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拉第巴力欧斯来了。响辅,你也很久没听过这把琴的声音了吧?”从津曲红生手上接过装着那把引发家族悲剧的小提琴的琴盒,设乐咏美随意地取出里面装着的小提琴,拿着它走到一旁的窗台旁,摆出拉琴的姿势,“从它身体中流淌出的妙音,永远不该用凡人功利的耳朵去玷污;它只该存在于那静静的夜里,以最纯净的心灵去梦……”
由于津曲红生拿着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去而复返,刚才羽贺响辅问的那个问题并没有得到设乐咏美的正面回答。
于是羽贺响辅和云景站在原地,观察着这位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的女士接下来的举动。
【不对,她想做什么?】
看到这位设乐咏美女士一边用这把承载着羽贺响辅父母血泪的小提琴沉醉地演奏着,一边坐到了窗台上,云景心中一跳。
“叔母,不要做傻事!”羽贺响辅神情紧张地看着在窗边摇摇欲坠的设乐咏美。只是刚被对方告知,自己的父亲其实是被这些所谓的家人们合谋杀害的,看着设乐咏美如今近乎轻生的举动,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
由于担心刺激到拉着小提琴摇摇欲坠的设乐咏美,三人都不敢太过靠近对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不远处紧张地注意着对方接下来的动向。
“这首曲子已经接近尾声了。”三人中音乐素养最高的羽贺响辅小声提醒。
云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曲终那一瞬间,他就会疾驰到窗边,阻止设乐咏美从这里跳下去。
“响辅,这是你的琴。”还没有完成这首曲子最后一小节的演奏,设乐咏美就猝不及防地停下来,将手中的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朝羽贺响辅怀中扔去。同时,她身体向后倒去,坠入无边夜幕。
羽贺响辅来不及反应,愣愣地接过朝自己扔来的小提琴。
云景比他反应更快,将一直攥在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以抛物线的弧度,使劲往楼下扔去,然后匆匆朝楼梯处跑过去。
羽贺响辅把手中的小提琴随意放在桌上,赶到窗边,向外看去——
设乐咏美仰面躺倒在印着帝丹中学校徽的巨大充气垫上,满面惊愕。
见对方看起来性命无虞,羽贺响辅松了口气,赶下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云景已经先他一步赶到,正准备将一动不动的设乐咏美扶起、回收自己的气垫。
“云景,这是你准备的?可这么大的气垫,之前也没见你拿出来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羽贺响辅惊愕地问。
云景查看完气垫的情况,发现没有破损,这才回答羽贺响辅的问题:“这是我为了学校过几天的紧急情况演练准备的,因为不占地方,这次就顺便揣兜里带来了,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这东西只要用点儿劲砸在地上,就能自动弹开,摁这个按钮,就能恢复原来的大小了——”
云景摁了一下气垫侧面一个醒目的按钮,结果除了传来一阵孩子们清唱的歌声外无事发生。羽贺响辅觉得这韵律似曾相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
“帝丹中学的校歌?”
“是啊。”云景重新按了旁边的另一个按钮,歌声戛然而止,气垫也缓缓收缩,最终缩成大拇指盖大小的一个球,云景把它挂在自己的钥匙扣上,“我和校长一起想出的主意——演习时,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就拿出这个气垫,让那些受到惊吓的小鬼倒在印有校徽的气垫上,同时放出帝丹中学的校歌……”
虽然刚经历了很多令人无法释怀的事情,羽贺响辅还是忍不住跟着云景的话,幻想起他所描绘的场景,扯开嘴角,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可惜设乐降人坠楼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要不然也许……”收好气垫,云景仍有些自责。
羽贺响辅也知道,不管设乐降人他们从前到底做了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而可能曾有机会救下他们,却没能做到,这样的滋味苦涩难言,可这样的痛苦,自己和云景今晚却已经历了太多次。
【不过,幸好救下了设乐咏美叔母……】羽贺响辅安慰着自己。
设乐咏美被扶起后,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云先生,你和响辅救了我……为什么?”
云景看了看羽贺响辅,退到一旁,表示自己不会插手对方的家事。
羽贺响辅叹了口气,“咏美叔母,我们并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不管那个人是亲朋至交,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甚至是夺走生命中重要之物的仇敌。”
“害死你父母的仇人,由于已经过了刑事责任追究时效,他们会一直像现在这样享受着富裕美好的生活……像这样的人,如果因为意外,即将失去他们的生命,你也会救他们吗?”设乐咏美似乎有些费解。
羽贺响辅一言不发,但他刚才的行为却已经说明了自己的选择。
设乐咏美沉默片刻,释怀地笑了,“我明白了……只有你这样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才能用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弹出最动听的音乐啊!”
云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目光四处扫视,终于看到了倒在一旁的设乐调一朗和设乐绚音,两人已是面色发青。留在门口守着爷爷奶奶和父亲的遗体的设乐莲希也昏倒在地。
“这……怎么回事?”羽贺响辅也注意到倒地的三人,着急地打电话呼叫救护车。
“只是不想弄脏响辅你用来演奏美妙音乐的双手罢了。”设乐咏美摆了摆手,“设乐降人的确是被我推下去的,我还换了设乐调一朗和设乐绚音这两个老东西的药,他俩恐怕也活不过今晚。我马上就会在警察面前自首,到时候我也会进监狱,受到应有的惩罚。虽然不能救赎二十八年前我犯下罪孽的万分之一,但也许这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那莲希呢?她是无辜的。”羽贺响辅意识到不对劲,看向设乐莲希倒下的方向。
“莲希没事。我只是往津曲红生给他们送过去的水里加了些安眠药罢了,免得那小丫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爷爷奶奶倒在自己面前。”设乐咏美微笑着,“响辅,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会讨人嫌——我和你母亲千波原本是很好的朋友,成为妯娌后,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并不常见面,可关系却更加密切。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有想过帮他叫救护车,可弦三朗却拦住了我。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默认了他们的恶行,甚至帮助他们布置出虚假的犯罪现场。”
比救护车更先来到的是熟悉的警车,目暮十三铁青着脸从车上走下来,“怎么回事?又发生什么了?”
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和一脸淡然的设乐咏美,见惯大风大浪的目暮警官也不由得扶额叹气——这家人一个两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被警察带上警车前,设乐咏美走到羽贺响辅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响辅”。
“云景,到底是为什么呢?”羽贺响辅皱起眉头,似乎遇到十分难以理解的事情,“为什么她可以在害死和她关系很好的我父母后,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恶行隐瞒二十八年,却又在一夕之间选择用最残忍的手段,将当初的同伙统统送进地狱中呢?”
云景看着这只迷茫的小羔羊,“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不停流淌着的河流,时而湍急,时而平缓,但总是宁静的。但对于那些做了亏心事并且未曾完全抛去善念的人来说,漫长的时间则像是无边业火,日日夜夜焚烧着他们的心灵,最终,他们要么完全摈弃自己的良心,要么就会被滚雪球一样越来越重的负罪感压垮,最终做出毁灭自己的疯狂之举。”
“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我还要感谢设乐咏美叔母。如果让我突然得知父母身亡的真相,或许我会出于复仇的目的,将当时参与那件事的所有人都亲手设计杀害。也许我还会想出什么花里胡哨的杀人方式,作为我这个音乐家一生中最后的谢幕演出。”羽贺响辅笑着打趣,只是眼神中仍有化不开的浓郁悲色。
“喂喂,那就不是羽贺响辅了。”云景摇了摇头,“只有现在这个,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始终保持善良、传递温暖的羽贺响辅,才是真正的羽贺响辅。”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云景、羽贺响辅和从楼上下来的津曲红生一起帮助医生们将昏迷不醒的三人送上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设乐家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个身影站在高处粗壮的树枝上,借着黑暗的遮掩,肆无忌惮地窥视着这里的一切动向。
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他平静的声音幽幽传出:“琴酒,现场发生了命案,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所在的宅院被警方严密监控了起来。一天之内,这家里好几人横死,那把琴近期也一定会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好了,我知道了。取走斯托拉第巴力欧斯的计划推迟。莱伊,你回来,BOSS有另外的任务要安排给你。”
黑暗中,男人原本亮着的手机屏幕突然熄暗。看着显示已经挂断的通话记录,他挑眉笑了——
“收到。琴酒,我也很期待和你的见面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