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这种辣眼睛的存在,僵尸长的真的不好看,以前见到的像疯猴子,现在见到的像木乃伊,还是光溜着身子的木乃伊。
丑到惨绝人寰了。
虽然他们武力值不高,可数量多,乌压压一群,歪歪扭扭的往山下走,有的不小心跌到别人家的棺材坑里,摔的一脸懵,然后再笨拙的爬上来,呲着长牙嗬嗬的吼着继续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它们不理会青岚是因为青岚手上没血气也没热度,它们的眼睛看不见,只靠鼻子感应活物的存在。
这地方以前是个村子,这就说明,周围还有别的村子,青岚无法探知别的村子的情况,但她知道,不能让这些东西下山。
她手上唯一的武器就是风,她只能将风修罗布置在下山的各条路上,不用多利害,只要让它们缺胳膊断腿不能行动就好,粉的太碎还怕尸毒散出去。
关键是这个四阴之地要怎么处置,她全然没有头绪,她只会几道简单的阵法,碰到这种天然形成的阴地,她也没辙。阴地不破,这地方就永远不能太平,能一直不停的滋生出邪物魔气,她解决掉这些木乃伊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根本上还是要解决这个地方的风水问题。
木乃伊被风修罗切的一块一块的,有的只留了个脑袋却还在呲牙嗬嗬,断了手脚,指头仍然会动,指甲尖尖,乌漆麻黑,看着可渗人。
青岚又使风垛了一个土墙,其实也不算墙,就是一溜土堆,把它们圈在里面。要不是力有不怠,她直接想将它们就地掩埋了。
这也是为了安全。
这地方,既能养尸,又能养鬼,青岚觉得自已在这里浑身都舒服,出了山就不行,日头大一些,身上就有灼痛感。
她出了村子,觉着不好,又感紧回去了。
还是一样的困着,先前被困葫芦里,现在被困在这个地方。
青岚现在也弄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亦衡的手笔,自从出了葫芦就没见过一个活人,她要见的人压根没现身。
晚上和掀自己棺材板的斗智斗勇,白天躲在葫芦里面休息,青岚的日子过的也算规律。
冷青岚在僵尸出现的那天夜里受了惊吓,到现在都缩着不出,她原本以为自己见过的那些水鬼已经够丑了,但这些东西打破她对丑的界限。再一个,就像鬼也怕听鬼故事一样,她也害怕这些东西,所以能不露头就坚决不露头。
下不了山,青岚又是个待不住的人,只能瞎折腾,折腾完山上的黑气,又开始折腾池子里的黑水。
黑水之上生了魔气,魔气不算重,而且也没开灵,没有攻击性。
青岚也是手欠,她扎纸人已经是刻到骨子里的本能,但凡手上有几根细竹条,她就能无意识的把竹条弄成纸童的架子。
这里没有竹条,但有柳条,柳条柔软柔韧,意随心转,她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然后,就摆弄出来一溜的纸童框架。
没有纸墨朱砂灵笔,这也就是些没用的框架。
那不是她太无聊了么,没有纸墨就扯了葫芦里的荷叶做纸,一张张糊在框架上面,又玩儿似的蘸了黑池的水画了五官点了灵……谁知道这胡闹似的竟然还真成了,只不过结果出了点儿意外——她弄出来一个魔童。
这家伙对着青岚呲牙笑了一下就开始吸食水面上的魔气,他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可给青岚吓的够呛。
还有更吓人的呢——
第二天青岚躲在葫芦里午休,然后就被一阵咔吱声吵着了,她飘出葫芦口一看,寒毛都立起来了。
那家伙也不知道啥时候到土墙那儿捡了许多绿毛僵回来,大概是嫌脏,就把它们扔水池里洗啊洗,看着不磕碜了就放在一边,洗完之后,他抓着这些东西放进嘴里,吃鸡脆骨似的……咔吱声就是这么来的。
他察觉到有人看他,转过身来见是青岚,便咧嘴一笑又转过去,举了一根小腿向青岚示意:你吃么?
青岚僵硬的笑了笑说:“你吃吧,我不吃。慢点儿吃,别着急,吃完山上还有呢。”那态度就跟溺爱儿子的傻妈似的。
他又咧嘴一笑,再次转过身咔吱咔吱去了。
一个“傻妈”,一个“傻儿子”,这组合是真配。
不过也好,她正愁这池水该怎么处理呢,误打误撞的,还真就恰好来了个“净化器”。这娃儿特别喜欢爬在水池边上吸食里面的黑气,而且神态也诡异,像吃神丹妙药似的,靥足无比。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是个什么怪物,只知道自从有了他,她的生活突然变的清闲无比。
山上下来“客人”,不用青岚动手,他一个人就能把它们都拦下来,身上扛的手上提的一连串,最后都提溜到水池边,扑通扑通扔进去。就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池子都满了,满池都是挥胳膊蹬腿的绿毛僵,嗬嗬呀呀个不停,就是上不来。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口粮,他又嫌它们脏,所以干脆都泡在水里,吃的时候现捞现啃,大概也讲究个食材新鲜度吧。
他的胃口也惊人,只要有空,他就在不停的咔吱咔吱,一池的食材没出一月就全给他咔吱光了。
之后,又去土墙那里捡那些缺胳膊少腿儿的回来,虽然咔吱声一样,但青岚总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凑合着吃的神情。
这玩意儿竟然也讲究个新鲜度么?一样样的干巴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品尝出味道不一样的。
她有时发愁,山上吃的东西就那么多,僵尸吃完后,他该怎么办?是挨饿还是下山去找别的吃的。
还要只吃这些东西还好,她就怕他还吃别的东西,怕他伤人。
他若伤了人,就是她造的孽。
青岚就当自己养了一个孩子,不得不天天耳提面命的教他以后不可伤人,不可伤人,不可伤人。
他歪头,懵懵懂懂,好似在问:人是什么?
人是什么?
青岚发现她要教他,还真是特别困难,这个地方有鬼有魔有僵尸,就是没有人。
她只能说:以后见了就知道人是什么样的,记住,千万不能伤人,更不能吃人。
也不知道他记没记住,只咧着嘴笑。
这可给她愁的,这傻崽子到底是记没记住啊,你那么凶残,就别卖萌了,一点儿不萌好吗。
真是,几辈子都没这么操心过了,想到这里,青岚就想剁爪子,咋就那么欠呢,平白得一魔孩儿,空降当妈了。
这茬操心的事还没完,更要命的事又来了。
也不知道这死孩子做了什么,突然就牵动了天机,头顶上出现了劫云。
这是真要命了啊,青岚看见那浓云就心惊胆战,她是真怕,劫雷至刚至阳,专克阴邪之物,她现在就是一只阴邪,一个弄不好就魂飞魄散了。
那孩子也怕,吓的吱吱叫,他是纸童,因为糊的材质不一般,他不怕水却怕火,只要小小一点雷火就能将他烧的干干净净。
青岚心下打起了鼓,她在想要不要趁现在这个机会将魔童消毁,因为她对他的以后真的没打握。一个只凭本性进食而完全没有善恶之分的怪物,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一颗随时都能爆l炸b炸l弹,她不知道他哪一日会爆l炸,炸伤别人也炸伤她。
但是看他被劫云吓的慌不择路的逃,逃来逃去一直在她身边打转,她突然心软了。
算了,就这样吧,是她把他带到这世上来的,她无法预测后事,不能因为以后可能或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剥夺他生存的机会。
她能躲进葫芦,但他没处躲,青岚想了想,从葫芦里扯了几片莲叶,给他身上又粘了一层,找了几根枝条给他捆在腰上,坠了石头准备沉进池子。
这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只要不烧着,别的,他得自己扛。
扛过扛不过,都是他的命。
她摸着他的头叮嘱:“会很疼,要忍着。”
他懵然又慌恐,黑白分明的双眼一直盯着她,带着依恋,像小兽在看母兽一样。
青岚怔了怔,心里突然酸酸软软的,然后猛的进了葫芦,掰了几支笋子出来,一股脑的塞进他的嘴里。
“吃掉。然后进水里去。”
葫芦里生长的那几样植物绝对不是普通植物,她猜这些以后会有大用,所以平时能不用就不用,她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对是错,她只凭着本心在做。
笋子是好东西,他只咬了下,眼睛就亮了,然后咔吱咔吱飞快的吃完了。吃完之后他舔舔嘴还想要,但青岚喝令他进池子,他虽然不太情愿,仍旧听话的跳进了池子,慢慢沉了下去。
池水幽黑,青岚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眼看着雷要降下来,她叹了口气,将葫芦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飞身钻了进去……
听天由命吧。
……
国师看着他卜出的卦象,心头沉重又绝望,他知道逆天之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却不知反噬来的如此迅捷而猛烈。
魔降之象,竟然是魔降之象。
他们这一派说来是天师,专门为了降妖除魔而存在,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妖并不可怕,魔才可怕。
遇着魔气尚且要花费一番功夫去清除,若遇了成魔,那就只能拼死相博了。
普通魔物是牵不动天机的,除非是大魔。
大魔临世,挥挥手就能让成千上万人成为傀儡,魔气所到之处,皆是炼狱。
凭他如今的能耐,决不能与之抗衡。身死道消事小,万民劫难事大,这皆是他的因果。
事到如今他才醒悟,原来机缘一事,是谁的就是谁的,谁都不能强夺,强夺则有余殃。
为着他的一己之私,竟将天下置于危地,这个后果,他从未想过,亦背负不起。
唯今之计,他只能去求助师门了。
但愿师尊能看在天下万民将遭受劫难的份上,允许师兄师弟出山。
写好了信才发现,他如今已经没有人手可用,找一个能递他送信的人更是艰难。
正在焦急之时,几个郡王突然来了。
“几位如今来找我,是为何事?”国师心知这一切的变数或多或少都和这几位有些关系,但是大难当前,区区的权力之争先放一边。
太平郡王笑的意味深长:“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亦衡真人的大弟子,这几位都是我师弟。”
亦衡真人?
“我师弟……?”国师明显很惊讶。
之后又稳下来,他想了许多,唯独没想到师弟竟然也在里面插了一手。
“你们是听从他的吩咐才上京来的?”
太平郡王回答:“是,先生算出国师必有一劫,便让我等上京取麒麟玉符,顺便将太后娘娘的骨席取走。先生说,不积余荫,便招余祸,天道自有定数,您乱了天道定数,必要受天道之罚。只是生民何辜,所以才令我等取麒麟玉符以镇四方太平。只是这魔降之祸,却是要国师大人亲自背负,因为这是您的因果,别人都替代不了您。”
国师缓缓压下心头的惊骇,他此时已经不去想自己当初的孤绝是勇敢还是愚蠢,只是叹
息,到头来,竟是成全了师弟。
可见人算终比不过天算。
“你们师尊还有什么吩咐?”
太平郡王说:“先生只让我们告诉您一句话,他能助您成神,不过需舍身二百年,您可愿意?”
国师知道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只“舍身”二字就值得考量。
“如何舍身?”
太平郡王笑说:“这我却不知,国师大人若要细知详情,便往京西二百里去,一去便知。”
广平郡王补充说:“若是国师大人做了决定,便派人通知我们一声,我等去跟圣上请旨敕封。事不宜迟,大人需尽早做决定。”
国师心知这是师弟的明谋,一面是他念如心魔的成神之道,一面是万劫不复,哪怕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不会放弃那条成神之路。
几个郡王离开后,国师看了看他写下的信件,沉默了片刻便将它放烛火上烧了。
之后收拾收拾,往太平郡王说的地方去了。
一路往西行了百十里,初时没察觉什么,待察觉时,整个人如坠深渊。
他守在京城,却一直没发现这个地方,让它成了气候。
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棵树底见了一个人。那人迎风而立,墨色衣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乌发像丝绸般披于身后,有几缕被风吹起和衣衫缠在一起。他只站在那里,却有重天地同色的凝重感,让人想匍匐仰望。
那人转过身来,清冷的容颜上带了一抹笑——
“二师兄,好久不见。”
正是他的师弟,亦衡。
国师看了他良久,将近四十年不见,他还如从前一般,容貌不曾改变半分,而自己却已然鬓发如雪了。
“好久……不见,师弟。”
“师兄既然来了,那我就陪你走走吧,顺便说说我的打算。”
“走吧”
一前一后往黑气冲天的地方而去,两人离的不远不近,彼此说话正好能听到的距离。
走了近小半个时辰,国师才开口相问:“师弟为何出山?”
亦衡漫不经心的说:“唔……是为了找一个人。”
国师又看了他两眼,师门规矩,除非有万不得已的理由才能下山,否则不准掺和人间事。下山只为寻一个人,这理由却是怪异。
“可找到了?”
“找到了。”
“甚好。”
亦衡笑了笑,没说话。
及至山下,国师的眉头皱的更深,这处地方很不对劲,太安静太平常了。若按常理推断,这个地方不干净的东西应该很多很多,可现在看,似乎干净的过份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大魔已经出现了,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被他吞噬了。
亦衡却淡然的说:“情况如何,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率先一脚踏了上去,国师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山。
山上树木多半枯死,枯树上有魔气和阴气侵蚀的痕迹,地上有焦黑一片,看着触目惊心的很。
更触目惊心的还是另一处,许多葬墓都被打开了,脚步印清晰可见……国师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待他找遍所有地方都没看见那些东西时,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他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
亦衡不发一言的继续往前走,绕过一个小山丘,眼前豁然开朗,一池形如骷髅头的黑水嵌在山谷最低处,森森的散发着黑气。
国师倒吸一口凉气,他走南闯北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极阴之地,这就是天然的养尸养邪养魔之地,他只是奇怪,以前自己为什么没发现这里。
若是早发现几年,事情也不会坏到这个地步,而如今,一切迟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师兄可有把握破了这个地方的阴气之源?”
国师看着幽黑诡异的池水,无言摇头,他在阵法上的造诣不高,这地方又是天然形成的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没把握。
亦衡指着水池说:“阵眼在那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里放个镇物。”
国师却难为的说:“这样的大阵,镇物可不好找,这天下难找出这样的物件。”
亦衡摇头:“不,很好找。”
国师抬头看亦衡,亦衡也抬眼看他,国师顿时生了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亦衡说:“这就是你的因果。若你没将玉骨炼成骨席,那它便是最好的镇物,如今玉骨染了晦气,再用它镇于此处则是雪上加霜。既然找不到当镇物的物件,那就找人来镇,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人能镇在此处,师兄不妨想想,这两个人是谁。”
国师心知师弟讲的不错,但他深知亦衡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只是他不愿意拿出来而已。
“为什么?”
“因为想让你求仁得仁,你做了那么多事只想当个神祇,我是你的师弟,自然想让你心想事成。”
不,一定不是因为这个,国师摇头。
亦衡倏的冷下了脸,他轻笑着说:“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可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呢?”
国师不懂这话是何意思,他自认没做任何对不起师弟的事情。
倏而一个身影缓缓出现,让他猛的僵在那里,心下刹时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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