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们靠得很近,半米不到的位置,祁安看见陈泽野的眸光很暗,和眼底的阴影相近。冷冽的气味里混杂淡淡的烟草气味,不呛,但让人不太好受。
视线往下,他身上那件黑色T恤下摆颜色比别处深,像是浸过水意。
祁安想起来他的外套给了自己,刚刚在店里和沈静聊天的时候,外面有淅淅沥沥的动静,应该是在下雨。
并且他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房屋狭窄,遮挡不了什么,他肯定是淋了雨。
心脏好像被泡进碳酸饮料,浮出的气泡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酸胀压抑呼吸。
“你到底在这等了多久?冷不冷啊?”祁安找出一包干净的纸巾,顾不上太多想帮他擦擦, 之前我的消息怎么没回啊。
身后的灯又熄灭一盏,光线更暗,地上的两道身影融在一起,陈泽野垂眸,视线被她填得很满。细软发尾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腕,蹭在他纹身的位置,痒意顺着血管向内蔓延,鼻腔里有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喉结不自觉滚了下,他声音更低: “好多问题。”
啊?
祁安微怔,慢半拍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
多吗?
她才问了四个而已。
耳边风声减淡,呼吸和心跳声纠缠在一起。
陈泽野偏着头,不知是不是太累太倦,双眼皮褶皱压得有些深,模糊着开口: 没在等你。“就是刚好路过。”
手指忽然脱了力气,纸巾落地,无声陷入一片污泥。掌心潮湿缭绕,难以散去。
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祁安低下头,嘴唇被咬得苍白。
喉咙溢出很轻一声,她转身想走,陈泽野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触碰,却是最直接的一次。
男生手掌宽大厚重,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将她扣牢,跳动的脉搏描绘他掌心纹路,冷热双重温度交融,好似冰块坠入沸水之中。
祁安用力往后抽手,但根本没用,陈泽野收紧力气,细白的皮肤很快多出一圈淡红色痕迹。
眉头蹙起,祁安避开他的视线,喃喃重复: “你松开我。”
陈泽野没
动,只是问她: “走什么?”
祁安鼓了鼓腮,语调愈发闷,说不出生气还是委屈: “和你没关系。”
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了吗?
祁安干脆地摇摇头: “没有。”
夜风吹动衣襟,黑白相贴成为一抹禁色,陈泽野一点点放开她,声音又淡了下来:“重问一次。
就刚刚那个问题。祁安却泛起执拗: 不问了。
反正他也不会如实回答。
头顶隐约传来一声轻叹,陈泽野彻底松手,语气是妥协般的无奈: 嗯。“是在等你。”
没有等很久,从警局出来到现在,大概三个多小时。还好,不是很冷。没回消息是因为那阵忘了看手机。
四个问题全部回答完毕。
刚才是我不好,没和你说实话,我道歉。“你别生气。”在她身上,他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我都能告诉你。”
“但就一个要求。”
指尖碰了碰掌心,祁安下意识问: “什么?”抬头看着我。
呼吸蓦地一室。
心跳开始紊乱失控,耳后的小块皮肤变热升温,祁安慢慢吞吞抬起头,下颌线条收紧,琥珀色眼眸住进他瞳孔。
掉落的碎发贴在额前,陈泽野没忍住伸手帮她拨到旁边,相触的瞬间不过半秒,但暖昧氛围足够。
好了。下颌线条绷紧,某些欲望勉强被压住, “现在问吧。
炸毛的情绪抚平,祁安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终于肯好好和他沟通: “你在这等我干什么啊。”“你说呢。”陈泽野勾起唇角,笑得很轻, 还不是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祁安小声嘟囔, “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能走。”“知道你厉害。”话里好似有打趣的意味,但他表情很认真,眼神也专注, “那也不放心。”
眼睫不太明显地颤了下,祁安眨眨眼,好半天才哦了下。
继
续。
时间被消磨放大,其实祁安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说了那些话,但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就是开不了口。
最后她扯了别的话题: “刚刚在警局,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含糊。
但陈泽野懂得很快。
肩膀向后耸,周遭的压抑散去,陈泽野恢复成从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得有点痞: “要是说我放在心上了呢?
他开着玩笑逗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断我说话,你还是第一个。”
祁安抿了下嘴唇,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什么第一个啊,她才不信。
“我这人可是记仇还小气。尾音被他刻意拉长,显得更不正经, “说说啊,该怎么办。”祁安老老实实回答: 不知道。
陈泽野挑眉笑了下: “那就当你欠我一次。”
欠一次是什么意思啊。
祁安简直被他搞得头晕。
肚子里传来的叫声打破僵局,陈泽野笑意收敛: 饿了?没吃晚饭?
祁安知道自己骗不过他,没有撒谎: “有一点。”
腿还疼吗?
“能不能走?
祁安没那么娇气:“能的。”
“那行。手指拎了下她衣领,陈泽野推着人向前, 走吧。”去哪?陈泽野看了她一眼,答得很自然: “回家啊。”
那一路祁安走得都不怎么专心,她还在想陈泽野之前的反应。
他对家暴这个话题好像格外敏感,尤其是当沈静提到为了孩子委曲求全之后。难道说…
忽然不太敢继续想下去。
不远处的路口刚好是红灯,她没注意到,额头差点撞上陈泽野肩膀,就差几厘米。
“你平时走路都这么不专心吗?”陈泽野垂眼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目光特别柔和。祁安有点心虚,摇头说没有。
那件黑色冲锋外套还在她身上,袖口和衣摆都特别长,俨然一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模样。陈泽野忍不住笑,微微弯腰
,伸手攥住她多余的袖口布料。
他声音不大,若有所思地开口: 不行。“还是看紧点比较好。”
心口处又是一阵悸动,祁安强装镇定地问他: “真的不冷吗,要不我把衣服还给你。”“好好穿着。”陈泽野轻轻晃了下她袖口, 你不冷我就不冷。
祁安鼓了下腮帮。
这又是什么歪理啊。
耳后的热意更重了。
陈泽野路上打包了两份汤面,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那头。
冷风隔绝在外,室内宽敞明亮。温热的牛奶被塞到手里,陈泽野让她坐好别乱动,转身到厨房去拿碗筷。
这顿饭很安静地吃完,时间也变得更晚。
手机提示音猝不及防响起,是沈静发过来的消息。她问祁安有没有到家。
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祁安说已经到了,让她放心。但实际上,她还在陈泽野这里。
墙上的钟表声滴答作响,偌大的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陈泽野是十分钟之前出去的,他没说自己要去哪,只让她在这等一会,他很快就回。
那个时候他已经换好衣服走到门口了,忽然又折回身,到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兔子玩偶塞到她怀里。
脑袋有些懵,他开口解释: “怕你一个人无聊。”真把她当小孩哄吗。
手指在长耳朵上缠绕两圈,柔软的触感圈在手臂,一人一兔撑圆眼睛对视,祁安想不明白,他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和他的气质也太不搭了。
不知是不是奔波了整晚,体力消耗过多,眼皮隐隐约约开始发沉。软质沙发下陷,祁安本能地往里靠了靠,脑袋思绪混沌,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暖白光线渲在她干净眼皮上,就在她即将和周公相见的前一秒,门外传来钥匙的碰撞声。
咔哒一声。房门开合,她逼着自己清醒。
陈泽野终于回来,手腕上多了个白色塑料袋。
大概是她脸上的困倦过于明显,他凑得近了一点,弯下腰问: “困了吗?”
祁安逞强地摇头: 还好。
“怪我。”他回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解释这趟的
原由, “附近几家药店都关了,唯一营业的那家有点远,所以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祁安这才注意到他登角的碎发湿润,额头上也出了薄薄一层汗。应该是一路跑回来的。
不过他去药店干什么?
受伤了吗?
将醒未醒时反应最慢,还没琢磨明白这点,陈泽野先给出了答案: “裤腿掀起来。”给你涂药。
祁安神色怔然。
所以他是专门去给自己买药了吗。
琥珀色瞳孔不自觉收缩,手指在袖口上抓了抓,眨眼的频率加快,祁安小声回答: “不用了。”就是摔了下,问题不大。
“不行。”陈泽野这次没由着她的想法,态度很坚定, “掀开。”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奈何气场不足,祁安还是败下阵来。
她轻轻把裤脚拉上去,露出被砸到的位置。女孩子的皮肤真的很白,就像被珍藏在玻璃柜中的白瓷釉,但也正因为如此,那片青紫色的淤青更叫人心惊胆战。
陈泽野什么话都没说,凝着那处淤肿,眸光逐渐暗淡。祁安其实也被吓了一跳,还是信誓旦旦地强调: 就是看着吓人,但真的不太疼…
话音未落,脚踝处已覆上一片温热,陈泽野蹲在沙发旁,那只攥过她手腕的手,现在又移到了她纤细脚腕上,
那里的皮肤是她的敏感地带,异常的触感让她脚掌不由绷紧,小腿肌肉也跟着收缩。
陈泽野以为是弄疼了她,顷刻间有些不知所措,语气鲜少露出紧张。很疼吗?
祁安笑了下: 没有。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不适和痛意悉数扫空,但被握住的地方却烫得过分,仿佛有电流穿过,密密麻麻的感觉总是让人想逃。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奇怪,涂个药而已,怎么也能想这么多。
不该有的想法统统清空,祁安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兜兜转转,目光又不受控制落在了陈泽野身上。
额前的黑发有些长,影影绰绰地挡住了眉眼,T恤的领口塌陷,露出一截瘦削锋利的锁骨,半遮半掩下是少年青涩但紧实的肌肉线条。
br />身上的薄荷烟草味消失不见,只剩下干净的冷冽苦香,祁安想起刚刚在奶茶店外看见他的模样。
“好了。”
闷沉的声线敲在耳畔,陈泽野却盯着那处淤青不放,他身上的气压变得好低,像是盛夏的台风天气。
祁安刚想问问怎么了,字音却他被堵回去。对不起。祁安一时没理解:“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呀,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赶过来了…”
然而陈泽野只是重复,嗓音是路面碾过的颗粒那般沙哑,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用力,青筋血管责发凸起,
对不起。
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当时他就在门外,可惜一条闯进手机的消息让他掉了轻心,如果能再早一点进去,她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滴答滴答。
周围静了下来。祁安在脑子里把过程重新复盘,终于想通了一点。
“陈泽野。”她叫他的名字。
嗯,我在。
无意识的吞咽动作,是她犹豫的表现。
但想要找寻答案的欲望冲破障碍,她克制住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之前你说,我问什么,你都回答。还算数吗?
陈泽野动作顿了下,点头: “算数。”
今晚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奶茶店外面?
神情划过一丝不自然,但陈泽野还是承认了: “是。”
虽然早已知晓答案,心口还是一颤。
声线起伏着不太平稳,祁安继续: 静姐和我说,每天我去兼职的时候,你都在外面守着。真的是这样吗?
陈泽野知道自己瞒不过去,没避讳地回答: “嗯,是。”
呼吸更加急促,祁安问出了最后一句。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分秒再次放慢。
陈泽野默了会儿,暗自垂下头,声音变得很淡。他刻意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 没什么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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