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不一的伤疤嵌入皮肉,冷白皮肤上遍布青紫瘀痕。这些伤痕祁安也有经验,显然是被人打出来的。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更明显了。指尖用力掐进掌心里,唇内软肉生生被咬破,掺着铁锈味的血腥蔓延。
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很多画面,祁安终于发觉出是哪里不对。
她想起他昨晚不经意皱起的眉头,额角紧绷的青筋,压抑难耐的语气。想起他忽然换上的黑色卫衣,想起他无缘无故地校内缺席。
都是为了掩饰他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伤口。
心脏反反复复被挤压,混着气泡的酸与涩渗透,情绪有些难以克制。消失的一周他到底经历什么了?
蒲兴坐在陈泽野隔壁的位置,刚输了一局他心情差得要命,骂了句脏话把鼠标用力往桌面上一摔。余光不经意往后扫,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祁安。
大概是她没避讳的眼神太直白,意图很好猜,蒲兴椅子往外滑,上下打量一遍才问她: “来找陈泽野的?“祁安点头。
蒲兴在这混的时间最长,来找陈泽野的女生多到数不完,但像眼前这种类型的,他还第一次见。校服规规矩矩地套在身上,又乖又纯地素着张脸,就差把好学生三个字写脸上了。
只可惜陈泽野这人性子太淡,对谁都摆着一张冷脸,半点好脾气也懒得给。
蒲兴回头看了下窝在椅子里面的人,一早来的时候他身上气压就很低,不知道让谁惹了,没精神地睡到现在,只有中途看了几眼手机。
“劝你还是回去吧。”蒲兴好心提醒她, 他不怎么喜欢别人来打扰。
祁安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紧紧放在里面那道身影上,陈泽野看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她其实也不忍心把他吵醒。
唇往里抿,她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那我在这等他行吗?
新一局已经开了,耳机里骂骂咧咧催个不停,蒲兴耐心没那么多,手指重新敲上键盘,他不耐烦地啧了声: “随你吧。”
周围没有其他空位置,怕挡了其他人的路,祁安往里侧靠了靠,站在陈泽野旁边的过道上,拿出随身携带的词书打发时间。
分秒点滴流逝,下午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陈泽野还没醒。指尖掐了下掌心,祁安
做出一个有些大胆的决定。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钟思琦发消息,让她帮帮忙,随便找理由替自己和老师请下假。屏幕上弹出来好长一串问号。
【钟思琦:???】
【钟思琦:安安你下午不来学校了吗,】
祁安单手打字: 【嗯嗯。】
钟思琦不放过每一个八卦的机会: 【你是和陈泽野在一起吗?】祁安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没撒谎 【算是吧。】
那头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 【你们两个约会去了?!】
祁安瞳孔一缩,脸热: 【不是,你想什么呢。】【是有事要解决。】
钟思琦听不进去,坚持自己的想法 【哎呀我懂,放心吧,学校这边交给我。】【你们俩的爱情,由我来守护!!】
祁安: ……
这都什么跟什么。
网吧里头认识陈泽野的人不少,时不时有人路过,各种各样的目光不约而同往祁安身上落。
对面一个刺猬头最夸张,短短五分钟就看了三次。倒没什么恶意,更多是好奇。
他凑到蒲兴旁边和他嘀咕: 这人谁啊?
不知道。蒲兴吊儿郎当地咬着烟, 找野哥的。
“这么会玩吗,在网吧里学习。”这帮人在一起待久了,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长得真他妈纯。
纯不纯的和你有半分钱关系?”蒲兴斜睨一眼, “回去打你的游戏。
下午两点,蒙蒙细雨划过。周围环境更吵,冒着热气的泡面气味扩散,玻璃门开开合合,外头湿漉漉的水汽被带过。
腿站得有些发麻,祁安轻轻跺了下脚,词书翻开新的一页,心思变得涣散,视线不知不觉又挪到了陈泽野身上。
他睡觉的时候真的好安静,连动作都很少有,睫毛和头发一样乖顺,眼睑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但手臂上那些伤痕好刺眼,心不知不觉又揪起来。
她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脚步很急地转身向外,发尾被扬起,空气中融入一抹很淡的香气。
雨更大了。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尽头。
蒲兴那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把,敲键盘的声音有点大,椅子里的人好像被吵到了,歪着脑袋动了下。
又过了几秒,他费力地睁开眼,精神还是不太好,脸色白得过分,眉宇间戾气很重。
“野哥你醒了?激动劲儿还没过去,蒲兴摘了耳机挂在脖子上,敲出一根烟往外递,“来一局吗?
“嗯?祁安什么时候走的他没注意到,这会儿有点纳闷, “刚才那个女生哪去了?”
陈泽野没接烟,把身子坐得直了点,脖颈很倦地往后仰,声音也哑: 什么女生。
“就中午那阵儿。”蒲兴耸耸肩,很老实地交代, 有个妹子过来找你,我说你不喜欢被打扰,让她回去,但她不听,非要在这等。
“该说不说啊,这次来的和之前那些不一样,看着挺乖。”“哦对了,她还穿着你们一中的校服。”
陈泽野脸色一变,狭长的眼尾收拢,双眼皮褶皱压出很深一道,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人呢?”不知道啊。蒲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被问得发愣, 十分钟前还在这呢。
陈泽野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解锁手机没看见新消息,直接拨通了置顶那个人的电话。冰冷的机械音一下一下砸在耳边,冷冽分明的脸上,眸色越来越沉。
没有耐心等到最后,他掐断电话又打了一次,玻璃门在这时开合,昏暗光线的尽头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影。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连带着耳边也被消音。
祁安手腕上挂着个白色塑料袋,外头雨丝毫没有减小,蓝白校服被打湿了大半,湿漉漉的发尾贴在脖颈上,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醒,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她微微睁眸,脚步都跟着僵住。
思绪还是一片空白,陈泽野已经大步朝着她走过来,颀长身影轰然而下,手腕不容分说地被桎梏。
网吧二楼有个很清静的小包厢,知道这的人不多,陈泽野偶尔嫌下面吵的时候会来这补觉。墙壁上的开关被按开,突如其来的暖光让祁安不太适应地眯了下眼。
在这等会儿。陈泽野撂下一句话,关门下楼。
/>隔壁就有个便利店,他进去买了条干净的毛巾,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最里排的货架上拿了两袋红糖姜茶,路过蒲兴身后的时候踢了脚凳子,让他去搞点热水回来。
蒲兴那几个人半局还没结束,但完全没了心思,围在一起七嘴八舌。“我靠我没看错吧,什么人让野哥这么上心啊。”还能什么人,心上人呗。
你看他那着急的样,被拿捏得这么死啊。真他妈神了,没想到野哥好这口。
门重新被关上,杂音喧嚣隔绝,祁安动了动干涩的唇,刚想说点什么,白色毛巾从头顶盖下来,视野全部被挡住。
她伸手想掀,闷声嘟囔: 陈泽野你干嘛。
别乱动。
祁安没怎么防备就被他虚虚地扯进怀里,下巴磕在他胸口,混着雪松的冷冽一个劲儿往鼻腔里面涌。
这是头一次他不太温柔,黑色皮筋一把扯下,柔顺的长发被擦得胡乱。
祁安半虚半实靠在他身前,强有力的心跳声震在耳边,不属于她的体温一点点吞噬感官。好近,近到心悸发慌。
头发勉强被擦干,陈泽野上下打量着她,又发现了另一处疏漏。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舌尖在侧腮上顶了圈,下颌线绷得很紧,唇角抿直,一个不合适的想法冒出心头。但总比让她感冒情况进一步加重要好。
喉结滚了下,陈泽野沉着声: 闭眼。嗯?祁安很懵地仰头。
他今天耐心真的好差,抓起她一只胳膊,让她掌心挡住自己的眼。
四日
乌沉光线下,其他感官全部脱离,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让人格外敏感。狭小空间里,心跳声和呼吸声格外清晰,紧随其来还有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睫毛刮在掌心很痒,祁安好奇地透过指缝往外看,撞入眼帘的是他凌厉劲瘦的脖颈,青筋脉络清晰鲜活,微低着头弓出一道弧度,再往下的肩胛骨同样凸出。
他两手扯着衣服下摆向上拽,蹭起来的衣角隐约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带着独属于少年的蓬勃力。
祁安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连忙闭紧眼睛。可喉咙却不受控制溢出一点声
音。
陈泽野精准捕捉,动作却没停,干脆利落地将卫衣脱下勾在手里,半俯下身子凑近她,笑得有点痞。
“祁同学。”
你怎么还偷看啊?
祁安脸红耳朵更红,像被煮熟的虾子,但还是想守住自己最后的倔强: “我没有。”
陈泽野没多逗她: 行了,睁眼。
祁安脑海里蹦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捂得更紧: 我不要!
“你瞎想什么呢。”陈泽野攥着她手腕往旁边带, 睁眼。祁安不受控制地空咽了下,手指间的缝隙挪大了点。
原来他里面还有一件白色T恤。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陈泽野还在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祁安下意识要为自己辩解: “我没多想。”“嗯。他善解人意地挑眉, “我说你多想了?”
把湿衣服换下来。”陈泽野把那件卫衣塞到她手里, “穿这个。
不用了吧。祁安看了看他身上那件薄薄的T恤,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 我不冷。让你穿就穿。”陈泽野转身往外走, “弄好了叫我。祁安最后还是按照他说得做了,她快速把衣服套好,很轻地喊了下他名字。
陈泽野推门进来,暖黄的光晕不偏不倚落在女孩身上,他第一反应是后悔。他的衣服实在太大了,袖子长出一大截,下摆遮到腿根,最要命的是领口,松松垮垮地向下坠,
露出的两根锁骨极其漂亮,像是天上的弯月,也像精心雕琢后的艺术品。
祁安其实也觉得不太自在,衣服上他的味道太浓,经过残存的体温发酵,入侵她身上的每一寸毛孔,无形的拥抱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其中。
喉咙发痒,祁安用手向下扯了扯衣摆,抬头看见陈泽野绷着下颌站在阴影处,目光神色都有些奇怪。
她不明所以: 怎么了吗?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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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传来很轻一声笑,祁安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陈泽野把她袖口翻上去两折,勉强把手露出来,又把压在衣领下的头发捋顺: 笑你像个小朋友。
祁安气鼓鼓: “才没有。”
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陈泽野后退一步盯着她看,重新回到正题: 不是说不让你过来吗。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换了一个: 怎么找到这的。
祁安抓了抓袖口的线头: “找人问的。”
谁告诉你的?
不能说。
陈泽野磨了磨牙根,被气得发笑: 你还挺仗义。
之前去过网吧吗?
祁安摇头。
“没去过就敢随随便便过来了?”他语气有些不爽,“胆子这么大?万一我不在这呢?遇见危险了怎么——
“陈泽野。”
她忽然打断他。
祁安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不管不顾地抓起他手臂,没了卫衣的遮掩,那些伤痕就这么直接地暴露在眼前。
酸涩重新蔓上心头,难过的情绪有些撑不住。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发现你的伤口,所以今天才没去上课的。
陈泽野被她问得心口闷了下,像是被沙石硫过的淬痛。不是。
祁安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继续说:“可我现在都知道了。”
长睫不经意间发颤,她仰起头很认真地问: “陈泽野。”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祁安。
陈泽野反抓住她的手腕,脸色不知怎么沉得有些可怕,冷冽的眼垂下,漆黑的瞳孔凝在她身上。你就不怕我吗?
祁安这次没逃也没躲,有些执拗地对上他的眼,仿佛要从中找到什么回答。“我为什么要怕你?”
粗粝的指腹蹭在脉搏,他嗓音变得很轻,几乎是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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