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摞试卷最后还是进了陈泽野书包。李智辰被他搞得满头雾水,苦着一张脸回去自己整理。
教室里正喧闹,但两个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了祁安耳朵里,听见“珍藏”两个字后,笔尖不受控制顿了下,作业本上泅下小小一个黑点。
最后一节自习结束,放学铃声响彻校园。
钟思琦是这周的值日生,但她今晚有个课外辅导班要上,怕赶过去来不及,便问祁安能不能帮忙替一下。
祁安把课本放进书包,回答: “可以呀。”
“谢谢安安!”钟思琦胳膊环在她脖子上搂了下,又往她手里塞了两块奶糖,假期快乐。
你快去吧。祁安朝她笑,唇边两个梨涡很浅,这边交给我。
教室里的人群很快走空,祁安拆了一颗糖丢进嘴里,所有情绪全部融化在甜甜的橘子香里。
其他几个值日生已经开始打扫,视线四周看了下,她准备先把后面的垃圾桶换掉。各种零食包装被塞得胡乱,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清理好。
提着垃圾袋从后门出去,还没来得及走,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球鞋,再向上是熟悉的黑色T恤衣角,利落瘦削的手臂上攀着一截罂粟纹身,冷冽的皂角香融进空气。
祁安仰头,眼神很呆愣:“你怎么还没走?”
陈泽野伸手要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祁安手往后躲了下: “这个不重。而且有点脏。
但他没管,继续自己的动作,指节不小心擦过她手背,温热感转瞬即离,剩下挥之不去的痒意。头顶蓦地传来一道声音,含糊不清地有些低: “礼尚往来一下。”
“嗯?”祁安皱眉,眼神疑惑,没搞懂他的意思, 什么礼尚往来?
陈泽野不回答,就那么垂眼静静看着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落出淡淡一层阴影。
这里光线不好,五官就没那么凌厉,但轮廓线条却不容忽视,呼吸起伏也很明显,埋在皮肤下面的血管随着心跳一起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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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喉咙也跟着发干,她不怎么自然地吞咽了下,温声解释: “我就是顺手帮你弄了下。
头顶传来很轻一声笑,陈泽野把垃圾袋拿得远了些,语气不紧不慢显得格外吊儿郎当: “我这不也就顺手帮个忙。
话虽这么说,可后来的值日工作,全部是陈泽野在帮她做。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在,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八卦还是像是种子般破土而出,好奇的目光藏都藏不住,来来回回徘徊在他们两人之间。
祁安面子薄,经不住这样的眼神,从耳后到脸颊隐隐约约开始烧。
第四次被偷看的时候,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前面的黑板剩一半没擦完,残留的三角函数和方程式静静躺在上面。她拿起板擦过去,只可惜身高是硬伤,尽最大努力踮脚,最上面那排字母还是有点够不到。
那一刻,她在心里默念,要是能再长高五厘米该多好。
发散的思绪未完全收回,侧后方忽得覆下一道阴影,一瞬间坠入雪松气味的密网,衣服布料摩擦纠连,不属于她的体温顺着手臂熨烫缠绕。
“还是我来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他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但祁安心脏却无端收紧,又猛然释放,好像被抛上天空做了一次自由落体运动。
见她呆愣不动,陈泽野干脆推着肩膀让她等在一旁。暮色里的丁达尔效应尘埃飞扬,又怕粉笔灰呛到她,索性直接把人摁回到位置上。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身旁的窗户没有关严,晚风断断续续地吹,落在耳侧的发丝拂过脸颊,像麦穗也像猫尾。
翻动的书页哗哗作响,对面小超市门口的广播开始放上个世纪的粤语歌,祁安偏头望向窗外,傍晚时分晚霞正浓,大半个天空都氲上一层橘红色,光晕透过玻璃窗渲染白墙,让人不受控制想起盛夏藏在冰箱里的橘子汽水。
目光平移回转,少年姿态懒散地站在讲台前,黑板擦被握在骨节分明的手里面,让人头疼的数学公式几下被消灭,衣袖随着抬臂动作滑落,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青筋脉络也更鲜活。
日历撕开新的一页,时间迈进十月,夏天已过。但晚霞
、少年和橘子汽水永远是青春的主打色。
大
假期的前两天,黎北一直浸在蒙蒙细雨里面。阴云像是散不完的浓墨,半遮半掩地挡住天,落叶被风吹散,枯败树枝上偶尔有麻雀飞落。
下午三点,连绵雨停。
天气预报说晚上还会有中到大雨,祁安出门前把伞塞进了包里。
生活费凭空减少一半,她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找了份兼职,今天下午刚好轮到她的班。
刚下过雨的街道泛着湿气,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路边的水洼凹凸不平,像是被人打碎散落的明镜。
拐过最后一条小巷,褪色的招牌撞入眼帘,玻璃门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
祁安推门进去,带着围裙的女人正在吧台里打扫卫生。
听见外头的动静回头,沈静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摆,弯着唇角朝她笑: “安安来了。”外面还在下雨吗?
祁安把包放下,摇头: “已经停了。”
手里的活弄完,沈静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下,天色还阴沉着,房檐处蓄的雨滴滴答答往下落,连成
一条不太规整的线。
地面上只剩下被打湿的白桦叶,远处偶尔有走动的人影。
这鬼天气…”她随口抱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好像要等到下周末…尾音未落,祁安打了个喷嚏。
沈静回头,手指捻过她身上那件薄薄的外套,不禁皱眉: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也不怕被冻感冒。”祁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出门之前忘记换衣服了。”
沈静把她当自己妹妹看,语气有些无奈: 前台里有件我的厚毛衣,要是冷了你就先穿那个。
祁安很乖地笑: “还好,不冷。”
沈静本来还想和她闲聊几句,放在一旁的手机突兀响起,看清上面的备注后一刻不耽误地连忙接通。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听不太清,只知道沈静脸色变得难看,焦急地说自己马上就过去。
安安。挂断电话,她偏过头, 聪聪在学校闯
了祸,我得马上过去一趟。聪聪是沈静儿子,还在读小学。
祁安点点头: “静姐你去吧,记得带伞。”
好。”沈静把身上的围裙换下,出门前不太放心地嘱咐, “要是七点我还没回来,你就先下班吧,太晚了一个人也不安全。
知道了。
外面隐隐约约又飘起了小雨,街上来往行人更少,店里生意也不会好。祁安把墙角的货物整理好,见时间还早,摊开书本在角落里面复习功课。五点二十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做题手感很好,祁安多刷了两套试卷,停笔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下,是钟思琦发来的消息。
向上滑动解锁,她点开聊天框,淡淡的荧光蒙在眼底。
【钟思琦:安安,能不能把物理作业发我一份啊,忘记带回来了qaq】【钟思琦:如果是有答案的那就更好了!】
祁安回了个好,在书包里翻找了下,给她拍了两张照。
【钟思琦:呜呜爱你。】
【钟思琦:回去请你吃饭!顺带谢谢你那天帮我值日!】目光一直停在最后两个字上,某些场景在眼前自动重演。过了五分钟,她才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屏幕刺得眼睛发酸,祁安放下手机,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周围几家店都已经关了,只有旁边的一家小网吧还开着,暖黄色的光铺满街道,隐约能看见带着耳机的男生对着键盘猛敲。
她从没去过网吧,好奇地盯着那里看了会儿,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窗前好像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想凑过去看清楚,门口风铃忽然响起,玻璃门被推开,冷风钻着空子涌进来。
穿着长裙的女孩声音很甜: “麻烦给我一杯杨枝甘露。”
祁安回神: 好的。
店内空荡没有其他人,除去机器轻微的运作声,女孩打电话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压低的声线里混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和你讲,刚才遇见了一个帅哥!特别特别帅!那张脸看了就让人想犯罪!”就在我家附近的奶茶店门口,估计不是我们学校的,之前从来没见过。难道说是一中的?
/>嘶——
握在杯壁上的手指蓦地抖了下,勺子里的原料洒出去一半。
湿意沾染皮肤,祁安猛然回过神来,弯腰将地上的污渍处理好,重新做了一杯奶茶送出去,附送一个标准的笑。
“一共十三块。”
沈静是晚上六点时候回来的。
外头的雨下得更大,雨丝密集难耐,她身上那件风衣不可避免地沾了好多雨,留下一道道深色的水迹
祁安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找出一条干净毛巾让她擦擦。
沈静疲夤地换下外套,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会,问祁安有没有吃晚饭。祁安说自己不饿。
不饿也得按时吃饭啊。她从口袋摸出手机,叫了几个家常菜,让祁安一起吃完再走。
然而电话还没完全切断,玻璃门被人粗暴地拽开,狂风挟着雨一起冲进来,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嘴里喊着沈静的名字。
沈静看清来人后有些懵,站起身: “你怎么过来了。”
男人满脸不讲理的样,目标明确地过来,一把扯上她手腕: 老子要钱。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好不好。”沈静用力想要挣脱,但只是徒劳, 而且现在我这也没钱给你。
不知是哪个字戳到了他的痛处,男人忽然脸色大变,伸手扯上沈静的头发,用力往桌角的方向磕。
祁安被吓得不轻,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第一反应是想要报警,但手机不偏不倚被落在吧台那边的位置。
脚步已经放得很轻,可刚迈出去两步,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玻璃花瓶,不分青红皂白朝她这个方向砸过来。
他力气极大,花瓶击中小腿,袭来的钝痛让她脱力般向前跌去,膝盖磕到地上,更剧烈的疼痛从骨头里散发。
顷刻间眩晕袭来,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男人还在对沈静打骂,耳边都是不堪的脏话,她顾不上太多,咬牙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带着体温的外套从天而降,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上她纤细的手腕。
“别过去。”低沉的声线从头顶响起,像是给她打了一味镇定剂。
>祁安脸色灰白地回过头,发顶蹭在陈泽野胸口,琥珀色的眼眸湿润,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衣摆求救: 陈泽野,你快帮帮静姐…
陈泽野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向上拉了拉,看着她的眼嘱咐: “都交给我。”你别乱动。
店里的灯被男人砸坏好几盏,电流不稳,光线也忽明忽暗。陈泽野几步走上前,双手抓着男人肩膀,用力向后一掀,砰一声闷响,男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骨头错位的声音和咒骂声一起传来。
他半弯着腰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人死死按着,下颌收紧,额角青筋暴起,身上的气压低得可怕。漆黑眼眸里是难以掩盖的厌恶和戾气,陈泽野咬着牙一字一句: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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