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 那男人已经拉扯着女人的头发, 一路走到了苏零的旁边。
女人突地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桌子的一角，一边拼命挣扎着, 一边抬起头满脸崩溃地看着苏零，声音带着颤抖向她求救。
“求求你小妹妹！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顾如夏咳嗽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叉子, 朝着苏零无声地摇了摇头，用眼神暗示：沉住气, 别管。
“…”
苏零垂眼，下意识握紧手上的筷子，薄唇紧抿, 一言不发。
那男人转过身, 手上的力道更深，头上还暴起青筋, 怒道：“别在这给老子丢人现眼！赶快走！”
女人绝望地放开了手，任由着男人的拉拽，整个人像只脱线的木偶一般跟着他的力量向前，挣扎的动作也小了起来。
苏零垂下的眼帘轻颤，如蝶翼微动，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
“等一下。”
苏零抬手，在这两人即将和自己擦肩而过时，伸出手握住了男人的胳膊。她抬眼，声音淡淡的, 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放开她。”
顾如夏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苏零还是会帮忙。
男人皱起眉，猛地抬手用力将胳膊往前收，似乎是准备挣脱。
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分明用了八成的力气，手臂却还是稳稳地定在原处，根本无法挣开。
男人有些惊愕。
这小丫头力气这么大吗？
此时，女人趁机抠开男人攥住自己头发的手，但因为太过于用力，她的身体朝后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然后她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拉开自己与男人的距离，跌跌撞撞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看着面前这场景，顾如夏有些崩溃地扶额，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零向来都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或许是曾经她背后有苏家做依靠，无论招惹了多大的麻烦都有父亲替她解决。所以从来也没有因为社会和人情世故的复杂吃苦头。
包括现在。
其实苏零倒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而且或许因为角度问题，这对夫妻的争执，她一早便注意到了。
他们上一秒还在如胶似漆浓情蜜意，下一秒男人就因为只言片语而勃然大怒。
妻子虽然此刻痛哭求饶想要逃走，但是身上的旧伤昭示着，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
但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两人却依然生活在一起，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苏零知道，即使旁人帮的再多，如果妻子自己不过果决，这样的暴力还是会无休止的上演。
但是苏零还是出手了。
或许是女人带着崩溃和绝望的目光，一瞬间让苏零无法忽视。
明知道很有可能无事于补，但苏零依旧想给女人个能够逃离的机会。
只不过这番动作做完之后，苏零突然感觉到自己胃部有些隐隐约约的不适。
苏零皱了皱眉。
是这几天吃东西没有忌口，所以肠胃有了反应？
男人此刻满腔怒火，又被苏零这么个小女生给拦着，顿时愤怒濒临顶点，转过身，空余地那一只手蓦地抬起，朝着苏零的衣领揪去：“你他妈管什么闲事？！”
苏零脸上依旧是没什么神情，她动作敏锐地抬手，握住男人朝自己袭来的胳膊，眼神看上去无比冰冷寡淡。
苏零虽然面无表情，但其实每一次动作都用了十足的力道，能够确保稳稳地控制住男人，她开口，声音淡淡的：“不好意思，您这属于破坏公众秩序，麻烦您稍等警察来处理吧。”
“我他妈教训我自己的老婆算什么破坏公众秩序！”
男人手腕朝里一用力，硬生生挣脱开来，他唾沫横飞，理直气壮地扯着嗓门，向左右的人问道：“你去问问其它人！谁觉得我打扰他们了！让他们说啊！”
周围的人闻言，都转过头，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东西，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苏零扫了眼四周，然后轻笑了声，掀了掀眼皮：“至少打扰我了。”
男人用粗鄙的脏话掺杂着方言骂了句什么，然后抡起了袖子，朝着苏零走了过来。
苏零见男人似乎准备动粗，歪着头，似乎根本不打心里去，反而还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将头发向后拢了拢。
而就在这时，腹部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宛若被重击了一般。紧接着那股疼痛不惊没有消掉，反而一阵强一阵弱地更加清晰。
苏零眉头一皱，手上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腹部，有些烦躁。
“嘶…”
她垂了垂眼，将那痛感忍了又忍。
虽然身体状态不适，但是应对一下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男人似乎是看出苏零的状态不太好，伸出手便朝着她的肩膀伸去，似乎是准备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然而就在男人的指尖离苏零几寸远时，他的衣领猛地被人拎起，然后不由地踮起脚尖，一张脸也因为呼吸不畅涨得通红。
他感觉自己似乎将要窒息，连忙咳嗽了几声，然后转过头看着扯住自己的人。
是个看上去就一身戾气的男人。
苏零抬眼，微愣。
…是沈子骁。
沈子骁的眉眼间宛若覆盖着一层寒冰，他垂眼，声音都能听出让人蓦地发寒的冷意：“你碰她一下试试？”
说完，手腕用力，换了个方向将男人朝前干脆利落地一扔，顺势将攥住他衣领的手松开。
男人朝后一个趔趄，硬生生跌出许多远，倒地时撞倒了一堆放在旁边的椅子。
他抬头看着沈子骁，喉头下意识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这类人向来都是欺软怕硬，更何况沈子骁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人。所以即使有火气，也只能硬生生忍住。
苏零回过神，忍住疼痛直起身，问道：“你怎么在这？”
沈子骁是准备出来抽根烟的。
谁知道刚推门，就听见大厅处传来了一阵骚动。所以他在经过的时候特意地瞟了眼，一眼便看见正在争执的那对夫妻。
沈子骁对这些家务事向来不感兴趣，于是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下，懒洋洋地从烟盒里拨出根烟，正准备将视线收回的时候，却用余光瞥见个熟悉的人影。
苏零？
沈子骁皱了皱眉。
她怎么在这？
然后下一秒，沈子骁就看见那向来都不怕招惹麻烦的苏零，果然出了手掺和了这件事。
沈子骁笑了声。
唔，就知道她沉不住气。
于是沈子骁收起自己刚从烟盒里拨出来的烟，将打火机放进了口袋，朝着苏零的方向走过去。
坐在一旁的顾如夏看到这场面，不由地愣住：“沈、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沈子骁抬眼微微点头向她示意，然后转身在苏零面前蹲下身，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眉头皱起，轻声问：“你怎么了？”
苏零觉得那股胃疼感越来越强烈，剧烈的疼痛让她一时之间都无法去好奇为什么沈子骁会在这个地方。
苏零强撑着力气，答了句：“没事。”
苏零之前有过胃疼的毛病，但是经过调养之后差不多恢复。
但这几年作息不规范，吃东西也不大忌口，加上早上的时候又毫无顾忌地偷吃了三盒冰淇淋，一下子又犯了胃病，此刻一阵阵地发疼。
沈子骁皱了皱眉，薄唇微抿，面色似乎有几分不悦。
身体不舒服还来蹚浑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警笛的声音。
看来是有人提前报了警，此刻拖了这么久，警车也到了。
又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路走到那对男女面前。
那对夫妻见有警察来，动作声响也小了起来。男人似乎不大想进警察局，于是赖在地上和那几个民警扯着皮。
“子骁，你怎么不进去。”
贺志盛打完电话，见沈子骁不在包间里，于是找找。但没走几步就看见他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平时里总是一副让人生畏的脸上，眉眼间都带着些温柔。
贺志盛步子一顿，笑了声：“怎么，遇到朋友了？”
顾如夏抬头看见贺志盛，愣了会儿，然后站起身：“您是…贺老师？”
贺志盛听见声音，抬眼去看。他思索了一会儿，实在记不起顾如夏是谁，于是带有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之前见过吗？”
顾如夏垂下眼，朝着贺志盛鞠了个躬，然后道：“嗯，可能您不记得。当年在我哥哥牺牲后，是您亲自将他的骨灰送回来的。”
贺志盛闻言，稍稍怔住，眸光有些动容，他转过身正对着顾如夏，沉默片刻，然后感叹道：“你哥当年常提起你，那个时候我手下的毛头小子们大多是独生子，所以都羡慕他有这么个妹妹。”
顾如夏每抬眼，眸中满是落寞。
贺志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爽朗地发出邀请，伸出手拍了拍顾如夏的肩膀：“既然这么巧，不如今天我来请你们吃顿饭吧！”
顾如夏当然想同这么多年来和哥哥朝夕相处的人多聊几句，没准能知道更多和自己兄长相关的事情。
但是——
她转头看向苏零。
苏零此刻状态不好，顾如夏觉得自己得送她回去。
苏零看着顾如夏的表情，抬起头笑了声，然后直起身子，摇了摇头道：“不用送我啦，多大点事嘛，我等会自己打车就可以走…”
“我送她。”
沈子骁抬眼，淡声打断。
这下不仅仅是苏零怔了下，就连旁边的贺志盛和顾如夏也微微有些发愣。
然而其中最诧异的，还是当属贺志盛了。
他将眼睛瞪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什么情况？
自己这个徒弟，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不开窍。
是能把凑上前告白的小姑娘硬生生给气哭的那种不开窍。
现在居然主动要送一个小女生回家。
苏零捏了捏眉骨，叹了口气：“真的没事，我胃病都是一阵一阵的…”
沈子骁抬眼，声音依旧淡淡的：“我送你去医院。”
“沈组长。”
曾可芸在包间里呆的久了，见几个人都没回来，又听见外头有警车的动静，于是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将沈子骁和苏零之间的互动，全部收入眼底。
曾可芸垂下眼，眼底翻涌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在许久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朝着两人的方向靠近。她此刻看上去一脸委屈，语气带着些难过：“沈组长，老师和你这么多年没见，你现在走，恐怕不太好吧？”
这句话的用意，带着些泫然欲泣的腔调，顾如夏和苏零倒都能听出些其它的意思。
“嗯，确实不太好。”
沈子骁闻言，思索了一下，直起身子，转过身看着贺志盛，微微鞠躬，语气带着歉意：“抱歉了老师，今天学生可能要暂时失陪，晚上的时候一定登门致歉，并且给您这件事的答复。”
贺志盛倒是大方地笑了笑：“没事，反正我在这里落了脚，也不急这一时。”
曾可芸闻言，脸色一变。
沈子骁的意思倒是很明确。
歉意的确是有，但不是因为她而已。
曾可芸紧咬着下唇，忍了又忍。她转过头，目光落在苏零身上，眼神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带着些冰冷的审视让苏零觉得浑身不快。
苏零掀了掀眼皮。
这人……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曾可芸垂下眼，突然出声：“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冒昧。”
她转过头，看着苏零，笑了起来，眉眼处看上去全是温柔：“我也有点想去洗手间，但是…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
顾如夏皱起眉，微微起身似乎是准备替苏零拦下。
但苏零却没什么表情，她忍下不适，然后笑了声，站起来，道：“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上午下午两场考试，没来得及写。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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