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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服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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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让说出如此无赖之话, 元皓倒是淡然的多, 脸色都没什么太多的变化,一脸坦然的看着林让。

元皓还拱手说:“刺史为了庞先生,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卑臣佩服、佩服。”

魏满:“……”你可能想多了,林让他向来如此。

元皓对林让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让十分坦然的接受了元皓的“膜拜”, 一点子心理负担也没有。

魏满忍不住插话说:“如今便有个问题, 你已经答应了庞图离开,该如何把他留住?”

林让淡淡的说:“这……还不简单么?”

魏满听林让的口气,就知道有一点点微妙,果然,林让说:“软的不行,咱们不会来硬的么?”

庞图帮助魏营招揽了元皓, 按照约定, 庞图已经更可以离开。

这一次果然没有人阻拦于他,庞图稍微有些不适应。

转念一想,也是如此,如今魏营得到了元皓这样的奇才, 必然不会将自己放在眼中, 相对比元皓起来,自己的确是逊色的,而且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 恐怕魏营对自己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庞图一想到这里,只觉心里酸涩得不得了。

魏满与林让这算是卸磨杀驴么?

“呸呸。”

庞图赶紧啐了一口,暗暗的心说,谁是驴?

庞图收拾了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行囊,慢条条的准备出发,决定今日便走。

他支着耳朵听了半天,营外只听到了众人恭维元皓的声音,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还有练兵的口号声,根本没有半点子着急自己的声响。

庞图心里千回百转,像是自己这样的人,输了战役,还被落草为寇的马匪扣留,心高气傲,却没什么本事儿,或许再无人肯挽留了罢?

庞图这么想着,已经将东西收拾好,长身而起,拎着自己的行囊准备出发。

他掀开帐帘子,走出营帐,登时“嗬——”的一声,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帐门前竟有人,而且还贴着帐门站,庞图一头便撞在了他的胸口上,连忙捂住自己鼻子,后退了两步。

抬头一看,并不是庞图想见到的人,而是魏满的从弟魏子廉。

魏子廉笑眯眯的站在帐门口,担心的说:“庞先生,没撞坏你罢?”

庞图赶紧摆摆手,捂着自己的酸鼻,感觉眼泪都要给撞下来,闷声闷气的说:“无妨……魏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魏子廉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说:“我听说你要走了,咱们好歹做了这么些天的友人,特意来给你送送行。”

友人?

那时候魏子廉和杨樾一副纨绔模样,整治自己,也叫作友人?

庞图的脑袋差点给魏子廉气掉了。

但转念一想,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何必计较这些呢?

魏子廉说:“庞先生,之前多有得罪,也是迫不得已,你不会介意罢?”

庞图便十分虚伪的笑着说:“怎么会介意呢?我知魏公子也是一片好心。”

魏子廉将一个包袱拿出来,递给庞图,说:“我知你还在生气,不过……过了今日,兴许我们也不会再见,这是送你的盘缠,一路上吃点好的,或许气也就消了。”

庞图心中冷笑一声,心说我庞图是那么好用钱财收买的……吗?

他想还没想完,“豁朗!”一声,包裹就落在了庞图的怀中,差点给压残废。

那包裹看起来很小,放在庞图怀中,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飞了出来,“哐哐哐!”的掉在地上,弹跳起来。

金子……

拳头大小的金子。

这一包袱都是这样的真金白银,看的庞图只觉自己没见过世面。

果然……

这些盘缠真的能让人气消。

庞图自觉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跟着陈继,做了谋主,但他这一辈子的粮俸加起来,也没怀里的盘缠多。

不得不说,魏子廉出手当真是阔气非常了。

魏子廉说:“庞先生这么文文弱弱,手头上有点钱财也好,不然我可真是不放心。”

他说着,又看了看天,说:“天色不早了,庞先生尽快上路罢,我送送你。”

庞图一阵感叹,没成想临了临了儿,竟然是魏子廉在给自己送行,而其他人呢?

庞图想到这里,心口一突,突然觉得有些个不对劲儿。

怎么?自己这想法,难道是期盼着旁人来给自己送行?

难道是期盼着元皓来给自己送行?

不不不……

庞图赶紧摇头,自己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元皓是自己的死敌,根本不需要他来送行。

若是他来送行,估计也是嘲讽,庞图才不想自讨没趣儿。

庞图与魏子廉并肩而行,慢慢往营地大门去,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传来“等一等!且慢!”的喊声。

庞图心窍一动,立马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元皓,而是一个人快速从远处跑过来。

杨樾……

这又是魏子廉,又是杨樾的,两个纨绔都聚齐了。

杨樾从远处跑过来,笑着对庞图说:“庞先生,我来为你送行了。”

庞图低声自言自语说:“不来也行。”

杨樾说:“什么?”

庞图咳嗽了一声,脸上笑眯眯的说:“我是说……还有没有人来为我送行?”

杨樾想了想,说:“没有了啊!”

庞图:“……”太爽快了。

杨樾还插刀说:“我是与魏公子商量好了,之前与你多有误会,但也是情势所逼,所以今日为你送行,把误会说开了也好,其他人……其他人都在准备元先生的接风宴,可能是没空儿。”

庞图一听,元皓还有接风宴?

也是,元皓可是能才,进入魏营,魏公怎么也要给他接风洗尘的。

魏子廉可是个商人出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儿那叫一个厉害,看到庞图的脸色,瞬间就破解了他的心声。

故意笑着说:“庞先生……是在等什么人来送行么?”

庞图一惊,连忙摆手说:“没有,自然没有。”

庞图浮夸的看了一眼天色,说:“我要出发了,多谢二位践行,今日一别,恐无相见,各自保重!”

他说着,一甩袖袍,立刻毫无留恋的转头便走,大步离开了魏军营地。

杨约莫着自己下巴,与魏子廉勾肩搭背的站着,看着庞图的背影,说:“魏公子,我怎么觉得……庞先生这背影儿,有点落寞?”

魏子廉笑了笑,说:“何止是落寞啊。”

庞图走后,杨樾被虞子源揪走,魏子廉便前往盟主营帐,禀报消息。

魏子廉走进去,林让说:“庞图走了?”

魏子廉点头说:“已经走了。”

他说着,似乎有些疑问,说:“既然大嫂你……”

他的话还说了一个开头,就被林让幽幽的抬眼盯了一下,立刻慌不迭的改口,说:“既然大哥你这么看重庞先生,为何不让他留下来?还让子廉去送什么践行的盘缠,这是何意呢?”

林让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医典,说:“庞图是个欺软怕硬的,你总是哄着他,那是绝技不行的,所以咱们要想个法子,设个圈套,让庞图自己乖乖的钻进来。”

魏子廉一听,抚掌说:“大哥一定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魏满看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他以前觉得自己特别不稳重,轻佻无威仪,如今对比起林让与魏子廉,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魏营的主心骨儿,毫无疑问了。

林让说:“我不是让你给了庞图盘缠么?庞图心灰意冷,这一路必然是回老家‘种田’,他这些年娇生惯养习惯了,有了盘缠肯定要住店罢?我们便找个人‘碰瓷儿’他。”

碰瓷儿?

这词语对于魏子廉来说,新鲜的很。

但也形象的很。

林让把计划说了一遍,魏子廉立刻拍手叫好,说:“好!我去,我来碰瓷儿!”

魏满揉了揉额角,忍不住深深的叹口气。

林让摇头说:“庞图认识你,你怎么能去碰瓷儿?”

这等好顽之事,魏子廉最是喜欢,连忙说:“要不然……要不然我乔装改扮?这个活计最适合我去做了,交给旁人,大哥你肯定不放心。”

这个活计的确需要一个激灵聪明的人去做,魏子廉再合适不过,但庞图能认出魏子廉来,而且庞图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万一被识破,接下来的套子便没用了。

林让寻思了一会儿,说:“叫子云将军与詹公子来。”

魏子廉吃了一惊,说:“什么?嬴子云?”

魏满也有些吃惊,谁不知道嬴子云是正派出了名儿的,行的端做得正,一身正气凛然,让嬴子云去碰瓷儿,那还不如让魏满去来的爽快呢。

嬴子云和小孔明很快就进入了营帐。

“拜见主公,拜见刺史。”

林让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嬴子云一听,赶紧说:“这……刺史,这使不得,子云唯恐会误了刺史大计。”

庞图的确没有见过嬴子云,但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嬴子云太老实了,怎么能给庞图这样油滑的人下套子?

林让说:“无妨,不是还有詹先生呢么?”

小孔明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林让说:“就交给你二人了,务必将庞图……给我带回来。”

嬴子云无奈,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二人从营帐出来,便准备行动。

嬴子云蹙着眉,似乎十分苦恼的模样,小孔明甚是不屑的说:“怎么,你当初设计圈套于我的时候,可没如此苦恼。”

嬴子云一听小孔明开口,甚是无奈,说:“这……当初事出有因,子云已经解释过了。”

小孔明轻哼了一声,背对着嬴子云。

嬴子云眼眸一动,说:“再说了,徒儿,有这般与为师说话的么?”

小孔明:“……”

林让已经叫人去打听了,庞图接了魏子廉的银两,因此果然去住了店,并没有露宿街头。

天黑下来,庞图行路一半,便在城中的店里住了下来。

他走入店中,人不多,零零星星的,庞图管舍人要了一间房舍,又要了两道菜,一会子给他送到房舍中。

舍人见他出手阔气,点头哈腰的说:“您放心,放心,老敝人这就去吩咐。”

庞图点点头,转身准备上台阶,去房舍中歇息。

想他一直以来身份尊贵,平日里在军中也无需自己腿着赶路,明日必然要去买一匹好马才是。

庞图精疲力尽,只想赶紧休息,便顺着楼梯往上走,正在这时,一个店舍人捧着吃食大步往楼上去,正好越过庞图。

“嘭!”一声,不知怎么的,那舍人似乎被庞图撞了一下,手中的菜饭突然翻了出去……

“豁朗!!”

正巧这时候有人从楼下往上走,就在庞图与舍人身后,那菜饭直接扣了来人一身,一点子也没有浪费。

嬴子云看着你自己袖袍上的菜饭,“滴滴答答”的汤汁顺着袖子往下流,淌的到处都是,额角忍不住跳动了两下,低声说:“这就是你的办法?”

小孔明站在一边,因着位置合理,所以幸免于难。

小孔明笑了笑,这的确是他的法子,其实都是他安排好的。

小孔明知道庞图的脚程,今日会到此处下店,于是早就安排好了,这店中的舍人已经被他收买。

庞图根本没有碰到舍人,但是舍人却一副被撞的模样,说:“哎呦!您撞我做什么?饭食都撒了,还撒了这位一身!”

庞图站在台阶上,一脸茫然,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转头看着嬴子云一身的饭菜,难不成是自己撞的?

舍人不给庞图反应的机会,说:“您可看到了,是这位撞得我,不关我的事儿呀,若是赔衣裳,您一定叫他赔。”

庞图身上有钱,甚是不屑的说:“不过一件衣裳,你说多少银钱,我赔便是了。”

小孔明等的就是他这一句,便立刻理直气壮的说:“你可知道我爹爹这衣裳多少银钱?口气倒是不少。”

爹爹……

小孔明揪着嬴子云的袖袍,藏在他身后,虽是个少年模样,但与嬴子云这年龄差,真的不到父子的阶段。

嬴子云不由头疼的很,看来小孔明找到机会便会恶整自己。

庞图冷笑一声,说:“多少银钱?你直说好了,这一块金子够……”

够不够?

庞图的话还未说完,小孔明已经举起手来,五指一晃,说:“五百万钱!”

“什么!?五百万钱?”

庞图吃了一惊,说:“你怎么不去明抢?”

小孔明说:“反正今日你必须还钱,钱款两讫你便离开,若是不行,我可要扭送你。”

庞图糟心的厉害,怎么又是还钱?自己是不是和钱犯冲?

庞图有盘缠,但是到底没那么多盘缠,谁知道一件衣服五百万钱?

而且庞图觉得,这衣服肯定不值五百万钱,必是他们消遣于自己。

小孔明叉着腰,一副地主的模样,说:“既然你还不了钱,就要跟我回去,给我做个粗使!”

他说着摆了摆手,嬴子云可是带了兵的,只不过大家都乔装改扮,办成了仆役。

几个仆役上前,很快扭送了庞图。

庞图一个文人,也没什么太多的本事儿,被几个仆役,还是亲兵假扮的仆役扭送,根本挣扎不开,恨不能双脚离地的就被拖走了。

庞图被扔上辎车,辎车一路咕噜噜的前行,也不让他下车,气的庞图大喊:“放我下来,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千万勿要惹恼了我!”

庞图大喊着,却也没有办法,这么快的车速,若是跳车,非死即伤,实在不划算。

天色越来越黑,眼看着路都看不清楚了,但这环境莫名熟悉。

而且越来越熟悉,熟悉的无以复加。

果不其然,前面突然开阔,已经来到野外,连片的火光燃烧着天际,天边竖起无数营帐,连绵起伏。

赫然是魏满的屯兵军营!

马车咕噜噜的冲向军营,直接进入营门,根本没停,也不需要检查。

庞图一看这场面,登时肠子都青了,显然是圈套!

“咕噜”!一声,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庞图再也安耐不住,暴躁的掀开车帘,说:“原你们是故意的?!”

他说着,直接从车上跳下来,都没用脚蹬子,但因着跳得太猛,脾性太爆,脚一崴,差点直接栽在地上。

幸而这时候有人突然托了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这才没让庞图直接面朝下扣在地上。

庞图抬头一看,忍不住大喝一声,说:“是你?!”

来人一身魏营谋士官服,长身而立,虽是文臣,但身材高大,姿态持重,可谓是器宇轩昂,淡淡的说:“庞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元皓!

庞图吃惊了一下,随即便醒悟过来,说:“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来诓骗于我,设了套子让我钻?”

他说着,看向元皓,说:“我可救了你,你竟如此恩将仇报?传出去不怕旁人笑话?”

“恩将仇报?”

元皓轻笑了一声,他是个面瘫脸,几乎很少见笑,起码庞图与他共事这么多年,就没见他笑过。

如今元皓笑起来,那面容非但没有舒展开来,反而更加冷漠疏离。

元皓口吻淡淡的说:“庞先生,你我的新仇旧恨,加起来三天也说不清楚。若说恩仇,庞先生觉得自己的恩多,还是仇多?不过你放心,我可以把这些恩仇,都一一的,还给你。”

他这么一说,庞图突然有些心虚,昔日里自己没少仗着谋主的职位“压榨”元皓,如今风水轮流转,庞图突然有些后怕起来。

就在此时,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主公!”

“刺史!”

众人躬身行礼,魏满与林让施施然走了过来。

林让是来收尾这场好戏的。

林让看着一脸铩羽的庞图,说:“庞先生,听说您又欠债了?”

庞图脸色铁青,林让继续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元皓拱起手来,说:“主公,刺史,卑臣有一不情之请。”

魏满“哦?”了一声,说:“是什么不情之请?元先生不会是要给欠债之人求情罢?”

庞图听着,似乎抱有一丝希望,看向元皓。

元皓拱手恭敬的说:“卑臣是想请主公与刺史,将庞图交给卑臣来粗使。”

粗……

使……

“元皓!”庞图一听,暴跳如雷,大喊着:“我就不该救你!你这个阴险小人!你现在阴我,我……唔唔唔!!”

他的话还未说完,元皓挥了挥手,身边的士兵立刻走上前去,将庞图五花大绑,堵上他的嘴,让他不能大喊大叫。

庞图像个粽子一样,瞪着大眼睛,恨不能冲上去咬元皓才解气。

魏满说:“这有什么?既然是元先生的要求,孤如何能不答应,反正是个粗使,赏你便罢了。”

元皓说:“多谢主公。”

庞图“唔唔唔”的大喊着,但谁也听不懂他在喊什么,眼神倒是“炯炯有神”“熠熠生辉”的。

庞图被拉下去,元皓对着庞图挣扎的背影看了良久,眼神有些深沉。

林让淡淡的说:“元先生可千万别心慈手软,可劲儿欺负他才是。”

元皓点了点头,说:“卑臣……敬诺。”

庞图被魏满送给了元皓做粗使,正巧明日晚上有元皓的接风宴,大家正在忙碌,元皓便让庞图换上仆役的衣裳,负责接风宴上倒酒的工作。

庞图气的七窍生烟,心说倒酒?你信不信我在你酒你吐痰?!

接风宴。

元皓乃是陈继营中的别驾,虽然官级不能说特别大,但也是掌控机密的官员,燕州很多军事机密,都印在元皓的脑海中。

魏满得到了这样一个人才,怎么能不大肆接风呢?

一来是为元皓洗尘,二来也是告知陈继,耀武扬威。

这三来……

自然是为了刺激庞图。

宴席规格很高,魏营中人全部参加,兴致高昂的推杯把盏。

庞图一身粗使的衣裳,站在仆役的人群中,端着酒钟,气的他头皮发麻,一阵阵打抖,恨不能冲上去,把酒钟里的酒全都泼在元皓脸上。

元皓被众人恭维着,林让笑眯眯的说:“看来咱们该再找一些催化剂。”

魏满奇怪的说:“催化剂是何物?”

催化剂?

这还要从化学讲起,当真是毫无头绪,一时说不清楚。

林让干脆直接把原文若与原攸叔侄二人叫过来。

原攸听了林让的话,稍微有些吃惊,说:“让卑臣与叔父……去恭维元皓先生?”

虽二原的确对元皓的为人十分赞赏,毕竟元皓这样直道事人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但……

恭维?

林让点了点头,用冷酷的面容,一本正经的口吻说:“马匹会拍么?牛皮吹上天的那种。”

原文若:“……”

林让又说:“还要捎带脚贬低庞图,说他斤斤计较,气量小,技不如人,半瓶子咣当,总之怎么贬低怎么说。”

原攸:“……”

原文若为人正派,原攸为人憨厚内明,魏满揪了揪林让的袖子,低声说:“林让,孤怎么看也觉得他二人不合适……这嚼人舌头根子的活计罢?”

林让说:“魏公,那你就太小看文人了,尤其是同行。”

他说着,看向原文若与原攸,笑了笑,又说:“再者说,两位原先生的大才,只是吹彩虹屁而已,想必完全不在话下。”

继嬴子云被赶鸭子上架之后,原文若与原攸又被林让派遣上阵。

元皓坐在席上,原文若与原攸便硬着头皮上前。

原文若端着一耳杯酒,说:“元皓先生,文若敬您一杯。”

元皓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回敬。

原文若瞥见庞图就在一边,不远不近的,肯定能听到他们说话,而且眼神还总是往这边瞟,如此时机恰到好处。

便拿出自己的演技,笑说:“常听说元皓先生大名,元皓先生直道事人,令人可敬,这说起来,就要说一说与您曾为同僚的庞图了。”

庞图本就注意着元皓的动静,如今还听到了自己的名讳,立刻支起耳朵来听。

原攸应和的说:“庞图如今声名狼藉,或许旁日里能压元皓先生的头等,但今日嘛……”

他说着,故意拉长声音,叔侄俩已经开启了双打模式,原文若又说:“正是如此,我素来听闻庞图爱财好色,阿谀奉承,没什么真正的本事儿,却靠着谄媚陈继,混得一官半职……”

庞图捧着酒钟的手都在发抖,酒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自己没有真本事儿?

元皓看出了原文若与原攸的意图,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庞图,故意抬起手来,说:“那边的仆役,来给二位大人斟酒。”

庞图正气怒,就听到元皓的声音,仿佛便是火上浇油。

庞图耐着性子,压住自己的怒火,“艰难”的走过去,拼命的捋顺呼吸,端起酒钟来,给原文若与原攸斟酒。

二原哪里有不认识庞图的道理,见庞图走近了,便再接再厉。

原文若说:“元皓先生为人正直,昔日里与庞图同在一个阵营,怕是十分辛苦罢?日日要面对庞图这等无才,却傲物,不懂得兵法社稷,处处阿谀谄媚之人,这等辛苦,真是非常人所能忍耐啊。”

原文若的话音刚落,庞图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没有真本事。

想他庞图在佟高乱政之时,便跟随着陈继,一路艰难走来,可谓是陈营中的骨干重臣,他在为陈继出谋划策的时候,旁人还都在玩泥巴呢!

而如今墙倒众人推,自己竟被旁人说成没有真本事,只会阿谀奉承之人。

庞图气的脸色铁青,整个人一直打抖,斟酒的动作做了一半,酒水没能从酒钟中流出来,整个人像是卡壳了一样。

就在众人狐疑的时候,庞图突然一扬酒钟,“哗啦——”一声。

“当心!”

原攸见他沉肩提肘,就知道庞图要发难,立刻踏前一步,猛地挡在原文若身前。

“哗啦!”一声,庞图将满满一酒钟的酒,全都泼在了原攸身上。

幸亏原攸身材高大,帮原文若全都挡了下来,否则这是要全泼在原文若脸上了。

庞图泼了酒,脾性一点儿也不减,冷声说:“亏得我以前不长眼,还以为你们二原是什么天下名士,如今一见,不过是嚼舌头根的长舌妇罢了,我庞图有没有才华,有没有本事儿,由得你们评头论足?!”

他说罢了,将酒钟“嘭!!!”一声砸在地上,推开原攸,大步离开宴席,背影何其潇洒。

原攸衣裳都湿了,幸而他比原文若高大不少,没泼在脸上,原文若赶紧说:“攸儿,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原攸摆摆手,说:“没什么,只是……这嚼舌头根子的活计,也当真不好做。”

元皓一见,赶紧站起来,拱手赔罪说:“二位,元皓代庞图给两位赔罪,实在是对不住。”

原攸说:“没什么。”

林让此时才慢悠悠的走过来,原文若说:“刺史,这如何是好?庞先生怕是被气走了。”

林让淡淡的说:“无妨,气的好。”

魏满:“……”

魏满就从未这般头疼过,说:“现在该怎么办?你是彻彻底底的把庞图给得罪了。”

林让看了一眼元皓,说:“去追人罢。”

看来林让还有后招,简直就是步步为营。

元皓点点头,拱起手来,说:“卑臣先告退了。”

他说着,快步走出宴席,追着庞图的背影而去。

庞图只觉浑身打斗,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呼呼的吐着粗气,头皮发麻,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亏。

庞图大步往前走,走到军中空场,这才有些茫然,自己又出不得军营,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庞图转头一看,原是元皓来了。

元皓大步走过来,站在距离庞图四五步远的地方,就没有再往前。

元皓张了张口,说:“庞先生。”

他的话还未开始,庞图已经深吸了两口气,镇定下自己的脾性,淡淡的开口,与之前暴跳如雷的脾性判若两人,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魏公与刺史想出来的诡计,对么?激将法,想要激怒我。”

元皓没有否定,似乎也没有诧异庞图为何会猜出来。

庞图是个谋士,虽有的时候清高自傲了一些,有的时候小心眼子一些,但他始终是个聪明人。

元皓没有解释这件事情,而是说:“庞先生,如果你再这般消沉下去,在天下人的眼中,恐怕你就是一个无才,却桀骜不驯之人。”

庞图冷笑一声,说:“我是什么样的人,用得着你假好心么?!你是什么东西,也要跟我面前指点我?!”

庞图说罢了,登时连自己也有些发懵,这言辞的确太刻薄了一些,显然把元皓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元皓目光镇定的看着庞图,没有回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看得庞图自己却不能平静。

元皓终于又开口了,说:“若你这般消沉下去,我也会看你不起。”

庞图“呵——”的笑了一声,说:“是啊,昔日里我压了你头等,如今你终于崭露头角,你的确看我不起,我知道,你从未看得起我过。”

元皓闭了闭眼目,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

庞图冷冷的说:“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你整也整我了,折辱也折辱够了,若不能放我离开,就给个痛快,一了百了也是好的。”

元皓目光犹如止水,听到他这句话,眼神不见任何波澜,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之间本就只有四五步,突然缩近了距离。

尤其元皓比庞图高大不少,一时间庞图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想要后退。

“啪!!”

却突然一把被元皓抓住了手腕。

元皓牢牢的抓住他,不让他后退,也不让他畏缩,就在庞图心跳飞快之时,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来一物。

低头一看……

“手令?”

庞图的手心里,握着一块令牌。

元皓将令牌塞给庞图,然后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他,声音低沉沙哑,说:“这是出城的手令,只要是魏公管辖之地,你大可以畅通无阻。”

庞图怔愣的看着令牌,说:“你这是……”

“放你离开。”

庞图断然的说:“你已然不是当年不服输的庞图,我强留你在这里无用,离开罢,想去什么地方都随你。”

庞图握着令牌,好像握住了一块着火的木炭一般,手心里烧烫不止,整个人也哆嗦起来。

他怔愣一会儿,突然一把握紧令牌,满眼坚定和断然,转身便大步而去。

营地的黑夜,寂静又辽阔,无边的火焰将整个军营点成白昼,反而又衬托着黑夜的无尽。

那昏暗之色仿佛是一张野兽的大嘴,张开锐利的獠牙,一口将庞图吞没其中,他的背影走出军营大门,便再也找不到了……

庞图握着令牌,离开魏营大门,果不其然,虽有士兵守岗,但是无人阻拦庞图,一路畅通无阻。

“沙沙沙……”

庞图踏着郊外的沙土,一点点往前行,不断被无边的黑暗吞没,脑子里、耳畔却不断回想着元皓的话。

“我也会看你不起。”

“我也会看你不起……”

“放你离开……”

庞图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从未这般混乱过,或许是一路顺风顺水的缘故,从未遭遇过如此大的失败,让他才知道,不管是多么不可一世的才华,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元皓独自站立在黑夜之中,仿佛是漆黑中的裂缝。

林让与魏满从宴席走出来,站定在元皓身后。

林让淡淡的开口说:“庞图,会回来么?”

元皓淡淡的说:“一定会。”

林让笑了笑,说:“元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元皓回答说:“因为他是庞图啊。”

夜色浓重,随着时辰一点点的流逝,宴席散了,其余人全都回了营帐歇息,林让困倦的厉害,也跟着魏满回了帐中睡觉,唯独元皓一个人,站在漆黑之中,仿佛扎了根一样。

天边从黑暗,变成昏暗,又从昏暗,变得灰蒙蒙,眼看马上就要天亮,元皓仍旧站在那里,放庞图离开的地方,一直等待着。

嬴子云晨起训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元皓。

嬴子云走上前去,诧异的说:“元先生……您这是一晚上都没有歇息?”

元皓点点头,他的衣角沾染着露气,鬓发也微微潮湿,面色淡薄持重,说:“子云将军。”

嬴子云想说什么,劝一劝元皓,哪知道就在此时,营门口一阵骚乱,关闭的大门“轰隆——”一声打开,有人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庞图!

庞图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苍白,还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儿,但气势汹汹,仿佛自己根本不是个文臣,而是万夫莫敌的常胜将军。

他大步走入军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昨日原地的元皓。

庞图冲过去,一把揪住元皓的衣襟,因着身材不够高大,庞图揪的有些吃力,总觉得应该揪他腰带就更好了。

庞图维持着自己的气势,恶狠狠地说:“我回来了,完全是因着咽不下这口气!你元皓哪一点儿比得过我?才华不如我,气量也不如我,只不过运气比我好一些罢了,我不服气,永远也不会服气!”

元皓被庞图拽着衣领,却没有一点子动怒的模样,反而突然展开一个笑容,说:“便知道你会回来。”

庞图吃惊的说:“你如何笃定我会回来?”

元皓没说话,只是又笑了一声。

盟主营帐中。

外面一阵骚乱,是庞图回来了,魏满向来浅眠,立刻便醒了。

说起来林让其实也向来浅眠,但自从与魏满在一起之后,那“睡眠质量”便越来越好了。

林让听到吵闹声,一拉被子盖住头顶。

魏满轻声哄着说:“林让,庞图回来了,你不去看一看?”

林让与魏满抢着被子,蹙了蹙眉,十分不耐烦的含糊说:“不去……睡觉……”

魏满险些给他逗笑了,这样迷糊的林让也只有每天早起的时候看得到。

魏满低声说:“庞图回来了,你就不想看一看?”

林让嘟囔着:“没什么好看的,意料之中……”

魏满惊讶的说:“你怎么笃定他不会走,一定会回来?”

林让“唔”了一声,再一次把被子盖在头顶,闷声闷气的说:“因为让……给元先生的手令是假的,就算庞图他不自己回来,到了城门口,也会被……士兵抓回来。”

魏满:“……”孤就知道,太低估林让的无赖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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