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燕州府署的大堂中发出一声巨响, 谋士被招前来, 不敢上前查看,只好拽着一个仆役,低声说:“主公这是因何事发怒?可有什么不顺心的?”
那仆役一脸天塌了表情, 说:“您还不知?还不是那个武德?刚刚传来的消息,武德接管楚州了!”
“什么?”
谋士也吃了一惊。
他这一声有些大, 恐怕陈继已经听见了,冰冷的声音从大堂透出来,说:“既然来了, 就立刻进来。”
谋士赶紧连滚带爬的跑进大堂之中,作礼说:“拜见主公。”
陈继冷声说:“事情恐怕你也知道了,这该死的武德!杀了孤的人,带着孤的兵马投靠,如今倒好了, 不但没有死, 反而掌管了楚州!孤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谋士说:“主公, 眼下之计,必然要速战速决, 继续攻打魏满,不然等魏满与楚州联合起来,咱们恐怕就……”
“不行!”陈继一挥手,说:“无论如何,孤都咽不下这口气,如今必须到论处一个攻打楚州的法子, 孤若是不拿下武德,心里就不舒坦!”
谋士左右为难,说:“这……主公,区区武德,本不足为惧,这楚州都是主和的孬种,只要主公施压,必定能给武德颜色,只是……只是主公若是派兵讨伐楚州,那魏满小儿阴险狡诈,必定会从后方偷袭我军,到那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继冷哼一声,说:“那就由得武德嚣张?”
谋士说:“主公,卑臣以为,这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打下魏满,等魏满的势力一去,像什么武德,武景昇这些小小不言的老鼠,还需要主公亲自料理么?不得有人上赶着为主公解决了他们?”
陈继听着谋士的话,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沉吟了一番,改口说:“攻打魏满,你可有什么妙招儿?”
陈继虽然一直奉行速战速决的战略,但是如今他也有些犹豫了,毕竟已经输了这么多场,还没打下来,想要去找联盟,还丢了五千兵马,陈继营中的士兵锐气不再,最近都浑浑噩噩的。
陈继也很苦恼这点子,不敢再贸然出兵。
谋士眼眸一亮,说:“主公,我们可以向魏满,提出……求和。”
“求和?!”
谋士还未多言,陈继已经暴跳如雷,声音犹如霹雳一般,大吼起来。
谋士也不敢卖关子了,赶紧说:“并非真心求和,而是假意求和。”
“主公您想想看……咱们军中气势不够,如果贸然速战速决,恐怕损兵折将,耗费辎重,如果我们表面上对魏满求和,送去使者和礼物,那么就能拖延一阵时机。”
谋士笑着说:“在送去礼物的同时,利用礼物的掩护,可以将咱们的辎重粮草,混杂在礼物之间,然后运送到转折点,在魏满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便做好支持准备,再来一个出其不意,打魏满一个焦头烂额,措手不及,岂不是妙哉?”
陈继眯了眯眼目,似乎是在考虑谋士的这个办法。
的确是个好办法,仗着使者的队伍,名正言顺的往魏满周边运送辎重,只要辎重到位,那么陈军便有底气,狠狠的迎头痛击!
陈继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谋士肩膀,说:“好!这法子好,那么……你觉得应该派谁去做这个使者,才能万无一失呢?”
谋士眼眸一转,似乎计上心头。
陈继有好三个儿子,陈恩是长子,早在林让还是宦官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陈恩,那时候陈继还让长子陈恩拉拢林让,使出了“美男计”,因此被魏满作为眼中钉肉中刺,整治了好几次。
这陈恩虽然是长子,按理来说应该继承“家业”,但陈继并不喜欢长子,反而更加喜欢小儿子,觉得小儿子长得好看,将来一定会有作为,再加上枕边风的缘故,就更是偏爱小儿子了。
小儿子如今年纪还小,但是已经拥有自己的派系了,而这个谋士,则是长子陈恩一派,他素来知道陈继不喜欢陈恩,好不容易找到了立功的机会,怎能让旁人霸占了去?
谋士立刻举荐陈恩,说:“主公,长公子陈恩,长而惠,有谋略,能胜此大任!”
陈继思前想后了一番,这事儿交给旁人他也不放心,儿子好歹是自己人,便点点头,说:“那就……让陈恩去做罢。”
“是,主公!”
魏营。
魏满林让等人,拿到了武德的盟书之后,便立刻撤离楚州,回去继续与陈继对峙。
他们刚刚回到营地没有多久,庞图与元皓便前来求见。
庞图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恭敬的呈给魏满,说:“主公,燕州送来的书信。”
魏满一笑,说:“哦?陈继又要作什么妖?”
庞图说:“这是一封……求和书。”
“求和?”
就连一旁的林让也有些吃惊,奇怪的看过去,说:“陈继求和?”
庞图点点头,说:“是,卑臣也觉得有些蹊跷,但确实是求和书。”
魏满将书信展开,里面长篇大套的写了一些溢美之词,将魏满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随即才说派出使者,与他们谈和,同时送来了很多谈和的礼物。
魏满眯着眼目,说:“陈继谈和,有多少诚意?”
庞图说:“按照卑臣所见,应该没有诚意。”
林让淡淡的说:“我也觉得,陈继不是这样的人。”
元皓说:“燕州还派出了陈家长公子做使者,大批量的礼物在路上,无论是真是假,这次仿佛都下了血本儿。”
庞图说:“陈继向来计策险恶,还请主公不得不防啊。”
魏满冷声说:“陈长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呢。”
提起这个陈恩,魏满心里便不爽,当时陈恩勾/引林让的意图多么明显,虽然那陈恩显然也不是因为中意林让,而是因着他想把林让挖到他们阵营去,但能用出这样法子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魏满对陈恩早有成见,如今他还要过来做使者,魏满自然十分不满了。
魏满让庞图与元皓去准备迎接使者的事情,倒要看看他们做什么花样。
等二人退出去,魏满就对林让说:“迎接使者的时候,你便不要出来了。”
林让坦然的说:“为何?”
魏满见他一脸“真诚”的发问,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说:“难道你没看出,这个陈恩以前便对你图谋不轨。”
林让语气平静的说:“难道魏公忘了,以前的林让已经死了。”
魏满说:“那也不行,杨樾见到你不还是跟膏药一样粘着你不放么?那陈恩与他爹一样,都是十足的伪君子,孤看,还不如杨樾表面上阴险,实则肚子里没点儿墨水呢。”
林让看了一眼魏满,说:“杨公知道魏公背地里对他意见这么大么?”
正在练兵的杨樾:“阿嚏!!”
陈恩的使者队伍很快就到了,说好了林让不出现,但只是魏满单方面说好的,林让可没有同意。
因此最后迎接使者的时候,林让自然也是在场的。
为此魏满十分不欢心。
陈恩的队伍车马辚辚,可谓是浩浩荡荡的进入了魏满的大营,为了显示诚意,他们没有带多少兵,全都是由仆役押送辎车,运送礼物。
陈恩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营地门口便下了马,不行入营,十分恭敬谦和的说:“魏公,许久未见!您还是如此的……”
他的话说到此处,突然便断了,似乎被卡住了嗓子,一时没了后话。
魏满有些奇怪,看向陈恩,便见他眼神直勾勾,一脸诧异震惊的看着林让。
魏满:“……”果不其然!
陈恩看着林让的目光先是诧异,随即惊喜,然后欢心的说:“林先生?!”
按理来说,林让身为奉孝先生,最初是陈继营中的谋士,后来才转投了魏满,陈恩身为长公子,应该见过林让的。
但是不巧,当时林让在陈继营中之时,受不到重用,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阿猫阿狗”,十足看不起林让。
而陈恩那时候正在与他的三弟内斗,被过继给了叔伯,也无暇去见一个小小的谋士。
如此一来,陈恩倒是第一次见林让。
陈恩感叹的说:“太……太像了!太像了!林先生,我是陈恩啊!”
他说着,就要上前去抓林让的手,魏满登时愤怒,“啪!”一声,直接隔开了陈恩的无理举动。
陈恩吃痛,这才醒悟过来,仔细一打量对方的衣着,竟是刺史打扮。
林让一脸淡漠,冷淡的看着陈恩,说:“长公子,敝人不才,鲁州刺史。”
陈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讪讪的说:“见过刺史。”
陈恩又说:“尝听说刺史一表人才,如今一见,倒像足了我以前的一个友人……”
“呵——”
魏满冷嘲热讽的一笑,说:“友人?陈公子,阵营不同,立场不同,都能成为友人么?”
陈恩被魏满嘲笑了一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脸色都白了。
魏满冷冷的说:“陈公子一路车马劳顿,必然是累了,先入营下榻罢。”
“是了……”
魏满又说:“因着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的客套,孤素来知晓陈公子是个爽快人,所以……这俗套的接风宴也就能免则免了。”
接风宴都给免了,陈恩好歹是使者,对使者的基本礼遇都没有。
陈恩心中不爽俐,但是面子上不敢表达出来,只是尴尬的一笑,说:“是是,魏公所言甚是,咱们都是老相识,何必做那些俗套的场面儿呢?”
虽是老相识,但当时魏满不过是个校尉,陈家三代元老,身份尊贵,陈恩也对魏满多有看不起。
如今再见面儿,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陈恩耐着性子,只好忍了,一路点头微笑,便进入了营中下榻。
魏满眼看着陈恩进入营帐,便阴测测的说:“这个陈恩,看着你贼眉鼠眼的,孤真想挖下他的眼目!”
林让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似乎陈恩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小小不言的人物。
魏满见他这般,这才放心一些,说:“你回去歇息罢,孤去幕府看看文书,等晚膳陪你一起,嗯?”
林让点点头,说:“那我先回了。”
他说着,转身回了盟主营帐,而魏满则是往幕府营帐而去,各忙各的去了。
且说陈恩入了下榻的营帐,一切都十分简陋,但是陈恩顾不及这些,一颗心思都在林让身上,当年林让死了,他总是听说鲁州刺史各种与林让相似,还不相信。
如今一见……
当真是一百二十分的相似!
陈恩一颗心飘来飘去的,有仆役过来送水,陈恩便拉住魏营的仆役,打听林让的事情。
仆役不知所以,说:“刺史?刺史当真是活神仙下凡!虽为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内地里是个热心肠,但凡有人生病,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刺史大人就没有嫌弃的,全都亲力亲为的医看!”
陈恩惊讶的说:“刺史……也会医术?”
仆役说:“自然会,不只是会,而且妙手仁心,医术天下无双!”
陈恩这么一听,这鲁州刺史岂不是与林让一模一样?
陈恩心中扑腾着,有些不安稳,想去找林让仔细看看,于是计上心头,便准备装病,请林让医看医看。
陈恩打定主意,离开了营帐去打听林让的营帐,打听一翻下来,却没有林让的营帐,但林让就住在盟主营帐中。
也就是说,林让与魏满住在一起。
陈恩心中纳罕不止,便往盟主营帐而去,在外面盘桓了两圈儿,这才朗声求见。
林让的声音很清冷,说:“请进。”
陈恩走进去,便见到林让坐在席上,手中端着一只耳杯,正悠闲的阅览着简牍。
陈恩走过去,恭敬的说:“拜见鲁州刺史。”
林让瞥了他一眼,说:“陈公子可有事?”
陈恩连忙捂住自己心口,说:“不瞒刺史,其实在下心口有些疼痛,因知道刺史医手仁心,所以特来请刺史帮忙医看,不知可否?”
杨樾练兵之后,便从武场上下来,走了几步正巧看到了岱州刺史虞子源。
虞子源背对着杨樾,没有看到他,正往前走去。
杨樾心中登时便起了坏心眼儿,想要吓唬吓唬虞子源,快步从后面扑上去,步子很轻,出其不意。
“嘭!!”
杨樾猛地扑上去,一把勾住虞子源的脖颈,这样不说,还跳起来,整个人像树懒一样扒住虞子源。
虞子源猛地向后一悠,两个人差点仰过去,不过幸而虞子源下盘稳得很,立刻将人背了起来。
杨樾探头过来,笑着说:“哈哈!被本太守偷袭了罢?我看你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平日里便不要见人就吹嘘自己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虞子源突然扭过去头,就背着杨樾的动作,回头亲了一下杨樾。
杨樾:“……”
杨樾沾沾自喜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随即“咚!!”一下脸面发红,烫的很。
杨樾立时炸毛,说:“你敢偷袭我?!”
虞子源淡淡的说:“杨公方才不是也偷袭了子源?”
杨樾十分霸道的说:“不行,我要偷袭回去!本太守不能吃亏!”
两个人靠在角落里打打闹闹,杨樾非要欺负虞子源,就在此时,杨樾突然一把推开虞子源,还不耐烦的扒拉了两下虞子源的脸,说:“你看你看,那个人鬼鬼祟祟的。”
虞子源被扒拉了两下脸,有些无奈,顺着方向看过去,说:“是使者陈恩。”
杨樾说:“这个陈恩,跑到盟主营帐干什么?这时候魏公不是在幕府营帐吗?”
杨樾还在疑惑,猛地脑海中一闪,恍然大悟的说:“刺史!”
陈恩在门口徘徊了两回,被杨樾看到了,他那犹犹豫豫的模样儿,一看就没干好事儿。
杨樾立刻蹦起来,撇下虞子源,瞬间抛弃,便往盟主营帐跑去。
虞子源站在原地,十分无奈的摇摇头,一脸宠溺的苦笑。
杨樾大步冲向盟主营帐,魏满正在批看文书,有很多事情都等着他来决断。
杨樾“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直接冲了进来。
魏满见是杨樾,头疼欲裂,伸手揉着额角,说:“杨公,今儿个又来给谁告状?不会又是来给虞刺告状的罢?”
魏满心想,“小两口儿”吵架,非要当州郡纠纷,告到自己面前,杨樾怕是把这个当成是与虞子源的情趣了罢?
杨樾连忙手说:“不是告状!不对……也是告状。”
魏满把手头的文书撂在案几上,说:“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
杨樾一拍手,说:“陈恩!”
“陈恩?”
杨樾点头说:“陈恩!我方才看到陈恩进入了盟主营帐,必然是去找鲁州刺史了,而且鬼鬼祟祟,一看便不安好心。”
“噌!”
魏满登时站起身来,动作飞快,撇下那堆文书,风驰电池一般离开了幕府营帐,大步冲向自己下榻的盟主营帐。
营帐之内。
林让淡淡的说:“陈公子请坐罢,哪里不好?”
陈恩一听,赶紧坐下来,眼睛紧紧盯着林让,把自己的袖口卷起来一些,放在手枕上,说:“还是请刺史先把脉罢。”
林让没有多说,抬起手来,搭在陈恩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说:“陈公子脉搏平稳有力,不像是生了什么病之人。”
陈恩接口说:“可能最近压力有些大,家父令在下出使魏公,因此……”
陈恩又说:“刺史,在下看您容貌举止,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人来,不知……刺史识不识得这个故人,此故人名唤……”
他的话还未说完,“哗啦!”一声,帐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魏满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因为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魏满走进来的时候背着阳光,昏暗的光线将魏满高大的身躯映照的十分凌厉,看不清他的面容,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杀气腾腾之感。
魏满走进来,陈恩吓了一跳,话题自然不可能继续。
魏满走到林让身边,隔开两个人,冷声说:“这么晚了,陈公子不在帐中下榻,跑到孤这里来……是做什么的?”
陈恩赶紧说:“其实……其实是因着在下偶感风寒,又听说刺史大人妙手仁心,因此想请刺史大人医看医看……”
魏满“呵——”的冷笑一声,说:“陈公子身为燕州的长公子,随行竟然穷得连医师都没带一个?这可真是……”
陈恩听出魏满的冷嘲热讽,有些讪讪的。
魏满说:“行了,若是陈公子无事,便回去歇息罢。”
“是,是。”
陈恩很快便离开营帐,营中只留下魏满与林让二人。
林让说:“魏公这么快便批看完文书了?”
魏满说:“没看完,听说陈恩跑来,孤怎么放心?”
林让奇怪的说:“听说?”
魏满说:“杨樾来给孤告的密。”
说起这个,魏满笑着说:“这杨樾虽然不靠谱,不着调儿,但告密还是有他一手儿,孺子可教啊。”
林让有些无奈,本以为杨樾与魏满水火不容,哪知道魏满还开发了杨樾的可取之处,开始和睦相处起来。
魏满见林让不理自己,便凑过去,把他的医典拿开,藏在自己身后,凑到林让面前,让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魏满颇为可怜兮兮的:“林让,孤知道,孤虽不及庐瑾瑜俊美,但你说,孤是不是比那陈恩不知俊美了多少倍?”
林让:“……”
第二日一早,陈恩便准备进献带过来的礼物。
陈恩站在幕府营帐之中,让人将礼物一箱一箱的从车子上卸下来,然后一箱一箱的搬下来,送入幕府营帐中。
一箱箱,一排排,一列列的罗列整齐。
一个个红木箱子整齐划一的陈列在众人面前,整个幕府营帐都被堆满了,可谓十分壮观。
陈恩介绍说:“魏公请过目,这些礼物,都是家父的小小心意,还请魏公笑纳,请魏公放心,这礼物还源源不断的送在路上,陆续还有很多将会送到魏公面前。”
“咔!”
“咔嚓!”
箱子依次打开,众人看向那些红木箱子,金银珠宝,琳琅满目,无论是吃的用的穿的顽的,什么样的珍奇宝贝没有?
陈继这次的诚意,可见一斑。
魏满自己已经很有钱,根本不在乎这些,眼看着陈继示好自己,心中甚是不屑。
林让抻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感叹说:“原来古代已经有过度包装了。”
果然是过度包装,比中秋节的月饼包装的还要夸张。
就说陈继送给林让的药材,恨不能每根儿药材都要包装一番,偌大一个箱子打开,药材包装的跟花束似的,一箱药材能有平时一箱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除了讨好林让的药材,医典,还有讨好魏满的各种珍奇,就连在魏营的各个太守都有礼物,陈继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魏满皮笑肉不笑,没什么诚意的说:“有劳陈公子。”
陈恩拱手说:“魏公实在太可气了,这次家父义和,可是十分有诚意的,不知……魏公是不是应该看看义和文书?咱们同为武氏天下,难免有一些摩擦,但忠心都是一样的,您说是不是魏公?”
魏满不接他的话,淡淡的说:“义和文书还不着急,陈公子远道而来是客,我们需好好招待陈公子才是。”
说什么招待,连接风宴都没有。
陈恩知道魏满是在拖延时机,不想和他们谈和,但是陈恩其实也没有抱着谈和的意图,同样在拖延时机,因此陈恩不但不着急,反而顺着魏满的话说。
今日只是进献了礼物,接下来的礼物,十天之后还会再到一批。
陈恩也没有纠缠,爽快的便退出了幕府营帐。
魏满眯着眼睛,不知陈恩这是卖的什么关子,总觉得十分古怪。
林让得了好几箱药材,便带着林奉,准备将药材拆箱,然后清点入库,以后备用。
二人让仆役将辎车运送到药房门口,然后把装有药材的箱子全都卸下来。
林让清点药材,林奉准备记录上档子。
其中有很多名贵的药材,林让看了心情不错,不过仍是一张面瘫脸,也没什么太多的变化。
林让伸手从箱子里拿出最后一批药材,突然蹙了蹙眉,看向箱子底儿。
“义父,怎么了?”
林奉不明所以,义父突然蹙起眉来,说:“可是药材有什么不妥?”
林让没有立刻言语,伸手进箱子,用手指轻轻的蹭了一下箱子底儿,他的指尖赫然残存了一些黄色的残渣。
林奉奇怪的说:“这是……?”
他说着,也蹭了一下箱子底儿,果然手上也染上了残渣。
残渣很细,凑到鼻尖轻嗅,也未有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来,不知是什么残渣。
林让眉间紧蹙,说:“黄黍。”
“黄黍?”林奉轻轻捻了捻那残渣,说:“黄黍不是粮食么?”
黄黍就是黍米,古人所说的“社、稷”,其中稷就是黄黍,乃五谷之长。
药箱子里发现了黄黍的残渣,林让眯了眯眼目,不知在沉思什么。
就在林让沉思的时候,杨樾从一旁走过来,笑着说:“嘿!子廉,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如果不是杨樾出声儿,林让与林奉愣是没有发现,辎车背面还蹲了个人。
不正是魏满的从弟魏子廉么?
魏子廉与杨樾都是“纨绔”,因此二人关系很好,杨樾路过看到他蹲在地上发呆,便出言询问。
林让与林奉绕过辎车,果然看到了魏子廉。
魏子廉蹲在地上,因着辎车将他挡住,便没有被人发现。
此时此刻的魏子廉,就跟中了邪性一样,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眨眼都不曾眨,定定的盯着辎车的车轱辘。
“子廉?”
“魏子廉!”
“召典来了!”
杨樾大喊一声,魏子廉这才猛地醒过神来,说:“啊?哪儿呢?”
林让:“……”
杨樾拍着魏子廉肩膀,说:“怎么了兄弟,中邪了?这车轱辘有什么好看的?”
魏子廉摇头说:“不是车轱辘,我是在看这轱辘上的泥印。”
“泥印?”
众人都有些不解,听魏子廉这么一说,全都蹲下来,看着那车轱辘。
魏子廉说:“我以前经常出货收货,淘换宝贝,所以总是出门在外,这车轱辘我看得多了,你们看啊,这车药材这么少,又是轻便的草药,怎么可能让车轱辘留下这么深的泥印呢?”
辎车的重量大,陷入泥土的印记就深,车轱辘上难免留下一个很深的泥印。
但辎车运送的是草药,自重本就很轻,车轱辘上沾染的泥印却如此深,有些不合常理。
杨樾说:“嗨!可能这车原本是运送其他珍顽的,最后换成了草药也说不定。”
魏子廉却摇头,说:“我觉得不是,我看了其他的辎车,同样都是这般,泥印很深……”
魏子廉又说:“你们不知道,我做买卖的时候,经常遇到一些贪心之人,他们在运送货物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很多时候有没有偷东西,就能从泥印看出来。”
杨樾转了转眼目,说:“你是说……陈恩手脚不干净,偷了送给咱们的贽敬?”
众人说着,林让脑海中却突然一亮,嗓音冷漠的说:“黄黍。”
“黄黍?”
魏子廉与杨樾奇怪的看向林让,杨樾笑着说:“刺史,你想吃黄黍了么?黄黍有什么好吃的,太干咽不下去,咱们吃肉啊,我给你去打点野味儿?”
林让却重复说:“黄黍。”
他说罢了,也不多言,直接往幕府营帐而去。
杨樾一头雾水,说:“哎……诶?不吃野味也别走啊,刺史,那我们……我们就吃黄黍啊!”
魏子廉:“……”
林奉:“……”
魏满还在幕府营帐公务,林让便进来了。
魏满笑说:“是饿了么,孤正好忙完手头的活计,一起用午食罢。”
林让摇头,一脸冷漠的走过去,虽他平日里都是冷漠的模样,但魏满看得出来,林让似乎有正事儿与自己说。
魏满让他坐下来,说:“是什么事儿?”
林让说:“让怀疑……陈恩这次来谈和,是为了偷偷运送辎重,准备重击我军。”
“偷偷运送辎重?”
魏满吃了一惊,又说:“这如何可能,运送辎重好歹也要有个动静,就连庞图与元皓都没有听说风吹草动。”
林让笃定的说:“陈恩贽敬的车队,便是运送辎重的车队。”
林让在药材的箱子里,发现了黄黍的粉末,魏子廉又发现了车轮泥迹太深,这两项一结合,不得不让林让怀疑。
贽敬礼的车队,其实就是运送辎重粮草的车队,陈恩利用这些大箱子,光明正大,在魏满眼皮子底下运送粮草,半途卸下来,然后将礼物过度包装,带来送给魏满。
因此这些贽敬放在箱子里都空荡荡的,看起来很是“豪华”,其实不过障眼法罢了。
魏满一听,额头上青筋崩裂,嗓音沙哑的说:“好,好啊,陈恩竟与孤顽上了小伎俩!”
他说着,“嘭!”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几。
林让说:“不过如今也只是让的推断罢了,尚不能十足确定,需要查证。”
魏满说:“巧了,十天之后还会有一批贽敬送过来,如今这些致敬应该还在路上,想要查证,秘密派人过去探看,最合适不过。”
魏满立刻秘密把魏子廉招来,准备让他去刺探贽敬的队伍。
魏子廉虽平日里不怎么靠谱,但他到底是商人出身,心思比较细腻,这些猫腻儿他懂得最多。
魏子廉说:“大哥,嫂子,你们放心罢,我连夜便去,天一黑就动身!”
魏满点点头,就让魏子廉先离开,说:“小心行事,切勿暴露。”
魏子廉大步离开营帐,魏满这才有些恍然,纳罕的说:“子廉这小子,方才是不是又对孤喊嫂子了?”
林让淡淡的一笑,说:“子廉真是越来越合让的心意了。”
魏子廉来见了魏满,这事儿很快就被陈恩知道了。
陈恩的心思很细,随了他父亲陈继,多疑的很,但又比陈继小心谨慎的很。
陈恩入了魏营之后,就一直观察着众人的动向,魏满突然招魏子廉去见面,不知说了什么,魏子廉之后便有公干,准备外出采买,需要出营一阵子。
陈恩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才是。
等天色昏暗下来,魏子廉便准备动身离开魏营,去刺探燕州来的贽敬礼。
与魏子廉同去的,还有召典。
召典自是不放心魏子廉的安危,魏子廉虽然会功夫,但是在召典眼中,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太小儿科。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魏子廉在路上露陷,可能会被陈军追杀,召典自然是要一同的。
他禀告过魏满,魏满也同意,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召典便扮作了魏子廉外出采买队伍中的一个仆役。
魏子廉与召典将军即将出发,哪知道半途便遇到了陈恩。
陈恩笑眯眯走过来,与魏子廉攀谈,没事儿找话一样,召典不好露面儿,就故意压低了头,站在后面,掩藏着人群之中。
陈恩笑着说:“魏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营啊?”
魏子廉摆出一副商人模样,真真假假的应对着,说:“是啊,临时公干,让我外出采买,这上面儿的心思啊,永远也不能猜,咱们做麾下的,就老老实实的听命,便是了。”
陈恩点头,说:“是是是,是这个理儿。”
“只是……”陈恩又说:“到底是采买什么,这么大阵仗,还要半夜出发?魏公子怎么不等天亮了,路途好走之后,再去采买?”
魏子廉心里暗讽着陈恩,陈继是老狐狸,他是小狐狸,难缠得很,面上却说:“嗨,你也知道的,我家大哥,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他说要尽快,咱们只好尽快,也没什么好执拗的。”
陈恩说:“这……夜路难走啊,魏公子可准备齐全了,多带一些亲兵才是。”
他说着,似乎疑心病很重,还望队伍里看,似乎在找什么破绽。
召典将军可就在队伍里,如今的召典已经不是当年的火头军了,他的名气与日俱增,能有姜都亭过招的,毫不客气的说,恐怕只有召典一个。
如此一个声名赫赫的将军,陈恩怎么能不认识。
他只要仔细一看,便能认出召典。
魏子廉吓得后背汗毛倒竖,连忙打断陈恩的目光,说:“时辰不早了,陈公子怎么不去歇息?”
魏子廉与陈恩斗智斗勇,这面儿杨樾刚刚与虞子源“闹了别扭”,从虞子源的营帐中大步走出来,叉着腰站在门口,气哼哼的想着,怎么还不追出来?
杨樾正赌气,便听到陈恩“纠缠”魏子廉的声音。
杨樾并不知道刺探贽敬队伍的事情,但是他熟悉魏营,一眼便看到了混在队伍里的召典将军。
虽他平日里也不怎么靠谱,但召典混在队伍里,躲着陈恩,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儿。
杨樾顾不得等着虞子源来追自己,赶紧大步往盟主营帐跑过去。
“豁朗!”一声,险些把营帐帘子给扯下来,说:“不好了!不好了!”
魏满被他喊得一个激灵,说:“杨樾!孤的营帐是你随随便便说来就来的么?”
杨樾才不搭理他,直接跑过去拉主林让,说:“刺史,快跟我走!”
魏满赶紧阻止,心说抢人都明目张胆的抢到孤的面前来了?
林让镇定得多,说:“杨公可有什么事?”
杨樾说:“陈恩!他在门口拦住了魏子廉,我看到召典在队伍里装作仆役,马上便要被发现了。”
“什么?”
魏满“噌”的站了起来,这会子可不是开顽笑的。
杨樾对林让说:“现在只有刺史你能支开陈恩。”
魏满说:“为何?孤去不是一样?”
杨樾挥手说:“当然不行,魏子廉出去采买,魏公你突然出现给他‘开路’,这不是等着暴露召典将军么?陈恩又不是傻的,肯定会更加怀疑。”
林让说:“杨公说的在理。”
杨樾被表扬了,沾沾自喜起来,一拍手,说:“现在只有刺史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陈恩的注意拐走。”
拐走?
魏满听着这话,怎么觉得好生古怪。
杨樾哼哼一笑:“那个陈恩,我一看就知道,他对刺史绝对居心叵测,用心不轨,只要刺史肯小小的用一些美人计,陈恩必然被迷得晕头转向。”
林让听罢了,并没有纠结什么“美人计”,而是面无表情的点头说:“在理。”
魏满:“……”在什么理?!杨樾就知道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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