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不声不响的回家和秦阿南吃饭,根本没有提这件事。
但秦凝可不是随便帮人的,尤其是还给盛刚送锦旗,她更不是随便送的。
盛刚这个人的工作态度,可比鲁兆辉差远了,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样米养百样人,各行各业都有敬业的和混日子的,警察也不例外。
盛刚今天倒是因为有了证据,把那个耍猴的给抓走了,但接下来,他是不是会尽心尽责的把这个事情查到底,那可就不知道了。
所以,秦凝让毛玲娣敲锣打鼓的给他送个锦旗去,这样一来,表面上看,是给他长了面子了,但同时,这个事情闹大了,盛刚就不好随便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耍猴的是个惯偷,钱转移的十分顺溜,不查的彻底,万一又给他糊弄过关,以后就有得麻烦了,还得盛刚抓的紧一点,把这个耍猴的所有罪行问出来,那让他坐个十年八年牢的,才算完事呢。
要不是这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花钱给盛刚送锦旗?!美不死他!
一夜无话。
第二天,秦凝又是起了个大早,四点半就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她把吃食和会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去叫秦阿南。
“姆妈,灶上留了一盘子紫菜包饭给你的,你等会儿起来吃啊,我要走了。”
“嗯,好,囡啊,晚上的晚饭怎么办呢?你们赶得回来吗?”
“不知道呢,要是过了六点还没回,你只管先吃,要不然你饿呢。”
“好,路上小心些。对你屹峰哥哥好点,不要连名带姓的喊他,舅公听见了也不高兴的。”
“知道了。”
秦凝嘴巴上应着,肚子里一个劲的喊:“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忍着!”
从前进大队去到苏州,还有两百里路呢,几乎跟到沪上差不多,所以之前秦凝和成屹峰说好的时间就是早上六点在梅陈公社供销社门口等。
梅陈公社是离前进大队比较近的一个地方,往昭文县城和苏州什么的,都是必经之路。
秦凝骑着自行车到梅陈公社供销社的时候,供销社还没开门呢。
秦凝找了个背静的地方,把自行车收在了空间,拿出老怀表来看了看,才五点四十分。
无事可干,秦凝手里拎着个放食物的篮子,在梅陈公社供销社附近走来走去的闲逛,顺便的看起了大路两边卖东西的小摊。
这梅陈公社,算是方圆五十里内比较热闹的一个公社,因为这地方交通便利。
所以相对的,趁着早上没有人管,悄悄的来这地方摆个摊卖一点土产的人,要比别的公社多一些。
以前秦凝第一次上县城的时候,还在这儿卖过菜呢!
这种小摊卖的时间很短,只在早上五点到六点半左右,供销社的门一开,这些小摊就要马上收了,要不然,供销社的人出来看见,逮着了谁,谁就有得苦头吃了。
秦凝低着头,随便的看着,忽然,就看见有个摊子摆了一个大鱼篓子,大鱼篓子的最上端,还用稻草绑了只螃蟹。
螃蟹长着乌青的壳,个头足有秦凝的拳头大,正在稻草里头“嘶嘶”的吐泡泡,其中一只脚从稻草里头挣扎出来,又大又长,上头的毛是金色的,看起来壮实的可以啊。
秦凝马上走了过去,她得买!
后世的什么阳澄湖大闸蟹呀,太湖清水蟹呀,跟这个年代的螃蟹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啊!
因为昭文县地处江南,水域多,鱼虾河蟹这些是极平常的,这个时候的螃蟹都是野生的,没有人养殖,一般的小型河坝水域都属于各个生产队集体所有,社员们不好随便的去捕捉,能抓着了还敢拿出来卖的,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偷的,那就是在大河大塘里下了鱼簖逮的。
这种螃蟹活动范围广,成日的在泥沙里爬动,在流动水域里生存,肉质不是一般的鲜美呢!
秦凝都顾不上看卖螃蟹的人,一下子指着螃蟹就说:“这里头,都是螃蟹?怎么卖?”
卖螃蟹的人一时没回话,顿在那里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你,你是不是那个,那个清溪公社的秦老师……”
秦凝抬头,看见一个约摸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人,一只手捂住半边脸,正眼神有点飘忽的看她。
秦凝皱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这人上身穿了一件挺旧的绿军装,下身一条灰扑扑的裤子,裤管挽到小腿那里,小半截腿都是泥,一双鞋子也全是泥,看不出鞋子本来的样子。
他那露出来的左脸,倒蛮白净的,并没有胡子拉渣,只他用左手捂住右脸,右手擦在口袋里,那样子站着,怎么看怎么的别扭。
秦凝确定,不认识他。
她垂下眼问:“啊,我代过几天课。你是哪个孩子的家长吧,这螃蟹怎么卖?你便宜些,我都要了。”
男人并没有很欣喜,皱紧了眉头,还对秦凝撇了撇嘴,说:“五毛一只!十五只,你要的话七块半。”
“啊?五毛一只?你卖的金螃蟹啊?”
秦凝抬头看他,实在有点意外。
这个年代,人们喜欢买鱼,不爱买螃蟹。
因为螃蟹肉少,吃起来麻烦,不符合乡下人吃肉才是硬道理的想法,所以螃蟹不值钱,一般一毛两毛一只。
现在,他卖五毛一只?!
抢钱啊?
秦凝重新审视他,嘴抿了抿,说:“你,是跟我有仇啊?还是你跟自己过不去?不想卖?”
“唉!”
青年男人捂住半边脸,用一种挺复杂的眼神看了秦凝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声,蹲到地下去,开始收拾鱼篓。
他垂着头,早已经放下了捂脸的那只手,正扒拉着边上的几根稻草,声音有些幽怨的从地下传上来:
“算了,我开玩笑的,两毛一只,你给三块钱吧,里头还有几只虾也送你,我拿稻草帮你绑一绑,你好拿。”
咦?
秦凝眨巴眨巴眼睛,干脆也蹲下去看他。
便看到,他那露出的右边脸上,是一层的灰褐色,还很是凹凸不平,这种倒像是整个脸挫伤后的伤疤啊!
秦凝有点想起来他是谁了。
“哎,你是那个……小季,对吧?你现在不开车了?”
秦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小季螃蟹也不绑了,手里捏着只白肚大螃蟹,眼神幽怨的看秦凝,还气呼呼的说:
“开个屁车!我……你!不你说的吗,说我没骨气,后来我倒是骨气了一回,老子不伺候那帮龟孙子了!
但他娘的,骨气当不得饭吃,我现在连吃饭都有问题了!抓几只螃蟹卖你五毛一只螃蟹,你又不肯出,我这不是又没骨气了一回,还得低声下气卖给你?!”
“噗!”
秦凝蹲在地上,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哎,小季,你的意思是,后头,你真的不给那个啥书记开车了?哎呀,真有骨气啊你!得得得,冲你这骨气,五毛就五毛,我买!”
秦凝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这个小季,就是上回秦凝搭车,结果车子让给一个孩子开,最终出了车祸的那个司机。
当时秦凝救了他们,还生气训斥过这个小季,说他当过军人还这么没原则没骨气,把车子给孩子开,他该承担责任什么的话。
小季手里捏着螃蟹看看她,摇摇头,也笑了起来,只那笑容,有些酸涩:
“算啦!有人买已经不错啦!要不然说不定我还得拎回去。我这……我当时,也是受气受够了,不过一个书记,我在部队见的官比他大多了,也没见这么摆架子的。
出了那件事,他们还不认账,非要我扛下来,要我写检讨,要写是我开车不小心出的事,还要我出面承担几个人的医药费,背后他们多补给我啥的。
我气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当时头脑一热,我就想到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也受够了,我说我不写,是他老婆非要我给他儿子开的,平时不都是那么要求我的吗?
后头那龟孙子就做得出来啊,说你不写你滚蛋。滚蛋就滚蛋!我不干了!他们就医药费也不给我报销,我前后花掉了两百块钱呢,但你看我这脸……还好我有老婆了,要不然,我找谁说理去!
唉,这不,我现在只好自己抓几个螃蟹卖卖,补贴补贴家里头,要不然,我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不知道怎么办呢!”
小季一边说着,一边绑着螃蟹,神情很是落寞哀愁。
秦凝听着,说:“你怎么会没工作呢?也可以回家当社员嘛。”
小季瞪她一眼,嘴里还咬着稻草呢,忿忿的说:
“我……我好歹是复员军人!当时这开车也是县里民政局安排的啊!那龟孙子四处和人说我怎么怎么的不好,现在民政局的人也认为是我不好,不肯给我再安排工作了,可让我去当社员,我……我也拉不下那个脸去求队长呀!”
秦凝笑容越发大了:“噢,我明白了,你铁定平时没少给人家摆谱吧,那,‘我是司机我是司机我是司机’,哈哈哈!”
小季懊恼的看她,看她笑的前仰后合的,还使劲儿摆骄傲脸说“我是司机我是司机”,他莫名的觉得好笑,想想自己也确实这样过,竟然对秦凝生不起气来,只能也摇着头自嘲的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