摇摇头,挣扎着哼唧了几下,勉强清醒过来。
她现在这副模样最可爱,陈泽野单手扶着她的腰,让她能坐得更稳点儿,抬手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不再睡会儿了吗?”
“不睡了。”
她身上那件睡衣领口有些松垮,塌下去一小块,修长漂亮的脖颈下,露出的两根锁骨深陷,姣好弧度仿若月牙,皮肤白得就像珍藏在玻璃展柜中的瓷釉,细腻到毛孔都看不见
房间里暖气给得足,祁安脸颊渐渐被氤得发粉,耳侧碎着几缕黑发,盈盈一对杏眼漂亮又温柔,琥珀色的眸子里澄着若有若无的水汽,卷曲睫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羽翼。
古书里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真漂亮。
他的宝贝可真漂亮。
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让他心动到难悸。
陈泽野看着她的眸色渐暗,喉结生涩滚动,想起来很久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挑战,说相爱的人对视八秒就会忍不住接吻。
一秒、两秒、三秒。
第四秒未到,他缴械投降,宣告失败。
怎么可能忍得住。
指腹迫不及待捏上她下巴,陈泽野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从开始的浅尝辄止,到后来的缠绵
悱恻。
再到后来,他们彼此之间都变得喘不上气。
热,实在是太热了。
唇舌被肆意撬开,电流顺着脊柱神经向上攀附,祁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岸边即将脱水窒息的鱼,整个人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缺氧感漫天铺地袭来,和唇瓣上的麻与烫一起。
时间在眩晕中失去概念,在彻底窒息的前一秒,陈泽野终于肯把人松开,掌心还抚在她后脑上,额头相抵,滚烫又湿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一寸属于彼此。
逼仄的空间中,心跳扑通扑通放大,胸口处起伏弧度不平,耳边低沉的喘息声让人不自觉想到某些场景,于是头埋得更低,羞到面红心跳。
陈泽野指腹摁在她唇边的一小块水渍,声音低哑:“还在生我的气吗宝宝?”
祁安体力未恢复,整个人绵软无力,手扶着他肩膀,发现有一截长发勾在了他领口的位置上。
很缓很慢地摇头,她承认自己很没出息,连生气都不忍心和他闹太久。
陈泽野笑着在她唇畔啄了下。
“宝宝心真软。”
想到什么,他勾唇坏笑,手不太老实地捏在她腰上。
“其他地方也软。”
祁安羞赧地瞪了他眼,还有些小女孩情绪在身上:“但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
两道秀气的弯眉皱起:“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瞒着的感觉,会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你不够重要。”
陈泽野心疼地揉揉她的脸:“我错了。”
“以后绝对什么都告诉安安。”
“受伤了要第一时间和我说。”祁安有些执拗地列举,“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好不好?”
陈泽野应得痛快,全都依着她来:“好。”
“还有。”祁安想到他身上那些伤口,心脏就像是被灌上了高浓度的柠檬水,酸胀着难受,“你以后能不能少和别人打架啊?”
陈泽野勾唇闷闷笑了下:“宝宝。”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有那么暴力吗?”
祁安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很认真地思考,开始翻旧账:“我还记得刚到黎北那天,第一次在街边遇见你,你就在打人。”
她抬手摸了摸鼻尖:“那时候我还挺怕你的。”
陈泽野饶有兴趣地问了句:“那后来怎么又不怕了?”
“因为...”祁安咽了下口水,“我发现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算有良心。”陈泽野哼了声抓住她手腕,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不过有件事我可得为自己澄清。”
“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打他吗?”
祁安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陈泽野挑眉,故弄玄虚:“猜猜?”
祁安被他弄得满头雾水,鼓着腮帮想了会儿:“他之前和你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陈泽野否认,“压根不认识。”
“那他......”
祁安咬着下唇实在想不到,“是欺负你了吗?”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荒唐,按照陈泽野从前的性格,怎么可能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
没想到陈泽野居然嗯了下表示认同,唇角弧度敛淡:“不过他欺负的是我们家宝宝。”
“这不就相当于欺负我么。”
“嗯?”祁安眼睛不自觉睁大,被说的更懵,“欺负......我?”
她努力在记忆力搜寻了很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时她在房檐下躲雨没敢仔细多看,现在才后知后觉,被陈泽野打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那天在大巴车上,骚扰过她的那一位。
那时候她从车上下来,还没走出很远的距离,但是却隐约感觉一直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
看来不是错觉。
真的是有人。
要不是陈泽野及时解决,她不敢想自己会碰见什么样的危险。
陈泽野看着她呆呆愣愣却又恍然大悟的神情,没由得被逗笑,亲昵地在她脸上捏了捏:“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
祁安点点头:“那你之前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啊。”
“你也没问过我啊。”陈泽野食指戳上她额头,“甚至还悄悄在心里给我安了个爱打架的罪名。”
祁安捂住他嘴巴不承认:“我没有。”
“不过要谢谢你。”祁安伸手抱住他的腰,“谢谢你那个时候就在保护我。”
那天晚上,陈泽野还送了她另外一个礼物。
她洗完澡从浴室里面出来,头发还没来得及擦,湿哒哒披在身后,就被陈泽野抱着放到床上。
两个人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是他帮着做,她简直要被他宠得无法自理。
祁安捧着温热好的白桃牛奶,问题有些幼稚:“就不怕把我宠坏吗?”
“宠坏了才好。”陈泽野将吹风机的温度调到适中,“正好看看你娇纵起来是什么样的。”
修长分明的指节一点点拨开发丝,乌黑色与冷白皮形成鲜明反差,陈泽野耐心帮她把长发吹干,又从口袋里拿出两样东西。
祁安视线垂下,摊在他掌心里的,是一把长命锁和一个平安符。
冰凉的金属质感与肌肤亲密接触,陈泽野把长命锁戴在她脖子上,又把平安符塞到她枕头下面,说这样能驱邪保平安。
祁安低头盯着看了看,银锁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上等品,在顶灯照射下反着淡淡的光泽。
陈泽野也跟着她打量,满意地点了下头:“好看。”
“这是你去哪求来的吗?”祁安问。
“不是。”陈泽野指腹摩挲了下,“是你婆婆给的。”
“婆婆......”
祁安下意识跟他把这个词重复一遍,耳根却蹭一下羞红,脸颊的温度也升起:“你怎么又乱讲。”
“怎么就乱讲了。”陈泽野眉梢微扬,话
语里少有带着张扬与意气风发,“早晚会娶到你。”
祁安歪着头转移话题:“会不会太贵重了啊。”
沈初宜对陈泽野有多重要她不是不知道,这原本是她母亲留给他的念想,怎么能随便就戴在她身上啊。
“不会。”陈泽野打消她的顾虑,“这两样东西据说开过光,很灵验。”
“保佑我们安安长命百岁,健康快乐,平平安安。”
但祁安并不知道的是,这两样东西,也是沈初宜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祁安在他那的地位早已变成重中之重。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祁安被身后的窸簌声响吵醒。
陈泽野在窗边的位置接电话,开阔平直的肩线撑起一件黑色T恤,高挑瘦削的身影和茫茫夜色融在一起,额前的碎发微微有些乱,半遮挡住眉眼。
祁安特别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活气息。
他声音压得很低,所以祁安并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眉头皱得很深很紧。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泽野偏头看过来发现人已经醒了,匆匆对着那头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切断。
陈泽野几步走回床边,把人揽过来抱着,唇贴在她发丝上:“我吵醒的?”
祁安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发黏:“谁的电话呀?出什么事了吗?”
“江驰逸的。”
陈泽野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到两侧:“江爷爷身体情况不太好,今晚被送到医院抢救去了。”
“啊?”祁安心跟着一揪,仰起头看他,“很严重吗?”
陈泽野脸色不太好地嗯了声:“今晚连续下了两道病危通知书,现在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
“那你是不是要去临舟看看啊?”
“不去了。”陈泽野勾着她一截长发,“要留在家陪你。”
祁安觉得自己还没黏人到这种地步,脊背挺得直了点:“你去啊。”
“我一个人在家待几天也没事的。”
可陈泽野不知道在担心什么,摇头就是说不行。
“我可以的。”祁安不太理解他的想法,只觉得他倔起来真的很难说话,“以前在临舟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祁安无端想起之前祁俊良在病床上的样子,生老病死最是人间悲痛折磨,某些关键节点一旦错过,将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所以她还在劝:“去看看吧,江爷爷从前不是对你很好吗?”
陈泽野最后还是被她磨得松了口,但提了好多要求。
“不许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如果非要出门的话,一定要给蒲兴打电话,让他们陪着你一起,能做到吗?”
祁安很乖地点头:“我明白。”
老爷子的病确实挺严重,但陈泽野第二天还是陪她一起吃了早饭才走。
临走前他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不放心地摸摸她的头:“我很快就回家。”
“要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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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一个人硬撑。”
祁安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放心吧。”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在家等你呀。”
持续了三天的暴雪,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下,空气中涌动着淡淡一层白雾,枝头麻雀飞起降落,惊动点滴碎雪。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祁安被蒲兴和嘉嘉带出去吃火锅。
好不容易等到陈泽野不在,嘉嘉肆无忌惮挽着祁安的胳膊,附在耳边亲密讲着悄悄话。
蒲兴则任劳任怨在旁边帮她们调着锅底,用公筷把菜和丸子都下进去煮熟,祁安胃不好不能吃太辣的,陈泽野和他说过很多次。
“你们真的要去漓川吗?”嘉嘉从蒲兴那边听到了一点消息。
祁安咬着半个紫薯丸子,含含糊糊嗯了声:“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要办的手续很多很麻烦,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
嘉嘉觉得有陈泽野在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那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啊?”
伤感话题来得太突然,嘉嘉伸手抱住她:“呜呜我舍不得你。”
她在黎北的朋友其实很少,职校里的女生大多不和谐,关系乌烟瘴气,其他人又瞧不起她们这种不学无术的,暗地里指点着翻白眼。
只有祁安。
她善良、细腻、单纯,不喜欢用有色眼镜看待。
祁安摸摸她的头:“可以来漓川找我们玩呀。”
“不过走了也挺好。”嘉嘉想到前段时间那些糟心的事,“省的被你那帮傻逼同学天天碰瓷。”
“对了,一中那边到底什么态度啊?”
祁安咬着吸管停顿了好几秒,干巴巴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前几天老徐给她打过电话,说校方还在对姜韵进行心理疏导工作,也在积极和媒体方面沟通,让她暂时先不要回校。
“真他.妈有病。”嘉嘉今天没要啤酒,和祁安一样喝得橙汁,拿起杯子猛灌了口,“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要我说,就该使点阴的,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省的整天在这上蹿下跳。”
“差不多的了啊。”蒲兴出声打断她的话,“什么阴不阴的,你别把学霸带坏了。”
“怎么就带坏了?”嘉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是替她打抱不平。”
这顿饭吃完,嘉嘉又挽着祁安到附近的夜市街逛了逛,心血来潮买了一堆小吃。
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在卖饰品的小摊前停下,嘉嘉送了祁安一个很漂亮的发夹,说是去了漓川后不要把自己忘掉。
蒲兴在后面给她们拎包,像个大家长一样看着她们胡闹,时不时给陈泽野拍几张照片报备,所有的一切都特别好,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几百米外的阴暗角落,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盯着她们这个方向。
嘉嘉原本还想再得寸进尺一点,说要跟着祁安回去住,她攒了一堆八卦还没讲完,但蒲兴说什么都不让。
() “怎么就不行了。”嘉嘉朝蒲兴飞过去一记眼刀,“陈泽野又不在,只要我不说你不说,这事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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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在他胳膊上来了一拳:“烦死了你。”
两个人一起把祁安送回了家,看她平安上楼后才肯离开。
同一时间的临舟。
冰冷安静的长廊里,经过一整天的抢救,江老爷子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转送到vip病房中。
江家不少人都来了,排场极大,只不过各怀鬼胎,有多少人是为了那一点遗产守着等着,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这么多年,江驰逸早就厌倦了他们的虚伪与冷淡,面具下隐藏的嘴脸只会更加阴暗,他靠在病房门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陈泽野给他递了瓶水过来:“歇歇吧。”
“医生那边怎么说?”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江驰逸拧开水瓶仰头灌下去,“不过还要看后续恢复情况。”
陈泽野在他肩膀上用力握了握:“放心吧。”
“会没事的。”
江驰逸扯了下唇,精神绷得没那么紧了:“你真要带着安妹去漓川?”
陈泽野手伸进口袋中摸了下,还剩最后一块可乐汽水糖,他撕开扔进嘴里咬碎,舌尖蔓延着淡淡的酸,点头:“是啊。”
就像是他的某种开关,提起她的时候,他神情总能不自觉柔和下来:“现在黎北的情况太糟糕,不适合她继续待下去。”
“而且她也挺喜欢漓川的,没什么不好。”
江驰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陈泽野掀眼:“有话就说。”
“就是挺佩服你的。”江驰逸又灌了口水,“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陈泽野正拿着手机看蒲兴发过来的照片,小姑娘今晚吃得应该挺开心的,腮帮子塞的很满很鼓,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凌厉的眼尾松了,唇角弧度加大,他一边打字一边心情不错地接了句:“我知道我是好男人。”
江驰逸:“……”
陈泽野看他这种无语的表情,笑得更厉害,收起手机,有点欠地挑眉:“羡慕了?”
他敛起几分不正经:“也只有她值得让我这样。”
其他人都不可以。
江驰逸还是挺替他高兴的,敲了根烟出来咬着:“下午那阵儿你出去干什么了?”
陈泽野偏头看他,答得随意:“取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陈泽野拿出来给他看,江驰逸压下眼皮,发现那是一个黑丝绒材质的四方小盒子。
略微荒唐的念头划过脑海,他深吸一口气,用不确定的语气问:“这里面不会是戒指吧?”
陈泽野没打算和他藏着掖着:“是啊。”
“你他妈——”江驰逸一时竟有些口不择言,“你买戒指干什么?”
陈泽野用看智障的眼神瞅着他:“你说我买戒指能干什么。”
江驰逸脑袋思考了整整半分钟,还是难以置信:“你不会要——”
陈泽野懒散一个嗯,打断他的后半句话。
“你疯了?”江驰逸皱眉,觉得他的想法不可理喻,“先不说你们才在一起半年不到。”
“你他妈才十七岁。”
陈泽野冷笑了下,薄唇吐出几个字:“所以呢。”
“谁规定十七岁不能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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