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突然站出来否定, 他又是人主与骠骑将军眼前的红人, 说话如此掷地有声,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投注了过去。
武德似乎也没想到林让这般坦然的拒绝自己,目光略微有些发怔, 不过转念一想, 如果有事儿憋在心里不拒绝, 那也不是鲁州刺史了。
武德面上无光,十分之尴尬,站在原地,仿佛是一只石头雕像一样,杵了好一会儿, 听着周边人的窃窃私语,最后硬着头皮抱拳,说:“这……刺史大人, 不知您为何……为何要拒绝卑将与灵香姑娘的婚事, 卑将是真心实意的对待灵香姑娘, 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 林让也不听他这些“甜言蜜语”, 论甜言蜜语, 武德这个大叔是万万说不过魏满的。
林让早就听多了, 因此难免免疫, 更别说他本身就是个无情之人。
林让很冷漠的看了一眼武德,将他假惺惺的“甜言蜜语”全部打断,随即根本不搭理他, 未有对武德说一个字儿,反而转头对小灵香说:“随我来。”
小灵香:“……”
小灵香本还是欢欢欣欣的,心想真是太好了,原以为叔叔不在乎自己,不冷不热的,其实竟然是与自己两情相悦的!
小灵香正欢心,就听到了林让的果断拒绝,心里紧张得很,如今又听到林让叫自己过去,那就更是紧张了。
小灵香着急的去看庐瑾瑜,拽着庐瑾瑜的袖子摇晃,但庐瑾瑜可没有什么法子。
再者说了,庐瑾瑜的聪明才智不输于林让,因此武德是什么样儿的人,庐瑾瑜也看在眼中,他倒是极为同意林让的观点。
庐瑾瑜从小便识得吴敇,可以说是吴敇的发小,把小灵香当做亲妹妹一样善待,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面蹦呢?
庐瑾瑜抽回自己的袖子,一脸“无情无义”的模样,根本不想多管闲事儿。
小灵香见庐瑾瑜不管,立刻又看向自己的哥哥吴敇,可怜兮兮的眼睛吧嗒吧嗒的眨着。
吴敇心疼妹妹,那表情怪可怜儿的,但正因着他心疼妹妹,更不敢任意妄为了。
尤其吴敇还瞥见了庐瑾瑜“威胁”的目光,于是咳嗽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当做没看见似的。
小灵香求救的目光从庐瑾瑜与吴敇身上划过去,最后无奈的落在了魏满身上。
仿佛魏满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盯着魏满,可怜儿的嘟着嘴,蹙着柳叶儿眉,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魏满眼看小灵香对自己求情,沉思了一下,稍微点了点头。
林让将小灵香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只是淡漠的重复了一遍,说:“随我来。”
他说着,率先离开了宴厅,扬长而去。
“哦——”
小灵香答应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声音,没有办法,也只好跟着林让走出了宴厅,还不忘回头去看魏满。
魏满又对她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跟着去。
林让带着小灵香离开了,武德戳在原地,可以说尴尬到了极点,幸而魏满举起羽觞耳杯,笑着打岔说:“各位,幸酒!今日无醉不归。”
“盟主幸酒!”
“将军幸酒!”
“无醉不归!敬骠骑将军!”
林让带着小灵香离开了宴厅,直到来到自己下榻的房舍门口,这才站定了,回头去看小灵香。
小灵香一脸甜甜的微笑,仰着珠圆玉润的脸盘子,一脸特别乖巧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稍微有些“扭捏”,看起来特别淑女,与往日里活份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
小灵香撒娇的说:“公子,香儿……”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让已经十分冷酷的说:“我不会同意你与武德成婚,绝对不会。”
林让末了还加了一句肯定,小灵香一听,甜甜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委屈,可怜兮兮的说:“公子,香儿是真心爱慕叔叔的!叔叔他也说了,是爱慕与香儿的,那我们岂不是两情相悦,为何香儿不能与叔叔成婚?”
林让冷淡的说:“武德说的是假话。”
小灵香年纪不大,在这个年代都已经需要物色人家了,不过若是放在现代,还是个中学生,正是小女儿情窦初开之时,哪里禁得起林让这般打击?
小灵香一听,可委屈了,说:“公子怎么知道叔叔说的是假话?”
林让怎么知道?
因为林让知道这个世上的轨迹……
小灵香与武德在正常的轨迹中,的确成婚了,但武德可并非是个暖男,也并非是个好丈夫。
武德不仅是年纪可以做小灵香的爹,而且对小灵香十分芥蒂,甚至不与小灵香同房。
相传,武德因为“怕老婆”,给小灵香修建了一座专属的城池,请夫人住进城中。
但是也有人认为,其实武德并不是怕老婆,而是因着想要软禁小灵香,所以将小灵香关在城池之中看管。
无论如何,小灵香都不是武德唯一一位夫人,在小灵香嫁过来之前不是,在小灵香嫁过来之后,也不是。
小灵香一辈子没有儿女,孤苦伶仃,在武德与吴氏彻底决裂之后,小灵香被迫回到吴氏,自此之后,在武德的世界之中便再也无有小灵香的身影,武德还会有自己的续弦,甚至三足鼎立之后,还会有自己的皇后……
林让正是因为重视小灵香,才不想让她与武德成婚,武德表面看起来是个暖大叔,但其实野心勃勃,他的世界之中是建功立业,根本没有儿女情长。
如今武德深情款款,其实是为了名利双收,握住吴氏这个巨大的后盾,总结来说,不过“利用”二字。
小灵香虽然古灵精怪,很多事儿比林让看的还透彻,但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况且小灵香已经被迷住了双眼,又怎么能看得穿呢?
林让淡淡的说:“武德志在天下,他今日对你说好话,不过是为了你身后的吴氏兵权和财力,一旦他得到了这些,便会对你不理不睬。”
甚至……
将小灵香休弃回娘家。
小灵香听着林让的话,抿了抿嘴唇,说:“可是……可是香儿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才等到叔叔说这句……假话。”
林让转头去看小灵香,小灵香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泡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丝哽咽和嘶哑。
林让不知道着心底里的感觉是不是不忍,因为在上辈子他根本无从体会,在这辈子他冷冰冰惯了,也没什么太多的体会。
但看着小灵香在自己面前垂着头,微微颤抖着削肩之时,林让的心底里,突然冒出一股酸楚来。
小灵香垂着头,声音很轻的又说:“如果……如果魏公骗了公子,公子还会喜欢魏公么?”
林让眯着眼目,似乎正在深思熟虑,然后用冷漠的嗓音说:“不会。”
小灵香有些吃惊,抬起头来去看林让,果然眼眸红彤彤的。
林让坦然的回话说:“因为我需要的……是平等与尊重,虽然不求回报,但绝不能卑微。”
小灵香张着大眼睛看着林让,似乎更是吃惊,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一会子,小灵香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是洪水决堤了一般,扎进林让怀中,哭的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魏满从宴厅一路走过来,就听到小灵香十分“爷们儿”的哭声,一面哭一面哽咽着:“公子,可是香儿爱慕于叔叔,怎么办,如何是好?呜呜呜——”
魏满忍不住叹口气,心想自己压根儿没闺女,怎么突然先养上孩子了?
魏满走过去,果然看到小灵香抱着林让哭的天昏地暗,这一看登时心里酸起来。
心想着,使不得使不得,小灵香正伤心,这不是吃味儿的时候。
魏满这么想着,身体力行的大步走过去,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将小灵香与林让无情的分开。
小灵香正哭得尽兴呢,被魏满无情无义的拨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魏满咳嗽了一声,说:“香儿,你先退下去罢,若是你兄长看到你如此这般,恐怕要砸了孤的军营。”
小灵香对魏满挤眉弄眼的,似乎还没有放弃,魏满无奈的对她点点头,小灵香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林让……”
等小灵香离开之后,魏满刚一开口,还没说出来什么话儿,林让便冷淡的说:“魏公不会也同意武德与香儿的婚事罢?”
说实在的……
魏满就是来劝林让的。
他虽然不看好武德,但有一点点私心。
武德不要兵权,不要钱财,只想要和小灵香成婚,这对于魏满来说是好事儿。
虽武德想得倒好,只要成婚,成为吴氏的乘龙快婿,便可以坐拥吴氏的三代家业,但是如果吴氏如果铁了心,就是不待见这个姑爷,武德岂不是兵权钱财两空?
因此魏满觉得,这是一个折中的好法子。
这便是魏满的私心。
林让十分了然,说:“让也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武德自以为聪明绝顶,却捞不到任何好处,倒是极好的,但是魏公可曾想过,如果到时候武德捞不到好处,可还会善待香儿?”
姑爷受了气,还能拿谁来撒气呢?
可不就是小灵香了么。
魏满点点头,说:“的确,孤是有私心,而且这份私心很重,但林让你想想看,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武德与吴氏结亲,也是被吴氏所控制,焉知道吃亏的是香儿?”
结婚这种事情,尤其是在古代,吃亏的肯定是女子,尤其小灵香还太年轻。
魏满劝说:“我们都会看着香儿,借给武德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决计不敢欺辱了香儿,不是么?”
魏满又说:“况这求而不得的痛苦,你当真想要香儿体会么?”
林让不在的这四五年,魏满是那个体会最多的人,没有一日不撕心裂肺,如果可以,魏满宁愿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
魏满低声说:“林让,如果香儿知道她的命定,孤以为……她还是会选择命定,因着有些命中注定,并非老天爷决定那么简单,而是因着……人心的一意孤行。”
林让听到这里,蹙着眉,似乎有些不理解,正在努力的消化着。
魏满见他这般“纠结”,便说:“这样……孤叫武德在天下豪杰面前,对天发誓,若是想要迎娶香儿,从今往后,生死不离,不得再娶妻再纳妾,如何?”
林让看向魏满,这倒是个法子,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的确是个法子了。
要知道,古代的生育能力很低,如果不再娶妻纳妾,那很可能面临着绝后的风险。
在注重血脉的年代,绝后可是滔天大罪,如果武德可以答允,起码有一些保障。
林让勉强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蹙着眉。
魏满一看,松了口气,随即酸味儿又弥漫上来,口气酸溜溜的说:“林让,你如此关心香儿,孤可是要吃味儿的。”
林让淡淡的看了一眼魏满,转过身来准备离开,扬长而去,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巧了,让以为魏公吃味儿的模样,甚是可人。可多吃一些。”
魏满:“……”林让的心,是黑的。
而且越来越黑!
“没法子。”魏满一脸宠溺的摇头,一面摇头一面笑,自言自语的说:“谁让是孤惯得呢?惯得好,就该这样儿。”
翌日,淮中府署的大殿之中。
昨日才摆了犒赏盟军的宴席,今儿个不到正午,身为骠骑将军,盟军总盟主的魏满,突然下令,将所有人都齐聚在大殿之中,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这陈仲路已经死了,淮中也打了下来,难道是解散盟军,各回各家?
诸位将领们从外面进来,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便等着他们的总盟主出现。
过了好一阵子,魏满与林让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拉着一个妙龄的女孩,那自然是小灵香了。
魏满走到正席坐下来,对各位说:“坐罢。”
众人也全部落座,“眼巴巴”的看着魏满,魏满这才悠闲的笑着说:“今日将各位英杰全都请到这里,是为了做一个见证。”
“见证?”
众人又开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魏满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魏满很爽快地说:“昨日里,武将军提出的赏赐,孤还没有来得及应允。”
“唰!”
众人的视线突然扎向武德。
武德坐在席上,突然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昨日里他提完了赏赐,突然也有一些后悔……
为何要后悔?当然是因着林让的反应,林让当场便翻脸了,虽平日里林让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当时那场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林让绝对对武德的赏赐有意见。
武德不好得罪林让,因此有些后怕。
另外,一方面……
其实武德提过之后,心里也隐约有些不舒坦,毕竟他知道,自从那日里在海边,从村民的手中救出了小灵香之后,小灵香便倾心于自己,而且还一心一意。
在小灵香的心里,武德就是一个救她于危难的大英雄。
虽武德知道,自己并非什么英雄,但如今小灵香心中的这个至高无上的英雄,竟然要利用小灵香的那份纯粹,说起来武德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这份于心不忍,相比于武德野心来说,到底是万万不足的。
武德坐在席上,听到魏满说起自己,赶紧欠身拱手。
魏满笑着说:“武德啊,咱们都是知根知底儿的,你勤勉忠厚,又屡立奇功,况且香儿倾心于你,孤……也没什么好说的。”
武德没成想,魏满这口气,似乎要答应?
小灵香一听,登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欣喜,差点蹦起来。
武德本以为没有了机会,哪知道如今来了一个翻转,赶紧站起来表态,说:“谢主公成全,卑将一定尽心尽力,呵护灵香姑娘。”
他这么一说,小灵香的面颊不由有些通红,似乎在害羞。
武魏满这时候却抬起手来,制止了武德的声音,笑着说:“诶,武德兄弟,光是尽心尽力,怎么能够呢?”
武德有些奇怪的看着魏满,不知道魏满什么意思。
魏满继续说:“如今天下豪杰,众路英雄都在,他们都是天底下最有声望的将领,武德兄弟不妨在各位面前起誓,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不再娶妻纳妾,方可迎娶破虏将军之女。”
他这话一出,众人登时有些小小的喧哗。
“不能娶妻纳妾?”
“据我所知,武德还没娶妻,家中也没有小妾罢?”
“何止?连个使唤丫头也是没有,他家中那么穷困,谁愿意跟他。”
“正是,这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若是往后无后,那就……”
“嗨,你知道什么?这灵香姑娘,乃是破虏将军的掌上明珠,我听说啊,破虏将军本打算将女儿嫁给庐瑾瑜的。庐瑾瑜是什么人物?年纪轻轻,才貌双全,那是何等风采,岂是武德能比得了的?这郡主下嫁,发个誓怎么的?”
“是啊,你想想看,这灵香郡主身后的吴氏,有多大的财力,有多大的兵力?当年恶名昭彰的佟高,都怕极了破虏将军!”
“就是,真是便宜了武德。”
武德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看着魏满的善意微笑,心中一时间有些犹豫。
娶妻纳妾这在武德眼中,其实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哪知道魏满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无理要求”。
但如果自己不同意,或者讨价还价,怕是对自己今后的前程不好。
武德眯了眯眼木,似乎在做决定,不消片刻,便拱起手来,说:“卑将对灵香郡主一片真心,主公就算不提出这样的要求,卑将也不会再生娶妻纳妾之意,多谢主公成全!”
武德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众人再一次体会到了武德“优美的歌喉”。
小灵香一听,登时欢心极了,看向身边的林让,惊喜的说:“公子,是真的么?公子你同意啦!”
林让淡淡的看着小灵香兴奋到不行的模样儿,说:“当真如此欢心?”
小灵香使劲点头,说:“当真,当真!”
武德跪在地上拜谢,刚要起身,林让已经发难,冷漠地说:“且慢。”
武德就怕林让发话,他一发话就是发难,而且丝毫没有转换的余地,武德立时便不敢起身了。
林让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帛来,“哗啦!”一抖,潇洒的展开,将锦帛放在魏满的案几上,冷漠的说:“既然武将军已经答允,那么这里是一张书契,还请武将军画押。”
画……
押……
武德震惊的说:“画、画押?”
林让点点头,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是了。”
武德咳嗽了一声,说:“这……方才卑将不是已经对天发誓了么?”
林让指了指天,说:“对天发誓,是老天爷看着,除了老天爷见证之外,私以为还是大家一起见证,更为妥帖一些。”
他说着,食指轻轻扣了扣书契,示意武德画押。
武德看着那书契,这要是画押了,日后可真的没有转换的余地了,况且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子画押,这……
这也太寒碜了一些。
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不要面子,脸疼。
不要里子,肉疼。
成大事者,还在乎脸疼不疼么?
武德一咬牙,满面微笑的说:“卑将武德问心无愧,何惧画押呢?”
他说着,很爽快的过去画押。
书契一式两份,林让“嗤——”一声,将魏满腰间的倚天宝剑拔出,瞬间将书契一分为二,一刀两断!
武德听着“嘶啦——”一声,那声音凉冰冰的,仿佛被隔断的不是书契,而是自己一般,不由有些后背发麻。
林让将一份书契递给武德,而另外一份书契递给了小灵香的亲大哥吴敇。
吴敇其实也不太放心武德,因此把书契上上下下的浏览了一个遍儿,这才仔细的放好。
武德拿着书契,松了口气,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接下来是该捞回本钱的时候了。
武德这么想着,便听到林让又……
又又又发话了!
林让一开口,武德腿肚子便转筋。
事实证明,光是转筋,那决计不够,因为还要抽筋!
扒皮抽筋的……抽筋。
林让幽幽的说:“以免夜长梦多,武将军这几日便准备订婚宴罢,先把婚事儿定下来,在天下英雄面前做个见证。”
订婚宴。
这宴席的确是需要的,毕竟小灵香可是郡主,所向披靡的破虏将军之女,吴敇的声望也在上升期,因此小灵香的地位很高。
林让说:“宴席需要大办,这宴席的事务,包括采办等等,那就有劳武将军了?”
武德一听,这意思……
是要自己出钱办宴席?
这事儿的确应该男方张罗着,但武德是个“穷小子”,任是谁都知道这个事儿。
让武德办宴席,那岂不是让他割肉?
武德咬着牙想了想,虽破费了一些,但自己好歹有一些积蓄,如果全都拿出来,不知道够不够用。
武德赶紧拱手说:“是,这是卑将的分内之事,请主公与刺史大人放心便是。”
武德忍痛答允下来,这事儿便这么散了,大家看了一场好戏,很快便离开了大殿。
魏满等众人都走了,这才站起来,笑着说:“怎么样,顽的可欢心了?”
方才林让当着众将领的面儿,逼迫了武德无数回,魏满看在眼里,那是宠在心里。
林让欺负人?那都不叫事儿,难不成还要阻止,然后让林让欺负自己?
开什么顽笑,魏满是个不吃亏的主儿,自然不会做这样舍己为人的傻事儿了。
林让淡漠的说:“还行。”
林让又说:“订婚宴必然有很多人都会参加,还会有破虏将军相熟的老人来赴宴,到那时候……魏公正好将陈继谋反,想要谋取陈仲路僭越之位的书信拿出来,公知天下。”
上次魏满便想要将陈继的书信拿出来,但还不到时候。
陈仲路在危难之时,给陈继写过一封信,让陈继来帮助自己,陈继假意拒绝,还忽悠了原文若给他送信,其实信上的内容是讨要天子之位。
如果陈仲路把天子之位“过继”给陈继,那么陈继就会帮助陈仲路退敌,如果不答应,那就不帮忙。
这封书信被魏满截获下来,因此陈仲路根本没有看到。
如今陈仲路已经死了,淮中大军溃散,是时候把矛头指向陈仲路,让他自食其果了。
如今众位将领都没有散去,正好将书信公之于众,大家刚刚打败了陈仲路,士气高昂,这下子都不用各自散去,便可以直接凝聚起来,继续攻打陈继,一鼓作气!
魏满一笑,林让是想要借着订婚宴的酒席,办点正事儿!
魏满说:“就知道你对孤好。”
武德筹办订婚宴,愁得眉毛都要秃了……
他家里没什么钱财,没有魏满那丰厚的底子,以前倒是有些个朋友,但是自从逃跑之后,魏满的至交好友嬴子云也没了,虽然二人同在营中供职,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更别说借钱了。
武德拉了一个淸单儿,宴席上需要用的食的,还要有歌舞丝竹助兴,这许许多多,零零总总所需要的钱财,怕是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
武德愁的不行,总觉得自己讨得这个赏赐,分明就是亏本的买卖。
武德一个人坐在淮中皇宫的台矶上,伸手揉着自己的额角,这钱是怎么凑也不够。
武德正坐在台矶上发愁,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若是平日里,武德绝对是个机警之人,有人突然靠过来,他肯定能发现,如今武德正发愁,因此一个没注意,竟然叫人拍了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武德转过头去,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灵香郡主。”
是小灵香。
小灵香手里捧着一个漆红的大盒子,眨着大眼睛,从下往上的仰望着武德,那大眼睛水亮亮的,充斥着灵动,甚是喜人。
小灵香笑着说:“叔叔!香儿可找到你啦!”
武德:“……”马上都要订婚了,一开口还唤叔叔,武德这个大叔感觉压力很大啊。
武德干笑一声,说:“不知郡主寻卑将,所谓何事?”
小灵香说:“香儿知道叔叔在为何发愁,叔叔定然是没钱,对不对?”
武德:“……”为何今日灵香郡主说话,如此犀利?
小灵香“哐当!”一声,将漆红盒子放在地上,还冲着武德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
武德有些奇怪,不过因着小灵香已经蹲下去,郡主都蹲下去了,武德这个“攀高枝儿”的没道理还站着,便挽起了袍子角,也蹲下去。
武德今日没穿介胄,一身长袍,像是文人打扮,看起来十分斯文儒雅,虽然有些年纪,不过并不显得衰老,反而气韵十足。
他这么蹲下来,小灵香看的面红耳赤,十分羞涩。
小灵香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啪啪啪”有声,心说,灵香,你要振作啊,不能被颜色所惑,正事要紧!
武德刚蹲下来,便看到小灵香对着自己粉嫩的面颊左右开弓的乱打,吓坏了武德,赶紧拦住小灵香,说:“郡主……郡主这是为何?”
小灵香被武德一拉手,更是羞涩的不行,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往上翘曲。
武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才没注意,低头一看,自己正拉着小灵香的手。
武德赶紧松手,说:“对不住,卑将失态。”
小灵香摆摆手,十分不介意,心说失态才好呢!
“咔嚓!”
小灵香打开红漆盒子,示意武德去看。
盒子一打开,里面差点闪出金光来,各种各样的金子首饰,还有各种各样的珍奇珠宝,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不过多半是女儿家用的。
武德有些奇怪,说:“郡主这是……?”
小灵香说:“啊鸭!你笨鸭,这些都是给你的!”
武德指了指自己,说:“给……卑将的?”
小灵香使劲点头,柔软的小头发点的一飞一飞的,笑着说:“香儿知道,叔叔你要筹备宴席很辛苦,必然没有太多的银钱,没关系鸭,香儿有钱,这些都是香儿的私房钱,叔叔可以放心拿来用!都给叔叔!”
其实武德在看到这些金银首饰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心中有一点点苗头。
但听到小灵香这般说辞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其实更多的是……
惭愧。
小灵香的确美貌灵动,而且家底丰厚,不只是富贵,还高贵,绝大多数的男子恐怕都无法拒绝这样出身高贵,又年轻貌美的小灵香。
武德也无从拒绝。
但武德又觉得,自己对于小灵香的感情,或许远远不及小灵香对于自己的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
武德的确野心勃勃,但并非没有良知,小灵香如此付出,他心底里不是很舒坦。
武德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拒绝。
小灵香抢先说:“快收着罢!难道叔叔还有私房钱办宴席?”
的确没有。
武德有些尴尬,这些银钱仿佛是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灵香突然“嘻嘻”一笑,对武德招了招手,说:“这样罢,若是叔叔心中过意不去,那就答应香儿两个条件!”
武德听到小灵香这么说,心里到底有些宽慰,如果是交换,那么可能会好受一些。
武德立刻说:“郡主请说。”
小灵香笑着举起食指晃了晃,说:“这个第一嘛……以后不许叫再叫我郡主,要唤我……香儿!”
“这……”
小灵香故意一叉腰,腾家伙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武德,用修长的食指指着武德,生气的说:“这个也唤不来嘛?我要生气啦!”
武德险些给小灵香逗笑了,轻声唤道:“香儿。”
小灵香差点被武德这一声给唤酥了,武德因着有些年纪,嗓音不如小伙子那么清亮,透露着一股低沉和沙哑,又是天生的暖男形象,因此一开口,给人的感觉仿佛如沐春风,温暖的不得了。
小灵香瞬间捧着脸,嘻嘻的傻笑了一阵。
“咳咳咳!”
小灵香赶紧收回神来,“元神归位”,咳嗽了几声,说:“这……第二嘛,毕竟是这么多财宝,很值钱对不对?”
武德点头说:“的确着实值钱,这财宝不但能置办宴席,而且绰绰有余。”
小灵香煞有见识的点头说:“既然如此,这二个条件,你肯定要下大本钱才是。”
武德拱手说:“但凭郡主调遣!”
小灵香瞪眼跺脚说:“你说什么?”
武德赶紧改口说:“但凭……香儿调遣。”
小灵香又忍不住嘻嘻的笑起来,捂着嘴笑了好一阵,这才切换回来,说:“第二,你……要亲我一下!”
“亲……”
武德吓了一跳,险些没蹲住,直接坐在地上,震惊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小灵香。
小灵香说的气焰冲天,仿佛武德才是被调戏的小姑娘一般。
武德赶紧说:“这……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郡主您……”
小灵香叉腰说:“哼!这么没诚意,我要去找魏公告状,说你欺辱于我!”
武德说:“这从何说起呢?”
小灵香说:“你我都快要成为夫妻了,你却不愿意亲我,是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委曲求全的迎娶与我?!”
小灵香这么一喝问,愣是把武德给问住了。
武德注视着小灵香,心底里登时惊起了滔天骇浪,小灵香不傻,她说话也是半真半假,聪明伶俐的很,也透彻的很。
武德心想,若是日后真的成婚,自己恐怕都无法降住她,并不是如此好糊弄的。
小灵香指着漆盒里的财宝,豪气的说:“亲我一下,财宝归你!”
武德心中更是犹豫,并不是他觉得小灵香丑陋不堪,相反的,小灵香很是娇俏可人,武德其实并没什么负担,况且他们马上就要订婚,那就更是没有负担。
说起来,武德应该上赶着才是,亲了小灵香,那日后小灵香便跑不掉了。
但……
武德却犹豫起来,小灵香如此一往情深,自己真的应该“趁人之危”么?
小灵香见他不肯,又跺起脚来,软软的头发一颠一颠的,说:“你欺负我,香儿要与兄长和魏公告状!哦对了,我还要去找刺史告状!”
武德已经没了办法,这事儿也说不清楚,如果小灵香真的说出去,旁人定然会以为自己轻薄郡主,这问题可就大了。
武德赶紧稳住小灵香,说:“郡主,你便饶了卑将罢,勿要难为卑将了。”
小灵香一听,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两只手背蹭着眼睛,哭的梨花带雨的,嘴里吭吭唧唧的说:“你、你欺负与我,你不喜欢我,更本不想娶我,呜呜呜呜……是也是?不然为何、呜呜为何不亲我……”
小灵香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眼泪吧嗒吧嗒的,武德心里一软,见她痛哭得难受,也不知为何,心境竟如此难过。
武德手足无措的说:“郡主,别哭了……好香儿,别哭了,这……我答允你,还不成?”
他这么一说,小灵香“呜呜呜”的哭声登时停住了,眼泪简直收放自如,眨巴着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眶上还挂着水珠,却已经笑容满面,脆生生的说:“当真?”
武德:“……”
总觉得被骗了。
武德这时候想要反悔,已然来不及了,便硬着头皮说:“自是当真。”
“那太好啦!”
小灵香拍着手,说:“来罢,别磨磨蹭蹭的,爽快些!”
她说着,还哥俩好的拍了拍武德的肩膀,然后竟然还闭上了眼目,往前探了探头,微微扬起小下巴。
小灵香虽十分豪爽,不过看的出来其实有点子紧张,她闭紧的双目微微眨动着,微颤的眼睫已经出卖了小灵香。
武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灵香,心中突然有一种发紧的感觉,好像被人扼住了脉门,又有些紧张之感,似乎……
武德也说不上来,便一“狠心”,探头挨过去。
就在此时……
“哎鸭!”
小灵香正等着武德自己“送上门来”,结果并没有等到,突然被人直接扛了起来,瞪眼一看,说:“魏公?!”
扛着小灵香的就是魏满无疑了。
魏满突然杀出来,他身量高大,扛起小灵香,武德又蹲在地上,怎么可能够得着。
也足足吓了武德一跳。
还有更唬人的。
小灵香大喊着:“魏公你做什么,坏我好事儿!快放我下……”
下来……
这两个字儿还未说完,小灵香的声音都拐弯儿了,定眼一看,魏满身后还有人,原来魏满并不是主/谋,不过是个做扛包活计的苦工罢了。
身后才跟着地/主爷——林让。
林让负着手,长身而立,一身白衫,仿佛谪仙,施施然的从后方走了出来,站定在小灵香与武德面前。
小灵香:“……”完了……
林让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的指了指小灵香,复又指了指地上装着珠宝的漆红木盒,说:“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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