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光线明亮。
沈羡内心深吸口气,微微俯下身，替他解病号服的扣子。
顾衍盯着她泛红的耳根,低低笑道：“你要是不想擦我也可以忍忍，至于搞得这么大义凛然吗？”
“闭嘴，不然你就脏兮兮地睡觉吧。”
顾衍：“……”
纤细的手指慢慢解开第一颗扣子，紧跟着解开第二颗。
他胸口处的伤口还很严重，看上去特别渗人，其余地方虽然没那么恐怖,但仍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平添几分野性。
沈羡垂下眼睫，做出个顾衍始料未及的动作——她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伤口。
抚摸时，有种微微凸起的粗粝感。
突如其来柔软的触感,惹得他身体里的神经微微震动。
顾衍低头凑近她的脸，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侧：“心疼？”
沈羡抬头看他：“你自己作的,我为什么要心疼？”
她真的不明白，虽然他肯定不像她这么怕疼，但怎么说也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对自己下起手来一丁点儿不带手软的。
就像她,再怎么难过抑郁,都不会对自己的身体动手。
想想就疼,哪来的勇气下手啊。
她抿着唇道：“你自己不觉得疼吗？”
“当然疼,”顾衍淡淡地道：“但比起你不理我，要跟我一刀两断,我宁愿受点皮肉伤。”
“如果我真的不理你,你这些苦不是白吃了？”
顾衍深眸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还是回来了？”
为什么还是回来？
因为她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因为不管怎样，她都躲不开他，从他爱上她的那刻,她这辈子注定没法再摆脱他。
又或者，她没有心力再去跟他瞎折腾，只要他不再逼迫她，这样的生活也不是难以忍受。
她早就不是为了谁能放弃所有的少女，更现实点的说法，目前这样，是她最好的选择。
顾衍看着她，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因为你没有你以为的要讨厌我，而我比我想象的更需要你。”
沈羡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戳中心事。
如果强迫她的人不是顾衍，她肯定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总是能看穿她。
借口这么多，不过都是在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羡敛下眸不去看他，冷声道：“不！是因为你跟个黏人的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被骂牛皮糖他也不生气，他的嗓音更加低沉宠溺：“既然怎么都甩不掉，那就别想着甩开我，好不好？”
沈羡冷笑：“难道我说不好，就能甩开你吗？”
还好不好？
说的跟她拒绝他就能自觉滚蛋一样！
“当然不能，”顾衍微微一笑：“但你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沈羡：“……”
她不再理会他，帮他把上衣脱掉后，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他的胸膛，沈羡怕碰到他的伤口，动作特别小心翼翼。
女人的发梢扫过他的皮肤，麻麻痒痒的。
病房内安静的没有任何声息。
顾衍坐在病床上，看着女人给他擦身体。
擦完上身，沈羡视线缓缓下移，是该...脱裤子吧？
下意识抬眼，恰好对上直勾勾盯着她的黑眸，沈羡心脏漏跳半拍，视线又低下去，落到他的裤子上。
顾衍看出她的犹豫，体贴地笑道：“要不就这样吧，臭就臭着吧，反正你又不跟我睡，臭不到你，你还是香香的。”
沈羡：“……”
沈羡当然看出他这是以退为进，她真的很想直接甩脸走人，但看着男人这副惨败的身体——
她深吸口气，端着水盆起身。
顾衍嘴角的笑意僵住，眼神变的又凉又沉。
她真的不管他了？
沈羡去浴室换盆热水，放到他跟前后，又走过去将天花板的灯关上，把床头的台灯打开。
光线变暗，也变的更加暧昧。
沈羡深吸口气，就当自己是护工，在伺候残疾的病人。
耳边是男人隐忍的闷哼和粗喘紊乱的呼吸，湿毛巾碰到他的大腿时，男人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口中溢出暧昧的低吟，撩的沈羡毛巾都差点没拿稳。
“嗯...七七...”
刚开始沈羡选择忽视，但男人越发猖狂，给他擦个身体搞得跟叫.床似的，沈羡实在忍无可忍，朝着他怒吼：“顾衍你给我闭嘴，不然我把内裤塞你嘴里！”
顾衍：“……”
他没再逗她，但视线始终钉在她身上，仅仅是被他看着，那眼神都有极强的存在感。
替他擦完腿，沈羡收拾东西准备起来，男人不满地看着她，挑眉问：“你是不是漏个地方没擦？”
沈羡：“……”
她刚开始就不该惯着他，就该让他脏兮兮地睡觉！
见她耳根红的能滴血，顾衍玩味的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没用过，至于羞成这样吗？”
跟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似的。
沈羡瞪他：“闭嘴！”
顾衍叹了口气，妥协般道：“你实在不乐意的话，把毛巾给我我自己擦，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扯烂伤口。”
沈羡看在他跟前，纠结犹豫半分钟，走到她睡的沙发床边，把她前几天带来的眼罩拿过来。
顾衍瞥见眼罩，低低笑出声，不过没阻止她，任由她把眼罩戴在他脸上。
“把嘴巴也闭上，不许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沈羡冷声警告。
顾衍“乖巧”地点了点头。
没有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沈羡自在很多，替他擦完后又拿了条干毛巾把他的身体擦干，拿了条新内裤替他换上，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睡衣。
眼罩被扯掉后，顾衍看到的就是满意欣赏自己“作品”的女人，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现在很干净。”
“沈羡。”
“嗯？”沈羡疑惑地看着他。
“谢谢你给我机会，”他语速缓慢，每个字都想是字斟句酌说出来的：“以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会尽力弥补，你心底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可以跟我直说，别憋在心里委屈自己。”
沈羡站在病床前，看着坐着的男人。
顾衍忍着胳膊的刺痛，将她拉到床上坐下，俯身抱着她的肩膀，落入耳边的嗓音温柔到极致：“欠你的十年，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
有时候温柔比冷漠更催人落泪，沈羡心底慢慢涌出酸涩，她低头看着他搂着自己的手，良久，她低低地嗯了声。
顾衍薄唇印在她的耳侧：“我知道你现在没法接受我，就算是接受我自己心里也会觉得委屈，我不会再逼你要名分，你喜欢我追求你我可以一直追着你，别再把我推开，也别再跟自己生闷气。”
沈羡茫然地看着前方出神，很久都没有说话。
久到顾衍以为她不会回应，女人突兀地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拿乔摆架子，无论多久？”
“当然，你是我爱的女人，当然有资格摆架子。”
沈羡转头看他，笑眯眯的：“不给名分也行？”
顾衍：“……你愿意给我名分？”
沈羡摇头：“哦，我不愿意。”
顾衍低头靠近她的耳廓，嗓音低沉蛊惑：“不给名分也行，不推开我就行。”
沈羡身体微微颤动，他居然能妥协到这个地步。
名分这个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无孔不入地插入她的生活，但对他而言就很有必要——没有名分，很多事都没法做呢。
免费的人力，却不用负责...她很占便宜呢。
沈羡哼了哼：“你诓我的，还是缓兵之计？”
顾衍亲着她的耳朵：“我说真的。”
“那你现在亲我算怎么回事？”
“亲耳朵都不行？”
沈羡：“……”
所以在他的定义里，只有接吻才算亲亲？
沈羡勾起唇，突然转移话题：“你把林家赶出安城，不会觉得很愧疚吗？”
沈羡还是听颜芷说的，林家举家迁出安城定居新加坡，而林婉儿现在在法国，可能是受的打击太大，一时没想开选择堕落，在酒吧深夜买醉的照片被传到网上。
她入圈的形象是清纯玉女，这些年也是走的这个人设，照片公开引起不小的轰动，虽然大部分的粉丝还是理智的，不会因为几张照片说什么，但也有不小基数的粉丝脱粉，事业上也受到不大不小的影响。
沈羡知道后，既不会同情她更不会幸灾乐祸。
她知道林婉儿的存在只能算是导火线，一段感情破裂的根本原因不会在于其他人，而是她和顾衍的感情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但这么对林家，连她都觉得有些过分，又不是古代，还搞连坐那套。
沈羡想起前段时间沈司澜的话：“我听我哥说，林婉儿妈妈和你妈妈，是玩了很多年的闺蜜呢。”
她也不知道她哥，小道消息怎么知道的比她还多。
“所以只是让他们离开安城，”顾衍淡淡的道，“让他们离开安城是因为你看到他们，会想起不开心的事。”
哦。
原来是因为怕她不开心。
林家跟她没什么过节，但如果都在安城，碰面的机会肯定会有，虽然她不在意，但林父林母还有林家其他人肯定会在意，到时候又会牵扯出很多陈年旧事。
沈羡身心底慢慢涌出股暖意，他如果要对一个人好，心思可以很细腻，很多她想不到的点他都能想到。
“嗯。”沈羡只是不咸不淡应了声。
顾衍低头看她的脸，没什么特别的神色。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落在空荡荡的病房内，起到掷地有声的效果，没有宣誓的意思却很让人信服，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认真。
“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啦～
又要下去做核酸呜呜呜
看文的出来冒个泡，啵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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