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若本想来敬酒的, 上次林让还他清白,原文若还没有感激, 他站起身来,刚要走过去,就被原攸拦住了,说:“叔父……”
原文若奇怪的说:“怎么?有什么事儿么,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原攸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鬓角,说:“叔父, 我看……我看鲁州刺史醉酒, 现在不是很舒坦,要不然, 咱们就先别过去了。”免得尴尬。
原攸算是看出来了, 毕竟他父母早亡,漂泊在外,见识的比较多,而原文若虽聪慧逼人,但在这感情之事上,比较木讷,不知道开窍。
原攸也不好直说, 便隐隐晦晦的这么一说。
两个人正在说话, 一个人影便“哈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攸远!
攸远显然已经喝醉了,满脸通红, 拉着几个汉东郡的官员,肆无忌惮的笑着说:“你们可知道,若是没有我,骠骑将军是到不了汉东郡的,在燕州就被陈继打败了,多亏有我啊!”
汉东郡的官员并不知道攻打陈继的情况,听攸远这么说,半信半疑的,毕竟攸远的口气太张狂了,而且还饮醉了,魏满就在上首坐着,就算是攸远的功劳,那也不能如是说法,这不是打主公的脸,找着被记恨么?
那些官员不敢在攸远面前久留,赶紧便找借口走开了。
攸远一看,身边的人都走光了,便随便抓起案几上的杯子,大步朝着原文若走过去。
攸远看不起原文若,这谁都知道,就连原文若自己也知道。
攸远站在原文若面前,脸色酡红的厉害,语气十分挑衅的说:“哎呦,别部司马!司马大人好啊!你看看,我这亲自来给你敬酒了,喝!”
原文若看着攸远,拱了拱手。
原攸知道攸远是纯粹来挑衅的,便抬起手来,将原文若拦在后面,对攸远说:“叔父不胜酒力,这杯酒,晚辈替叔父饮了。”
他说着,要去拿攸远的羽觞耳杯,攸远却突然劈手闪开,怒目看着原攸,说:“怎么?刚刚当上别部司马,就不给面子了?想当年咱们在陈继营下供职,我身为谋主,也未曾这般狗眼看人低过,是吗?”
狗眼看人低?
原攸一听,有些愤怒,攸远这已经张口骂人了,原文若是个文人,这种话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绝对侮辱性的话。
原攸怒目瞪着攸远,说:“攸远先生若是来敬酒的,晚辈便代替叔父饮了,如是来找茬儿的,恕我们不欢迎了。”
这话成功的把攸远激怒了,攸远冷笑起来,说:“原攸,你是什么东西?哦是了,看起来你是原文若身边的一条走狗啊!”
“你!”
攸远眯着眼目,原文若听到侄儿被羞辱,心里十分生气,但如今他们刚刚入了魏营,绝对不好和人产生冲突,无论谁是谁非,一来自己不好做人,二来也给魏公招惹不便。
而且这次庆功宴是引导舆论的,万一爆出魏营麾下不和的传闻,恐怕不好。
原文若拉住原攸,说:“攸儿,咱们去那边罢。”
原攸这个人很能忍,毕竟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但方才攸远咒骂原文若,他一时有些冲动,差点坏了事儿,如今被原文若一提醒,便醒了神,说:“好,叔父。”
两个人就要离开,哪知道攸远一把拉住后面的原攸,都不等旁人反应,“哗啦!”一声,直接将酒水泼在了原攸脸上。
原攸眼睛进了酒水,登时火辣辣的烧的疼,连忙捂住眼目,原文若吓了一跳,说:“攸儿!”
场面登时有些混乱起来,魏满全程围观,眼看着二原打算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以为就可以了事,哪知道攸远竟如此嚣张。
魏满冷笑一声,便要起身过去,却被林让拉住。
林让还是躺在魏满腿上,虽然醉醺醺的,双眼迷离,但却透露着一丝丝清明。
魏满被拉住,奇怪的说:“为何不让孤去?”
林让声音温吞吞的,看起来还是醉的,但言辞有条不紊,说:“麾下们小打小闹,若是主公上阵,那就变成内部分/裂了,事情会越来越严重。”
他说着,便看了一眼段肃先生。
段肃先生是个明白人,心里就跟明镜儿一样,而且比旁人多了一副心窍,立刻会意,说:“主公放心,卑臣这就去。”
攸远把酒水泼在原攸脸上,其实他瞬间也懵了,有点心中打鼓,方才是一时冲动罢了,如今忐忑难安。
这时候段肃先生便走过来,说:“哎,这是怎么回事儿,攸远你的酒量也太小了,都拿不住耳杯,还饮什么饮?快别饮了,回去歇息罢。”
段肃先生出来做和事佬,攸远正害怕,因此一句话不说,赶紧转头便逃走了。
段肃先生又赶紧拿出干净的帕子来,亲自给原攸擦了眼目,说:“原先生,酒水有些烈,还是快去清洗一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的面上儿,千万别往心里去。”
原攸虽生气,但一直忍耐着,段肃先生可是目前魏满营中的第一谋臣,十分受宠,原攸听说过他的名声,这次段肃亲自来做和事佬,原攸知道,必然是魏满的意思,所以也不好多说,便点点头,说:“多谢段先生的帕子,在下洗净之后归还。”
段肃点点头,说:“不值什么,快去罢。”
原文若赶紧扶着原攸往大堂外面去,去洗眼睛了。
段肃见大家散了,暗暗松了口气,方才万分温柔和煦的笑容,也瞬间垮在脸上,消失不见。
段肃先生准备回去复命,一回头,“嘭!”一声便撞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原来是夏元允。
夏元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段肃后背,声音低沉地说:“元允……也想要先生的帕子。”
段肃先生一愣,随即听明白了夏元允的话,脸上渐渐有些发红,抿了抿嘴唇。
夏元允显然是吃味儿了,他方才看到这边骚乱,本来想过来帮忙,没成想段肃先生没需要任何人帮忙,就把两边拉开了。
而且还“送”了一条帕子给原攸,不止如此,还帮着原攸擦脸上的酒水。
夏元允是个正经的老实人,不过占有欲还是很强烈的。
段肃先生说:“我……我晚些送给夏将军,如何?”
夏元允拉住段肃先生的手,低声说:“不送帕子,把先生送给元允,也可……”
段肃先生又是一愣,这夏元允竟然也会说上情话了,而且配合着他低沉的嗓音,简直是满分。
魏满眼看着那边的混乱终于散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骚乱,暗自松了口气,低声说:“这个攸远,真是蹬鼻子上脸。”
林让还是躺在魏满的腿上,揪着自己的头发尖儿,抬头痒着魏满的下巴,闹得魏满一张严肃的脸都挂不住了,他本就是不怎么严肃之人,因为在军中需要,总是板着一张主公脸。
如今林让用头发痒他,几乎痒到了魏满地心坎儿里,“啪!!”一声,魏满一把抓住林让的手腕,低声威胁的说:“你再敢闹孤,孤就叫你好看!”
林让笑眯眯的,扬起一个肆无忌惮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平日里可看不到,应该属于醉酒专利。
魏满气的肺都要炸掉了,头疼不已,感觉自己不能和醉鬼较劲。
林让的确醉了,反应很慢,慢吞吞的说:“你想要铲除攸远,这还不容易么?”
铲除?
是了,一劳永逸是最好的办法。
魏满说:“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或者名正言顺的将……”
魏满说到这里,震惊的说:“林让?林让?刺史?醒着么?”
魏满伸手拨了拨林让面颊,林让已经睡死过去,还挺香甜,翻了个身,抱着魏满的膝盖,还“唔”了一声,含糊的说:“小蛮……别吵……”
魏满:“……”话还说一半呢!
明天要是断片儿,是不是想不起来今天说什么来着?
魏满十分无奈,但还是抱起林让,走出府署大堂,带人回舍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让这才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胃中也不是很舒服,抓了抓头发,披头散发的从榻上坐起来。
林让头晕脑胀,一坐起来,差点大头朝下栽下去。
“嘭!”一声,撞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就听来人焦急的说:“撞疼了没有?快让孤看看!”
林让扶着头坐起来,说:“阿满……”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浓重的宿醉感觉,而且还拉着长声,似乎特别可怜儿,特别委屈。
魏满一听,心里哎呦喂的心疼,赶忙坐过去,搂住林让,说:“乖,是孤不好,让你饮那么多酒。”
魏满出门去取醒酒汤了,赶忙把醒酒汤给林让饮,饮了之后养胃,会好受一些。
魏满又给揉着头,简直无微不至。
林让像是地主一样躺在榻上,十分悠闲的捋着自己袖子上的线头,过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好点子,说:“昨天……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魏满一听,林让可算是想起来了,便说:“是啊,你昨日给孤出谋划策了一半,就睡了过去。”
林让说:“什么出谋划策?”
魏满低声说:“就是孤想神不知鬼不觉,或者名正言顺的弄死攸远,你说该怎么办?你昨日里说还不简单么,说了一半就睡了过去。”
林让眯了眯眼目,那表情十分之果断,看起来已经有了什么抉择。
就听林让说:“让……说的?”
魏满点头,说:“自然!”
林让淡淡的说:“哦……不记得了。”
魏满:“……”
魏满心里真是后悔的要死,怎么就给林让饮酒了呢?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林让在魏满懊悔不已之时,淡淡的说:“其实……想让攸远名正言顺的死掉,不需要记起昨天的事情,让也有办法。”
魏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说:“当真?”
林让看向魏满,说:“让什么时候骗过魏公?”
魏满:“……”呵呵,林让的嘴,骗人的鬼!
林让见魏满表情古怪,便咳嗽了一声,说:“攸远虽有才华,却不抵他的过失。攸远此人爱财贪财,魏公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攸远定会报答于魏公的,不是么?”
报答……
魏满听了,似乎明白了什么,眯了眯眼,说:“还是你聪明,让孤……奖励你一个,嗯?”
今日魏满要在府署召开议会,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个议会的内容,必然就是商议两座归降的小城,该如何分配的事情。
之前解救原攸的事情,不只是小郡,还有两座城池也因为惧怕魏满的威严,已经选择了投诚。
原本的城池中都是陈仲路的人,因此魏满一定要替换掉原班才行,便准备物色两个人,前去小城交接。
众人纷纷来到府署大堂坐好,段肃先生从外面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系上的原文若和原攸。
段肃先生记得昨日里原攸眼睛被酒水泼了,便走过去顺口问:“原先生,眼睛没有大碍罢?看过医师了没有?”
段肃先生就是这么一个圆滑的人,不知情的以为他是个善意又温柔的人,很关心身边同僚,但是知情的人就知道段肃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士,连伪善都省了,因为段肃先生关心别人,纯粹是为了拉拢干系,日后好多加利用罢了。
原攸是那个不了解段肃先生为人的人,赶紧用手说:“多谢谋主,攸已无大碍了。”
段肃先生还要再说话,他知道,魏满很看重这二原先生,如果能打好关系,那日后……
他还没想完,突然有人从后背拉住了他的手,转头一看,是夏元允。
段肃先生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脖颈,他的衣领子扣得很高很高,已经遮住了喉结,看起来十分保守禁欲,其实……
段肃先生看到夏元允的目光有些闪烁,夏元允拉着他在对面找位置坐了下来,低声说:“先生,元允知道原先生俊美,但先生不要与原先生多说话,元允也会吃味儿。”
夏元允说的如此直白爽快,段肃先生听了,反而脸上有些发红,咳嗽了一声,轻声说:“可无论如何,在段肃心中,夏将军才是最俊美的那个。”
夏元允登时睁大了眼睛,十分吃惊的看向段肃先生,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芒,如果不是因着这里是府署大堂,估摸着段肃先生已经“不好过”了。
魏满与林让来到府署门口,还没进门,魏满耳聪目明,便听到了段肃先生说夏元允最俊美这样的话。
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啊,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林让。
虽大家表面看起来,段肃先生把夏元允吃的死死的,夏元允对段肃先生可谓是死心塌地,被骗身骗感情都至死不渝,但是其实呢,相熟的人都知道,其实段肃先生才是被夏元允吃的死死的那个。
无论用什么办法,坑蒙拐骗,段肃先生都想得到夏元允,之前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差点奄奄一息,用这种法子博得夏元允的同情和关注,也算是拼了老命了。
魏满心中就想了,林让也不是不爱见自己,明摆着对自己很是爱见,而且也同样至死不渝,可为何林让就不能说出“魏公最俊美”这样的话呢?
魏满哀怨的看了林让两眼,林让奇怪的说:“魏公,身上不爽俐?要让给你问诊?”
魏满:“……”
二人进了府署,大家都到齐了,但唯独不见攸远。
魏满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就在他马上要开始议会,不再等人的时候,攸远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还笑着说:“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卑臣起晚了,一不留神,哎呀睡过头了,希望主公不要怪罪。”
“咔吧!”
魏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攥拳,登时发出脆响声,几乎要将攸远分尸一般。
不过魏满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反而笑起来,说:“这有什么?都是一家子人,不要计较这些,快快入席,咱们开始议会了。”
攸远一听,还以为魏满真的不在乎这些,便大摇大摆,在众目睽睽之下,比魏公还要压轴的登场了,施施然走进自己的席位里,让众人看看,自己迟到了,也能得到魏满的重用。
这下子终于可以议会了,魏满说:“想必诸位都知道,今日孤叫诸位过来的意图,便是想要选出两位能人,前往两个小城交接。”
这两个小城,虽然地里环境不好,城池也很小,但是有一点子,那就是相当的富裕,富得流油那种。
因此去交接两个小城,应该是油水活计!
攸远一听,自己便想去了,正准备毛遂自荐。
魏满已经开口说:“大家都知道,孤近日里刚刚收归了原文若先生,这个时候正好是考验文若先生的能力之时,不如,这其中一座小城,就交给文若先生来交接。”
这可是肥差,魏满让原文若去做,攸远登时便不愿意了,气的他头晕脑胀,眼目赤红,感觉下一刻就要发做出来,硬生生憋着,腔子忍耐着。
“攸远。”
他还在忍耐着,魏满突然又说:“攸远跟着孤也有一段时日了,孤可是全力相信攸远你的,这另外一座小城的交接工作,便教给攸远你来完成,如何?”
攸远还在生气,不服不忿,哪知道着好事儿突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登时“噌!”的站了起来,兴奋的拱手说:“是!攸远领命,定不负主公所望!”
攸远欢心的跟什么似的,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原文若和原攸,根本不知道鬼门关将近,这可是林让给他下的一个圈套,只等着攸远自己钻进来,与人无尤。
议会很快就散了,攸远得到了一个肥差,心里欢心的厉害。
这个小城可是富得流油的那种,自己刚刚给了将领一千万钱,已经倾家荡产,而且还借了很多外债,如果能去小城赴任,就能瞬间把债还清楚?甚至能再捞一大笔油水。
攸远笑眯眯的从府署出来,瞬间扬眉吐气,昂着脖颈,便看到了林让。
魏满与其他人有话说,因此便留了一会儿,林让自行现出来,站在外面等着魏满。
没成想这个功夫,攸远竟然过来挑衅。
攸远站在林让面前,昂着脖颈说:“刺史大人,您与主公不是走的很近么?怎么最近不见主公重用于您呢?就连交接小城这种油水活计,也没有交给你来处理,啧啧……刺史大人怕是,要失宠了罢?”
林让没说话,很冷漠的看着挑衅的攸远。
攸远见自己打在了石头上,十分生气,干脆不与林让说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走过去的时候还使劲撞了一下林让。
“嘭!”
林让身子一歪险些向后摔倒,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然一把捞住林让。
“多谢……”
林让转头一看,原来是原攸。
原攸与叔父原文若正好从府署出来,便看到攸远挑衅林让的模样,哪知道攸远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的撞了一下林让。
原攸将林让扶起来,搂住林让的腰,只觉林让也太瘦了一些,看起来并不觉得,但这一碰之下,只觉瘦弱的想让人再塞他三大碗饭。
魏满与旁人说完了事儿,从府署之中走出来,正巧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原攸搂着林让,林让靠在他胸口,相对于原攸的高大,林让简直“小鸟依人”!
魏满:“……”
魏满立刻冲过去,打掉原攸的手,把林让扶起来,说:“跟孤来,孤有话与你说。”
说着,便急匆匆的拽着林让走了。
原文若不知情况,还有些担心的说:“这鲁州刺史,可是得罪了主公?”
原攸:“……”
原攸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可能是做了炮灰,毕竟他隐约明白了魏满与林让之间的干系,所以……
原攸有些哭笑不得,说:“叔父,得罪主公的那个,应该不是鲁州刺史,而是……侄儿。”
原文若一脸奇怪的看着他,说:“为何是你?”
原攸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这不提也罢……”
过了几日,原攸与攸远就要分别启程,前往小城交接,魏满亲自送行,将两支队伍送到了汉东郡的城门口。
魏满看着攸远志得意满的背影,不由挑唇笑了一下,说:“攸远看起来很是得意。”
林让轻声感叹说:“若不升到云端,又怎么能体会到堕入黄泉的可怖呢?”
此时此刻的攸远,正处于至高的云端。
攸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小城,他早就思忖好了,并不是如何交接小城,如果治理小城,而是如何搜刮油水!
小城听说有人来交接,因此特意迎出城门,攸远派头很足,前呼后拥的进了小城的府署。
不止如此,进了府署还不下马,一路走马入内,小城的官员也不敢多说什么,全程低头哈腰的谄媚。
一边的将领似乎有些看不过眼去,但是他们上司都这么低头谄媚,自己又能怎么样?
进入府署之后,官员立刻拿出账目来,擎到头顶,递给攸远,请求攸远过目。
“大人,这就是城中全部的账目了,府署之内的珍宝、粮草、辎重,全都记录在案。”
攸远拿起两卷账目,笑了笑,根本没看,“啪!!”一声脆响,便把其中一卷账目重重的扔在地上,笑了一声。
众人都有些发懵,低头看着扔在地上的账簿,不知什么意思。
攸远一脸“清高”的说:“烧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很多人都哗然起来,烧了?
烧了是什么意思?
那官员则是非常上道儿,立刻捧起地上的账簿,一打叠的应声说:“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把这卷账簿烧了,大人您放心,这卷账目上的一个字儿都不会透露出来,那卑臣……”
官员谄媚的说:“那卑臣一会子……就把账目上的细软,全都给大人搬到房间去,还请大人笑纳、笑纳!”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小城一共只有两卷账目,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小城入账情况,攸远一上任,竟然直接贪了小城一半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了,巨贪!
攸远因着日前被咔嗤了一千万钱,所以简直是穷怕了,他又特别爱财,今日来赴任,可不是要把之前损失掉的全都赚回来么?
官员谦卑的说:“请大人您放心,放心,这事儿……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的。”
汉东郡府署内。
魏满与林让坐在席上,林让正在看药典,魏满手里拿着文书,不过并没有专注于文书,反而偷偷瞥着林让,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毛兔子一样。
因着天气转暖的缘故,林让穿的越发单薄,身子骨不好还贪凉,再加上衣衫稍微有些大,衣领子向后背着,露出一段雪白雪白的颈项……
魏满看的心思飘悠悠的,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飞着,在空中飘荡,就是落不着地。
魏满咳嗽了一声,见林让看的专注,便悄无声息的抬起手来,一点点儿,一点点儿的将魔爪伸向林让,似乎想要品味一下那雪白的甜度……
“主公!”
就在此时,有人大踏步走进了府署,魏满正在做坏事儿,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把手缩回来,还打掉了案几上的竹简,“哗啦!”一声,掉了一地,尴尬的不得了。
林让的男神嬴子云从外面走进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幕,林让被对着魏满他当然不知道,但嬴子云就……
嬴子云一进来,便发现了自己进来的不妥,但是此时退出去已经晚了,反而会更加尴尬。
林让见到嬴子云,眼神登时亮了起来,说:“子云将军。”
魏满心中警铃大震,赶紧大步走过去,很“自然”的插足在二人中间,凭借自己高大的身材,把林让堵得一个严严实实,无论他向左还是向右,根本无法看到嬴子云。
魏满笑着说:“子云,可是有什么事情禀报?”
嬴子云看着魏满闪来闪去,挡着林让,只觉太阳穴狂跳,如果说出去,杀伐果断的骠骑将军童心未泯,估摸着都不会有人相信。
嬴子云说:“从小城传来的消息,据探子禀报,攸远已经开始贪赃,而且数目巨大,一切都在主公的掌控之中。”
日前林让说,给攸远一个机会。
其实机会就在面前,攸远贪财爱财,最近又损失了一千万钱,如果把他放出去,还是放在一个油水充足的地方,攸远会怎么做?
当然是贪赃枉法,贪到撑得爆裂!
一旦他们抓住了攸远贪赃的显形,还需要什么其他理由,去整治攸远么?
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魏满说了算?
攸远也算是不负众望了。
魏满一听,说:“好,好一个攸远,当真是没有叫孤失望过。”
他说着,又对嬴子云说:“子云,你吩咐下去,点一队兵马,随孤快马加鞭赶往小城,孤……要抓攸远一个显形!”
嬴子云拱手说:“是,卑将这就去!”
他说着,赶紧退出府署,走了没几步,便突然停住,说:“出来。”
一个人影儿从兵器架子旁边绕了出来,身材只到嬴子云胸口,可不就是小孔明么?
小孔明绕出来,扒着兵器架,微微笑着看向嬴子云,说:“都告诉过你,现在进去尴尬,你却非不听劝,可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儿?”
嬴子云进去的时候不算是最尴尬的时候,如果晚一点子,可能林让便沦陷在魏满的魔爪之下了……
嬴子云可咳嗽了一声,说:“见到为师,都不叫师傅的么?”
小孔明:“……”
当天晚上,魏满与林让,并着嬴子云的一队兵马,快马加鞭便悄悄出了汉东郡,神不知鬼不觉的扑向小城,准备杀攸远一个措手不及。
小城中的攸远,根本不知道城中有细作,已经向魏满禀报了所有的事宜,包括攸远贪赃枉法的证据。
攸远进入小城之后,立刻贪走了一半的账目,不止如此,他还觉得不够,似乎这种感觉会上瘾,总是引诱着他,无度的搜刮。
于是攸远想了一个办法,进入小城之中半个月,攸远突然要给自己开一个接风宴。
没错,是接风宴。
这次接风宴在府署举办,但是请来的不只是府署的这些人,还有城中最富裕的豪绅们。
大家都有些奇怪,豪绅虽然富裕,但是商贾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这些人突然被邀请,也有些奇怪。
众人全都落座,攸远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署大堂,笑眯眯的说:“今日各位能赏脸,我攸远面子上也有光啊!”
“大人抬爱!”
商贾们赶紧站起来,拱手山呼。
攸远说:“坐坐……快坐啊,你们这是做什么?都坐下来罢,别累坏了。”
大家依言坐下来,不解的看向攸远。
攸远举起酒杯来,说:“先敬各位。”
众人不敢有违,赶紧端起酒杯来,回敬攸远。
攸远饮了一杯酒,便幽幽的说:“今日聚集各位过来,其实是有一件要事,想与各位商量。”
大家伙儿力肯屏住呼吸,倾听攸远的说辞。
攸远笑眯眯地说:“各位也知道,咱们魏公,也就是骠骑将军,现在正在与陈仲路这个反贼作战,哎呦喂,这连年战乱的,民不聊生,想必各位是最有体会的。”
豪绅们没有接话,他们当然知道连年战乱,但是他们不知道,攸远说这个做什么,因此根本没有胆子接话,谁也不敢做出头鸟不是?
攸远又说:“如今朝廷需要咱们,大家伙儿虽然大多是商贾,但这天下大义,也需要各位商贾鼎力相助啊!”
众人一听,似乎有些明白了,攸远这是……
准备抢钱?
豪绅们一听,纷纷有些退缩,谁也不想言语。
毕竟了,他们也听说过,这个攸远刚一上任,就贪了很多,他们捐钱的确是可以的,但问题是捐上去,肯定不会用做打仗的粮饷,最后都被攸远贪了。
豪绅们不得已,你看我我看你的。
攸远便“嘭!”的拍了一下案几,说:“怎么?大家伙儿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你们这些豪绅,想要为富不仁么?老百姓们正出于水深火热之中,正在受苦受难,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么?却在这里饮酒作乐,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豪绅们登时有些窃窃私语,似乎不太服气。
“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明抢罢。”
“今儿个要是不捐银钱,是不是走不得了。”
“你说呢!算咱们倒霉!”
攸远见他们还是没人动作,便幽幽的说:“诸位可能不知道,日前有个商贾,就是为富不仁,后来你们猜怎么样?来了个仙人,给他一看,哦原来脑袋后面生的一块反骨,只要把天灵盖翘起来,将反骨挖下来,那就没干系了。”
“什么……”
“要把脑袋打开?那还能活么?”
“这分明是威胁咱们!”
“都已经进了府署,不孝敬点子,看来咱们是出不去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商贾们有些本是愿意捐钱的,但如今看到这场面,心里也不愿意了,毕竟这钱是他们自己赚来的,交给朝廷,还能打仗用,交给攸远,那就是喂了狗!
但如今到了这个场面,他们只是商贾,也没有自己的军队,硬拼都拼不过,最后的结果不是鱼死网破,而是鱼死网没事!
攸远掸了掸自己的袍子,说:“怎么样?各位,到底像是捐,还是不捐啊?”
豪绅们左右为难,就在此时,之前就看不惯攸远的将领,突然站出来,说:“大人,你这不是明抢么?咱们军中的确缺粮,但取财也不能明抢啊,这要是传出去,日后百姓谁还会爱戴大人?”
攸远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哪知道突然杀出一个坏事儿的,立刻“嘭!!”一拍案几,站起身来,冷声说:“什么明抢?你可曾看到本官伸手去抢了?捐不捐钱,全都看他们对朝廷的忠心,与本官何干!?”
那将领十分不服气,冷声说:“忠心?大人用反骨说事儿,还什么忠心不忠心,这不明摆着,不捐钱便要砍了脑袋么?谁摘了天灵盖还能活着?”
攸远冷笑一声,说:“好哇,我看你是诚心与本官唱反调!真是好,那本官今日里不防与你们直说……”
他说着顿了顿,站起身来,昂着头,一脸傲慢的模样,说:“本官今日还就是明抢了,如果有不捐钱的,那就是脑袋后面生了反骨,立刻给本官拿下,砍掉他的脑袋,如果捐钱太少了的,那也好,同样拿掉反骨!”
攸远又看向将领,说:“把这个陈仲路派来的细作给本官拿下!”
将领吃了一惊,说:“卑将不是细作!”
旁边好几个将领一看,也赶紧求情,说:“大人,饶命啊,他只是一时口快,刚才撒了癔症,还请大人饶命啊,饶他一回!”
“你们无需求他!”
那将领似乎铁了心,冷笑说:“攸远,你贪赃枉法,强抢百姓,算什么官?我呸!”
攸远睥睨着将领,冷声说:“官?你说的好,我不是官,在这个城池中,我就是皇帝!”
“大胆!攸远,你口出狂言,对天子不敬,就不怕魏公派人来拿你吗?!”
攸远不屑的说:“皇帝老儿尚且管不着我,魏满一个小儿,还要仗着我建功立业,又能奈我何?!”
“是么?”
攸远傲慢的话音刚刚一落,就听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府署大门轰然被撞开,一队兵马从外面快速开进来,瞬间将整个府署包围在内。
一个轻笑声,随着兵马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攸远心里“咯噔!”一声,睁大了眼目。
就见黑暗中,一个身穿骠骑将军官服的高大男子,从外面施施然的走进来。
魏满!
魏满面上带着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身后跟着一脸冷漠的林让。
二人被团团的士兵簇拥着,来到攸远面前。
攸远吓得登时脸无人色,“咕咚!!”一声,腿脚不听使唤,竟然瞬间跪在了地上,颤巍巍的说:“主……主公……”
“不。”魏满笑着说:“你可别叫孤主公,孤受不起,毕竟……你连天子都不敬重,又怎么会敬重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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