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见裴月明不吭声,有些奇怪,回过头来。
“怎么了?”
裴月明懒得理他:“到了。”有人来了。
沿着大湖边走了一段,已望见妙法观,妙法观大门前已有人候着,一见他们就迎了下来。
到地儿了。
这会裴月明也顾不上搭理他了,打醒精神,先拜见贵妃再说。
这还是她真身第一次拜见贵妃,以前见贵妃倒挺温柔的,然而对儿子温柔吧,并不等于对她温柔,尤其她现在的身份是——低门小户父母双亡的准儿媳妇,嗯。
希望萧迟把他妈也搞定了吧。
瞄一眼他,萧迟也敛了得意恢复平时模样,宫婢们迎到近前来见礼,他颔首:“起罢。”
说罢直接当先迈上台阶。
裴月明赶紧跟上。
挺胸收腹,眼观鼻鼻观心,进了妙法观大门,就被引入贵妃起居的二进殿东厢。
段贵妃还是一身素淡的鹤氅,不施妆粉,正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一侧。裴月明进门先瞄了眼,一瞄心中一定,贵妃神色温和,微微笑,面上一如往日未见异色。
“快快过来,坐。”
果然,贵妃招手,让二人近前,先执了裴月明的手,细细打量:“是个好孩子。”
她笑着看萧迟:“我就知道你是个挑剔的。”
“这般也好。”
萧迟“嗯”了一声,一撩下摆直接坐下,裴月明则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在敛衽坐在一侧。
贵妃温温柔柔问了裴月明一些事情,又叹息了她的父母,夸她坚韧有主意,然后她和萧迟说:“迟儿,京里人事繁杂,母妃久离,……母妃就不回去了,你们成婚后再过来小住好不好?”
萧迟垂眸,半晌,他“嗯”了一声,“也行。”
贵妃忙说:“都是母妃的不好,母妃到时早些备了屋子,等你来了,母妃……”
“无事,反正我大婚在王府,你回宫里也看不到。”
“那好,迟儿……”
这话题裴月明当然不会参与,她闭紧嘴巴坐在一边,闲着她多看了贵妃两眼,然后,她发现贵妃眼下有些淡淡泛着青。
不过很淡,不注意看看不出来。
听说,前几日皇帝来过?
裴月明有点儿猜测,当然她不敢多说,全程就保持温婉的微笑。
“你是个好的。”
贵妃和萧迟说了好久的话,期间也没忘裴月明,最后握着她的手,笑吟吟:“他这孩子啊,猴子似的,日后成了家,怕得你费心看紧了。”
猴子?您也太小看您儿子了吧?他起码是个大猩猩,如果仅限于灵长类的话。
裴月明心里吐槽,面上却羞怯微笑,她十分腼腆地低下头。
萧迟忍不住瞄了她一眼。
裴月明感觉到了,心里翻了白眼,没理他。
接下来吃了一顿午饭,这次拜见贵妃终于完事了。
总体来说还好,用萧迟的话来说就是她装相装习惯了,这场合就是小菜一碟。
这人就是欠揍。
裴月明忿忿,可惜还在行宫里头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嘴,于是只能狠狠刮了他一眼。
……
拜见贵妃以后,然后就是各回各家。
离城门口还远远两人就分开了,没办法,这会裴月明已成了全城焦点了。
圣旨一下,满京哗然,作为三皇子亲自求旨赐婚的王妃,这陈国公府表姑娘一时成为舆论八卦的顶流人物,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裴月明不用猜都知道外面怎么议论她的,不过没事,她也听不见。
不过在这等情况下,她肯定不能再去宁王府的,也不会私下联系萧迟,如果没能及时互换的话,那就靠芳姑她们传递消息。
只芳姑也不能多回王府,多回就很容易赋予其他含义,所以没有要紧事情就不联系了。
她安静在拢翠轩猫着。
至于宁王府。
萧迟就没法安静了。
圣旨一下,这场大婚就是礼部和十二监目前最重要的差事。丈量屋宅尺寸,先定下礼堂新房等等地方的重要摆设,内内外外需要悬挂的红绸彩缎的长度,大到红毯礼器家具摆放,小到窗花针线各种各种纹样。
官员内监频频登门,一拨完了又来下一拨,有些职位的每每进出总要先拜见一番。
另外,还有很多需要萧迟本人配合的。第一时间先是量体裁制婚服,还有头冠靴履配饰等等。最重要是大婚流程,怎么一个程序,具体细节怎么做,详细到每一环节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端杯只能右手不能用左手,诸如此类汇总在一起,居然有一本指节这么厚的册子。
萧迟简直烦不胜烦,整得他整个人暴躁了起来。
于是在钦天监卜算出三个吉日以供选择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就圈中了最近那个。
当然,他理智还在,下笔之前先使人去问了问裴月明意见。
……
裴月明没什么意见。
陈国公府的气氛现在古古怪怪的,待得不自在极了,况且这拢翠轩也不是她家,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她提笔给萧迟回信,越快越好。
那就好。
两人一拍即合,册子递回去,于是婚期圈定在冬月廿二。
现在是八月上旬,剩下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礼部和十二监一下子就忙疯了。
陈国公府也是。
不但宁王府要各种装饰布置,陈国公府也是,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裴月明撵出去的。
裴月明就在陈国公府发嫁。
国公府的布置安排也非常繁琐,再加上薛莹的,从上到下简直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
卢夫人尤为不甘气愤,她不但得忙碌裴月明的大婚,甚至裴月明的大婚还生生压了她闺女一头。
有三皇妃珠玉在前,薛莹这个侧妃实在倍显黯淡失色。
然而这些事情对于卢夫人母女而言,还不算糟糕的。
忙碌一天,送走礼部官员和十二监的内宦,一入正院她愤愤摔了帕子。
薛公爷瞥了她一眼:“在外头谨慎些,切切不可露了声色。”
天降圣恩,只能感恩戴德。
说完,薛公爷在圆桌前坐下,丫鬟上了茶,他随手把人挥退了,端起茶盏刮了刮,低头浅啜了一口。
相比起之前的眉头深锁心事重重,他显然轻松了很多,不紧不慢品着茶,家中忙乱他面上也没见不耐烦。
心情很好。
“我省得。”
卢夫人一见他这姿态,登时一喜,忙问道:“怎么,可是太子殿下发话了?”
毫无征兆裴月明被赐婚三皇子,对于陈国公府而言要烦恼的可不仅仅是寄居姑娘扮猪吃老虎和府上忙乱这些事,实则这两样都是小事,关键的是站队。
骤不及防的,东宫怎么看?太子殿下怎么想?一脚踏两船?还是改投萧迟门下?
这对于薛公爷来说才是大事要事!他冤啊,他简直冤死了!
这些日子他忙着找太子,找梁国公,甚至找了杨家,几番解释几番陈情,连带卢夫人都忐忑不安。
而实际上,萧遇已查清楚了裴月明的来历背景,还有薛家对她的态度,以及陈国公府和萧迟是否有勾连。
这不难,毕竟陈国公府这么搞也没意思,要脚踏两条船也该一明一暗才对。
萧遇是信了,他也没打算舍了陈国公府,但趁机施压驯服的是必须的。于是他吊了薛公爷一轮的胃口,今日才算点了头了。
薛公爷也十足诚意,不但各种陈情信誓旦旦,甚至要把唯一的成年庶女也一并送进东宫,以表投诚再无二心之意。
是的,薛公爷趁机把薛苓也推出去了。
由于裴月明拒绝合作,这随媵人选落空,薛公爷毫不犹豫用薛苓替上。
这样正好,也算因祸得福了,他这回这么做,没人再会说他吃相难看了。
“……太子殿下应允了,只到底不大好看,要委屈二丫头了,到时莹儿出阁后,一乘小轿送她进去。”
连嫁妆都不能多备,委屈了她,只能到时多给些压箱银子。
可这些并没有和卢夫人商量过啊!
“老爷你……!!”
卢夫人瞬间瞪大眼睛,“你怎么,你怎么……”
她想质问薛公爷为什么不先和她商量一下?可是,可是提前商量就有用吗?府里也没有第二个裴月明,她哪怕哭死在这府里,薛公爷也不会改变决定的。
天旋地转,卢夫人捂着胸口,一仰栽倒在榻上。
“夫人,夫人!!”
……
裴月明很快知道这件事情了。
是薛莹冲进拢翠轩说的。
这姑娘眼睛哭得桃仁似的,说到情绪激动还哗哗流泪,说枉她对她这么好,她就是这般待她的吗?为何要坑她害她?
裴月明吐了一口气。
实际她对薛莹是没什么恶感的,哪怕薛莹这姐妹之情是居高临下的,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
但裴月明真不讨厌她,甚至有时觉得这姑娘挺可爱的,薛莹没有坏心眼,就是骄纵点儿掐尖点儿。
她静静说了一句:“难道,我就该跟着你随媵进东宫吗?”
薛莹愣住了。
脸上挂着泪,怔怔看着她。
“……可你如果不肯,你可以早些告诉我娘,我娘好另找个人,……”
可能吗?
裴月明一旦提前露出什么痕迹,待遇可以参考陈良宽事发之后。
薛莹讷讷的,说到一半闭上嘴巴,茫然怔怔的,脸上眼泪要掉不掉。
裴月明给她抹了一把眼泪,把手帕塞到她的手里。想来这会是最后一次,今日过后她们大概友尽了。
她最后给了一句告诫:“进东宫后,远离薛苓,人都用自己的,你娘陪给你的。”
至于其余陪嫁,哪怕薛公爷给的,都不可尽信。
薛莹愣愣看着她,一抹泪把帕子甩了,转身跑了出去。
裴月明看着她跑出院门,绕过花墙不见了。
桃红和芳姑上前劝她:“主子,你别伤心。”
“无事。”
裴月明摇了摇头,在拒绝随媵那会,其实她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伤心倒不伤心,就是有点点惆怅。
……
不过点点的惆怅,很快就被丢在脑后了。
裴月明忙了起来。
她甚至比萧迟还忙。
萧迟大婚准备了两年,他礼服底子早就好了,一量身立马就能进入剪裁和精绣镶嵌的阶段。但裴月明不行,她得从头开始,亲王正妃的大婚礼服非常厚重,层层叠叠十几层,每一层做出后都要她试穿,然后再量身。
头冠钗环鞋袜还有嫁妆等等,最重要的是还是大婚流程,她已接到萧迟抱怨的那本礼册了,真的具体到每一步啊,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有讲究。
各种事情简直多如牛毛,偏偏她没萧迟的胆气,做错了可不敢的,只能苦哈哈埋头背诵学习。
还得预演,防止纸上谈兵,折腾得她是晕头转向。
除了这个以外,还得监督萧迟以防万一,把他折腾得发了几场大火,王鉴一张脸苦成了苦瓜干。
简直就是兵荒马乱。
这般鸡飞狗跳,三个月的时间并不难过,一眨眼中秋过去,菊花开败。
天一下子就寒了,冷风飒飒寒露渐重,进了十月,簌簌初雪下,而后铺天盖地。
很快到了大晋二十二年的十一月廿二。
三皇子宁王大婚的正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末,明天加更!!嘿嘿明天见啦宝宝们~(*^▽^*)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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