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舒志此时是进退两难,他不该在见到魏清婉同别的男子走一起就如此着急的。
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岳家,哪怕这次春闱没考中,只要有魏清婉在,魏景和这么疼自己的妹妹,日后有魏景和的帮助,兴许他也能凭举人功名当上官。
还有,他不能背上杀妻的名声。
薛舒志咬咬牙,忽然上前跪在魏清婉面前,“婉婉,我错了。都是那会那丫鬟说你染了瘟疫啊,我原本是打算拉住你的,但是难民蜂拥而来,没能拉住,而非推你。”
安觅:!!!
安觅大开眼界。
这渣男居然认了这莫须有的事,还把罪名都往那不存在的丫鬟身上推!这无耻的程度突破天际了。
果然,听到他这番辩白,周围谴责他的人都沉默了。
瘟疫,那是避之惟恐不及的。
魏清婉没想到他还能这么说,为了达到目的,竟同她下跪。他可是自诩读书人,最是清高自傲不过,别说叫他下跪,见家中长辈他都是昂着头的。
“没想到你为了撇开罪名,连向我下跪的事都做得出来。”魏清婉吓得后退一步。
石虎真担心魏清婉会因为这一跪而心软,还好,还好。
妇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相公还要参加春闱的,名声不能毁。
她看向魏清婉,“原来这都是误会一场,当初正值瘟疫发生,那种时候也怨不得相公。他不单单一人,还要顾着父母。魏小姐,相公娶我时也不知你还活着,如今弄成这样两家必然是结不成亲了,便让相公写了和离书好聚好散吧。”
安觅眼眸微眯,这女人能大着肚子跟薛舒志上京,能听到薛舒志被人当街殴打就跑来,想必薛舒志是她仅能抓住的最好的成亲对象?
明知道渣男这样做是要将她贬为妾的意思还这么帮渣男?
想坐稳正妻位子,又想挽住名声?想什么美事呢!
安觅摸摸崽崽的小脑袋,看向那妇人,因她怀孕的关系,怕她情绪激动还让斗雪上前看着点,“这位夫人,看你这身子约有四个月了吧?怀了身孕还能千里迢迢陪丈夫上京赶考可真不容易。小孩子最可爱了,为人母亲就盼着孩子能在身边平安喜乐地长大,若是……”
她停顿下来,转而看向魏清婉,“罢了,婉婉,不如你就回薛家吧。只是得劳烦这位夫人居妾位了,我魏家可不接受什么平妻之类的事。”
安觅的目光又落在她肚子上,近前小声说,“正好婉婉当初被害得小产,极有可能伤了身子,今后你生下的孩子就抱到婉婉跟前养。”
既然你这么为渣男着想,我成全你啊。
石虎眼睛一瞪,看到魏景和也没反驳,就急得想出声,又怕让魏清婉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只能气呼呼地把拳头攥得嘎嘎响。
魏清婉起初也吓到,但是转念一想,二嫂不会这样对她,就低下头没有出声。
薛舒志心里一喜。
那妇人怔住,完全没想到刚还在恨不得杀了薛舒志的魏家人,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她看到魏清婉毁了容的脸,听到她可能不会再有孩子,若是为这两样,的确回到薛家是她最好的归宿,不然谁还会娶一个毁了容,还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当正头娘子。
妇人越想越慌。
她看着安觅身前玉雪可爱的孩子,抬手抚上小腹。
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断不能让薛舒志心里的算盘得逞,倘若他迎回这个魏家小姐,那她就要沦为妾?她身为庶女,自然知道姨娘在正室跟前活得有多艰难,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喊自己做娘。
不,她不能沦为笑柄,哪怕薛舒志无法再科举,她也是正室!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妇人在心里几经挣扎,抬头看向魏清婉,低头认错,“魏小姐,对不住,方才我只是不想让相公名声受损才那般说。我可以证明,相公说的是假的,那丫鬟被我发卖前什么都招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丫鬟是不是魏家要找的那个,那丫鬟的确是一直跟着薛舒志的房里人,薛舒志待她也不错,还许诺婚后抬她做姨娘。
众人为这反转再次哗然,大骂薛书志简直丢尽读书人的脸。
薛舒志万没想到压死他最后一根稻草的竟然是自己的现任妻子,或者说,他没料到魏清婉这二嫂这么能说。
他今日败就败在魏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避讳这事,反而在大庭广众下将事情说开。二是,魏景和也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在意名声。
薛舒志能算计这一切,自然不是没脑子的。他知道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相反可能会惹得魏景和对付他。
“观言,报官。”魏景和淡淡开口。
“我写。”薛舒志赶紧起来走到书案前,墨都是墨好的。
魏清婉拿到和离书的那一刻,捂嘴痛哭出声。她真的怕薛舒志不愿放人,要把她耗死在薛家。
石虎也彻底松了口气,还暗喜,这下他是不是可以提亲了?
离开前,安觅还是对妇人说了句,“你最好买两个有力气的婆子贴身伺候,渣男渣起来可不管你有没有身孕。”
“科举考的不单单是才学,还有人品。”
魏景和也对薛舒志,或者说对在场的读书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场有的考生又何尝希望薛舒志有一门三品官的亲戚?本就是同届竞争关系,若是再有这么一门亲戚于他们更不利,如今听到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古话说文人的嘴,武人的刀,皆能杀人。都不用魏景和再做什么,已经有大批文人叫嚣着剥夺薛舒志的功名了。
如此一来,哪怕是原先看好薛舒志的座师也会跟他撇清关系。
也有目睹这一切的京官摇摇头,这举人没打听清楚啊。这魏家就没怎么在意过名声,若是在意,还能纵容家中小孩养猪,还养到皇上跟前,养出史上第一场赛猪来?
光想有个三品官大舅子,怎么就没想过他一个毫无出身背景的人,得罪了三品官,还是正炙手可热的三品官,能安然无恙?
科举,这辈子别想了。
只是,魏景和就这般放过这举人有点说不过去啊。
不出半个时辰,魏侍郎当街殴打进京赶考的举人这事就传遍整个京城。
如今话题最多的可就属这魏侍郎一家三口,再一打听事情经过,除了迂腐的,看不惯魏景和的,谁不赞声打得好。
妇人听了更是崇拜有加,之前感慨嫁人当嫁魏景和,如今再感慨有兄当如魏景和。
之前关于魏侍郎的妹子被不清不楚休回来的流言也明朗化了。
当初魏夫人在长公主府花宴上隐喻她小姑是为了离开渣男自己划的脸,当时没几个信。脸对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死都比毁容容易。却原来这背后真相还更惨,如今的确也算是勇于跳出火坑了。
一行人回家路上,两个孩子都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很乖的手牵手一块走,没有说话。
“二哥……”魏清婉刚出声就哽咽了。
安觅上前握住她的手,“别怕,渣男出现了总好过让他在其他地方逍遥快活,他们薛家欺负你这事,咱们总得讨回来才舒坦。何况,断个干净总好过在他家户籍上挂着一辈子恶心人的好。”
“二嫂,会不会因为我的事……”
魏清婉有些担心这个仙女二嫂会多想,毕竟在她和二哥要重新补办婚典的时候闹出这事,未免晦气。
“别说你二哥现在当着官,就算咱还是平头百姓,也能抄了家伙打上门讨个公道。不信你问你二哥。”安觅以为她是担心连累魏景和,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魏清婉被安觅这土匪般的语气逗乐,看向她二哥,就见二哥轻笑,“听你二嫂的。”
魏清婉放心了,搂着她二嫂的胳膊,“二嫂,你真好。”
“要还不解气,我带你去套渣男麻袋。”
魏清婉被逗笑,想难过都难过不起来了。二嫂真是个宝。
身后的石虎眼神一闪,麻袋的确是个好东西。
出了这么件事,怀远也不好再在魏府玩,石虎自然是要把人送回去的。
眼看就要到魏府了,魏清婉也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没再同他说过话,他觉得,这会正是他表真心的时候。
到魏府,石虎终于鼓足勇气,“平安姑姑,明日我就找媒人上门提亲!”
现场一片寂静。
魏景和目光犀利地看向石虎,“你刚说什么?我听不大清。”
“爹爹,平安听清了,石虎叔叔说上门提亲。”平安歪头看向他爹的耳朵。
石虎叔叔说那么大声,爹爹没听清,是不是耳朵坏掉啦?
安觅一看就知道崽崽在想什么,很是揉了把小脑袋,强忍住笑,看向羞得想找地缝钻的魏清婉,又看看大大咧咧的石虎。
原来钢铁直男追妹子是这样的,说好的古人含蓄呢。
明明魏景和的声音一样温和,可是石虎却觉得比将军发怒还吓人。
这,难道是不同意?魏景和不是早就看出他对他家妹子的心意了吗?一直没说什么,他以为是默许的。
魏景和盯着石虎半响,请他入府,这才对魏清婉说,“你如何作想,便同他说个明白,无需有太多顾虑。”
魏清婉知道二哥是由她决定的意思,听二哥这意思分明是早就看出来了。
安觅也担心魏清婉可能会因为自卑而退缩,“石虎是武官,不需要讨好奉承你二哥,要巴结,他有镇国公府,所以,他能图的便是你这个人。好好考虑清楚。”
很快,魏府前院就剩下两人。
魏清婉看着石虎,解下面纱,以毁容的脸堂堂正正面对他,“我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还有,我当初小产又没能好好休养,身子是伤了的,这辈子恐怕再难有子嗣。”
她记得他说的,他是孤儿,那么传宗接代更是有必要。许是见多了二哥和二嫂之间的相处,她也接受不了第三个人存在。何况她这样子,若非真心,哪怕再嫁,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还不如不嫁。
石虎呆住,半点反应也没有。
魏清婉心里那一点点期待的火苗被猛然浇熄。她苦笑,转身离开。
石虎终于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拉住她,“我不在意。你别嫌弃我是个粗人就好。上阵杀敌,都是把脑袋别在裤头上的,遇见你之前我连亲都不想成,谁知道哪日就死在战场上了呢。”
“莫要胡说!”魏清婉抬手捂住他的嘴。
自打和家人重逢后,她粗糙的手也渐渐养得嫩了,如今软软覆在石虎嘴上,从没与女子如此亲近的石虎,一下子气息变得好重。
魏清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拿开手,别开脸,“莫要自欺欺人,你方才犹豫了就表示你心里还是在意的。”
“啊?我方才是因为你那话的意思明摆着是答应了,所以欣喜坏了。”石虎一脸冤枉。
“真的?”魏清婉眼睛瞬间亮起来。
“你要不信,我现在也可马上回去寻媒人来提亲。”
魏清婉看他急切的样子,心花怒放。不管他现在这话是真是假,将来又会不会变,至少,二嫂说的对,他不需要通过娶她来巴结二哥,他图的就是她这个人,这就足够了。
“我二哥二嫂打算补办三书六礼,长幼有序,你待我二哥的事定下再来。“
石虎暗叹,这魏大人真会玩。
“那我等你二哥和你二嫂定下了再找媒人上门提亲,到时你可莫要反悔。”石虎盯着她要一个肯定。
魏清婉又羞又笑,“也好,让你有空闲好好想清楚。”
“你怎还是不信我!不信我对天发誓给你看。”石虎被逼急了直接举手。
魏清婉急忙拉下他的手,“无需如此,我信你还不成。”
石虎立即喜笑颜开,“你这话我记住了。”
……
家里魏家二老还在商议要请谁做媒,各流程应该备什么礼,一听说差点害死闺女的薛家人出现了,魏老太噔的站起来,怒气冲冲,“在哪?”
“娘别急,已经解决了。”魏景和扶住她。
“如何解决的?”魏老头问。
魏景和就将事情经过说了。
“就是如此一来,婉婉的名声必然也会受点影响。”安觅道。
若是薛家一直不出现,就如她在长公主府上说的,魏清婉就是为了摆脱渣男划伤脸,自请下堂的。可渣男出现了,魏清婉独自在灾年里行走的事就会摆到明面上来。
魏老太感激地握住她的手,“你做得很好,婉婉被抛下是不争的事实,咱只能在薛家把这事扯到名节上之前先让他们没法说。”
若是她在场脑子都转不到这么快,等薛家拿婉婉的名节添油加醋地说,他们到时是百口莫辩。
“打听到他住哪了吗?说了我要打断他的腿的。”魏老大狠狠砸了一拳在桌上,恨不能去把那姓薛的捶死。
“过两日吧。”魏景和说。
大家相视一眼,总觉得他们家老二在憋个大的。
说完渣男的事,又说起石虎要来提亲的事。
魏家二老和魏老大表情一致石化。
石虎?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那石校尉怎么最近跑魏家这么勤快,原来是看上婉婉了。“魏老太一拍腿,恍然大悟。
“这石虎是还在大溪村就接触了的,倒是个好的。”魏老头斟酌过后道。
魏老太就问魏景和,“他知晓婉婉身上发生的事吗?”
魏景和:“薛舒志出现的时候就是他护的婉婉。”
魏老太又问了安觅对石虎的看法,郎有情,妹有意,安觅当然是点头称赞。
在古代,男人不介意魏清婉脸上的疤,在知道魏清婉近经历了那么多事后,还能立即提出求娶已经是难能可贵。
魏家二老也认为石虎不错,等问过魏清婉的意思后,他们这里就没别的问题了。
当夜,等平安睡下后,魏景和和安觅说起从平安出钱买登报一事所得到的启发。
安觅再次惊于魏景和的脑子,也来了兴致,和他谈到很晚,最后还被他赖着一块歇下。
翌日,魏景和天还未亮就醒来,看到怀里的温香软玉,有些舍不得放手。就着明明灭灭的灯火看了眼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乖乖巧巧的,像极了平安睡他怀里,抓着他衣襟的模样。
最终,他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下,才小心翼翼移开她,又看了眼床里边睡得香甜的平安,这才披上衣服回自个屋子洗漱。
早朝,魏景和毫无疑问又被狠狠参了一本,还被御史弹劾。
说他为官者竟然当街打人,打的还是一名举人,以权压人等等,其中跳得最欢的是那靖远候。
魏景和早就料到,他站出来,“臣并非以官身打人,而是以兄长的身份。家妹因他毁容,被他抛下,小产……在人吃人的灾年里,家妹能活着,除了她足够坚韧外,还因为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是想要与家人团聚,想要家人为她讨个公道。如今我只感谢老天让那人活着,不然这公道我上哪讨。”
“那是你一家之言,那举人也说了他是因为怀疑你妹妹得了瘟疫,为了保全父母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忠孝两难全。”杨御史说。
“如此说来,哪日事情到杨大人头上,杨大人也会为了孝而牺牲自己的结发妻子。有孝无情,值得称颂?”魏景和不闲不淡地问。
“你这是强词夺理。”杨御史道。
魏景和:“我做为兄长,只看到我妹妹被毁容,被抛弃在乱世里,被害小产。他将我妹妹害成这般,你还想让我体谅他不成?”
“此事是不能怪魏卿,魏卿也是护妹心切。当初魏卿可是说了,当官若是连为家人讨公道都不能,还不如回家种红薯。为这般小人辞官回家种红薯可不值当。”承光帝出声。
承光帝都这么说了,臣子们还能说什么。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到此结束的时候,魏景和再次出声,“皇上,臣要参礼部在科举选拔上有所欠缺。臣认为,我大虞再是缺人才,也断不能用人品败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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