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斓走投无路, 落草为寇,太守们都觉得,现在去攻打赵斓,无异于将他往死路上逼,这对于赵斓来说,就是背水一战,不可不用全力。
而林让却说这是一个大瓜!
众人都用一脸不屑的表情盯着林让, 觉得他没什么见识, 只知道说大话儿。
林让虽然上过战场,但是从来没有带过兵,一直都是出谋划策的类型, 而太守们都是武官, 因此觉得这样的林让只会说大话,耍花枪,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儿。
林让知道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一方面是怀疑自己的实力,一方面也是太酸,所以故意找自己的茬儿。
林让淡淡的说:“这么一个大瓜摆在面前,既然大家伙儿都如此承让, 那卑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满一听, 林让要带兵上战场, 这怎么可以?林让根本不会武艺,如果带兵上战场,那是多危险的事情?
魏满显然不是很同意, 脸色非常难看,倒不是生林让的气,而是生气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太守们。
魏满刚要开口说话,林让已经知道他想要拒绝自己,拱手说:“魏公,赵斓落草为寇,如此天赐良机赐予卑臣,卑臣若是不抓住机会,恐怕他日再无这样的机会展现自己,还请魏公首肯,卑臣愿请命,亲自带兵,剿灭寇匪!”
魏满听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看起来信心满满,一点子也不慌张勉强的模样,便狠了狠心,心想着大不了自己一同跟着就是了。
于是魏满说:“好,孤就答应,鲁州刺史,务必将赵斓,给孤打得屁滚尿流才是。”
林让挑唇一笑,他虽身材并不高大,但冷酷的面容一笑,便显得稳操胜券,浑身上下透露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众人一看,魏满同意了林让的请命,一个个面容各不相同,有的不屑,有的看热闹,有的则是担心。
杨樾一听,林让要亲自上战场,虽他很信任林让的实力,但是赵斓那家伙不容小觑,小家子气了一些,但是骁勇善战,实力不弱,再者他刚刚卷了陈仲路的三万兵马,还有粮草辎重,现在就是山大王本大王了,林让这个时候上山剿匪,简直就硬碰硬。
杨樾心中担心不已,于是立刻站起来,拱手说:“魏公,杨樾愿请命,与刺史同去,剿灭赵斓。”
魏满有些吃惊的看向杨樾,没成想关键时刻,竟然是杨樾站出来帮忙。
不过魏满心里不是很愿意,毕竟杨樾可是自己的情敌啊,哪有把情敌派到林让身边的,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再者说了,魏满还想亲自跟着林让一同去,所以根本不需要林让随同。
但是林让却说:“魏公,若能得吴邗太守相助,一定事半功倍。”
魏满没成想林让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一点子也不反对,似乎还挺欢心的。
日前林让安慰杨樾,两个人差点抱抱,如今林让又想要带着杨樾去战场,魏满心里那叫一个醋心啊,仿佛在汪洋的苦酒中漂泊一样,差点吐出酸水儿来。
魏满脸色难看到了几点,林让却有自己的理由,说:“日前赵斓带兵围攻吴邗,杨公身为吴邗太守,未能亲自上战场,如今正是报仇雪恨的机会,还请魏公给杨公这个机会。”
魏满一听,心里更是醋,林让还在给杨樾说好话。
魏满很是生气,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发作,而且林让说的在情在理,魏满也不好拒绝,最后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杨樾惊喜的说:“当真?!太好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林让,说:“刺史,咱们可以一同上战场了!”
魏满:“……”就知道,杨樾绝对不单单想要报仇雪恨,绝对夹带私货!
林让出征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议会很快散开,众人全都各自离开。
林让走出幕府营帐,正好看到了杨樾,杨樾站在门口,似乎在等林让。
杨樾看到他,笑着说:“刺史,我正专程等你,咱们一起去探讨一下出兵的问题,如何?”
林让刚想要同意,毕竟他们日后要一起出兵,能探讨探讨是好事儿。
没成想还没开口,有人已经从后面突然走过来,一把搂住了林让的肩膀,哥俩好的模样,说:“真是对不住,孤与刺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探讨。”
是魏满!
杨樾是先来的,魏满是后到的,杨樾心想着,魏满真是不懂先来后到这个道理,竟然插队。
但是他也不好开口,毕竟一个骠骑将军,一个一方太守,这官位差得也太远了一些……
杨樾干笑一声,说:“既然……既然这样,那你们先探讨罢,我先告退了。”
他说着,转身赶紧离开,只剩下林让与魏满二人。
林让看着魏满,说:“魏公可有什么事儿,与卑臣探讨?”
魏满眯着眼睛,十分危险的盯着林让,说:“是一件……非常深入的问题。”
杨樾心中不甘,却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然的离开,没走几步,便看到了虞子源。
虞子源出了幕府营帐之后,竟然来到了校场练武,正将一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杨樾走过去,笑着说:“怎么在这儿练武?”
“呼——!”一声,长/枪甩过来,差点打中杨樾的面门,杨樾向后躲闪,“嘭!”一声,一个不注意,被虞子源扫中了下盘,整个人向后跌倒过去。
虞子源偷袭成功,反应迅速,一把搂住杨樾的肩背,两个人直接全都倒在地上,不过没有让杨樾摔疼,虞子源硬生生替他做了一个垫背。
杨樾没成想被虞子源偷袭了,恼羞成怒的说:“虞子源!你这孙子敢偷袭我?!”
他说着就要爬起来,哪知道虞子源正抓住他的胳膊,杨樾并没有爬起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尴尬”的看着对方。
虞子源做了垫背,倒在地上,杨樾因为起不来,叠着虞子源,方才杨樾没觉得,此时定眼一看,这境况真是……
真是莫名让人脸红心跳。
杨樾赶紧晃了晃头,把自己奇怪的思维赶出去。
虞子源没头没脑的说:“恭喜杨公,得偿所愿了。”
杨樾奇怪的说:“什么得偿所愿?”
虞子源淡淡的一笑,说:“与杨公心仪之人,一同上战场。”
杨樾听着,总觉得虞子源的口气很奇怪,有点阴阳怪气儿的,但也不能肯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听虞子源继续说:“但是杨公你可别忘了,魏公与刺史是那种亲密的干系,杨公若是真的插足之中,也要想一想能不能拗得过骠骑将军,恐怕要丢了大好前程,杨公……输得起么?”
“你!”
杨樾那叫一个气,怪不得听起来怪怪的,虞子源本就是阴阳怪气,越说越是难听。
杨樾甩开虞子源,说:“我欢喜心仪谁就心仪谁,我欢喜插足谁就插足谁,用的着你管?!”
杨樾气的不轻,站起来便走,虞子源躺在校场的地上,也没起来,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面颊,低声说:“我到底在说什么……”
林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有些疲惫,魏满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疯起来。
林让睁开眼睛,便看到黑漆漆的营帐中,魏满瞪着老虎一样的眼目,眼神“噌噌”的发着光,锃亮锃亮的盯着自己,仿佛探照灯一样。
林让沙哑的说:“魏公怎么没睡?”
魏满说:“孤要仔仔细细的看看你。”
林让说:“怎么,魏公还没看够?”
魏满笑着说:“怎么可能看得够,那是永远也看不够的。”
魏满花言巧语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但林让就不害怕了,冷漠的嗓音说:“让亦是如此。”
魏满呼吸一窒,眼神有些发暗,但是心疼林让,林让有些疲惫,不日还要出征,需叫他好好歇息才是。
魏满搂着林让,一副“撒娇”的模样,说:“林让,你带着孤一起去剿匪罢,孤会乖乖听话,绝对不捣乱。”
“不行。”
林让一口回绝,根本不用思考。
魏满:“……”自己撒娇的方式不对?
林让十分冷淡的说:“如今正是对阵陈仲路的重要时刻,魏公不能离开军营,再说,不是已经有杨公帮忙助阵了么?”
“就是因为有杨樾那小子!”
魏满一提起杨樾,心里就有气。
林让却迷茫的说:“杨公?”
魏满使劲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林让,你怎么如此迟钝?杨樾那小子显然对你图谋不轨,你与他单独出征,孤怎么可能放心?”
林让一听,奇怪的说:“杨公何时对让图谋不轨?”
在林让眼里,杨樾的确对他图谋不轨过,不过也是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当时林让还是大宦官,杨樾对林让动手动脚,结果被魏满折断了双臂。
那之后也就好多了,毕竟杨樾害怕了。
尤其是林让重新回归之后,林让觉得,杨樾对自己的心思很简单。
林让淡淡的说:“杨公……不是对虞公图谋不轨么?”
“什么!?”
魏满吃了一惊,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说:“杨樾对虞子源图谋不轨?等等,不是虞子源对杨樾图谋不轨么?”
林让又淡淡的说:“哦,既然是双向的,那便方便多了。”
魏满:“……”现在讨论的是这个问题么?
魏满说:“林让,你别打岔,孤想要与你一起去剿匪。”
林让淡然的说:“剿匪而已,魏公何须出马呢?”
魏满说:“孤想陪着你,孤虽知道你厉害,但仍不放心你,担心你,时时刻刻念着你,想要永远永远的待在你的身边。”
林让听着,笑了起来,笑容并不是冷笑,一瞬间有些如沐春风之感,看的魏满都痴迷了。
林让在魏满的额心上亲了一下,说:“送给阿满的奖励。”
魏满登时有些神魂颠倒,便听林让说:“还是不行,请魏公坐镇军中罢。”
魏满:“……”一口糖一顿棍棒!
林让这个大猪蹄子!
“不好了不好了!!”
“人主!不好了不好了——”
“人主,急报!急报!”
淮中的皇宫内,从者快速飞奔而来,不得传召便直接冲进了大殿。
陈仲路正在饮酒作乐,好些美人儿作陪,便听到从者的喊声,说:“大胆!为何扫兴?!”
从者“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说:“人主,人主,大事不好了!赵斓带着兵马回朝,被司马伯圭带兵突袭,如今大军已经被劈成两段,大部队无法回归,赵斓带领三万人马,冲出司马伯圭的包围,可是……可是……”
陈仲路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他还以为赵斓回来之后,他们便能前后夹击吴敇的军队,将吴敇生生碾死在淮中,万无一失。
但是没成想……
魏满竟然派遣了司马伯圭偷袭赵斓,这下子好了,十万兵马硬生生分成了两段,七万被堵截,没办法回归,只剩下赵斓的三万。
陈仲路说:“可是什么?!又出了什么岔子?”
从者叩头说:“赵斓……赵斓带着三万兵马,和所有粮草辎重,并没有继续往淮中而来,跑到潜岳山去了!”
“什么?!”
陈仲路大吃一惊,猛的爬起来,但因吃酒的缘故,有些头晕目眩,一站起来,“咕咚”一声又跌了回去,吃惊的说:“赵斓这个庸狗!!!”
陈仲路万没有想到,赵斓竟然卷了自己的财物与人力,突然逃跑了,这不仅是陈仲路的损失损害,还狠狠打了陈仲路的脸面。
陈仲路气愤的“砰砰砰”拍着案几,说:“来人!立刻发兵,给朕将赵斓抓回来!”
从者说:“人主,魏满那边也有动作,他们听说赵斓落草为寇,已经安排了鲁州刺史去攻打赵斓剿匪,不日即将出发。”
“鲁州刺史?”
陈仲路想了想,说:“便是那个长相与列侯有几分相似之人?他不是魏满猘儿的嬖宠吗?还会上阵打仗?!”
从者说:“人主,如今大军需要对抗吴敇的兵马,因此分散不出太多的精锐去剿灭赵斓,不若……就叫鲁州刺史去打赵斓试试看,那一个穷酸文人,知道什么打仗的好法子?等他们两败俱伤,消耗的差不离了,咱们再上去渔翁得利,岂不是大好?”
陈仲路眯着眼目,说:“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儿了。”
魏满派遣林让出征,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林让领兵,与吴邗太守杨樾一起,离开汉东郡,前往潜岳山,准备剿灭赵斓寇匪。
魏满等在汉东军的城池之上,遥遥的看着林让骑着无影马绝尘而去,心中忍不住感叹,不知何时而起,自己竟然如此离不开林让,一刻也不想离开。
魏满只是心中感叹,哪知道身边便听到了一声叹气,转头一看,原是虞子源。
魏满看想虞子源,便想到了林让那日的说辞,说杨樾对虞子源才是图谋不轨。
其实魏满也是这么觉得,不过魏满觉得是虞子源对杨樾图谋不轨,当年虞子源离开杨樾,自立门户,成为岱州刺史,魏满觉得,或许就是虞子源终于受不了杨樾的“花天酒地”了。
如果心仪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却求而不得,还要看着这个人“花天酒地”,依照虞子源的性子,恐怕肯定是会离开的。
但是魏满万没想到,林让竟然说杨樾才是那个图谋不轨的,恐怕杨樾自己都不知道。
魏满眼目看着虞子源,转了两下,心想若是自己能帮忙杨樾与虞子源戳破这层隔阂的话,也算是好事一桩,不只是帮助了虞子源,而且还帮助自己解决了情敌,一劳永逸。
“啪啪!”
魏满便拍了拍虞子源的肩膀,笑着说:“子源啊。”
虞子源回了神,拱手说:“魏公。”
魏满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孤知道你现在心中在想什么?你想……将杨公据为己有,是也不是?”
虞子源吃了一惊,看向魏满,不过很快镇定了心神。
虞子源这个人,其实占有欲非常强,别看他表面上很正直正派的模样,但他的正派和嬴子云那种骨子里正直的正派一点子也不一样。
虞子源的性子稍微有一点偏执,他的确想要将杨樾据为己有,但杨樾这个人性子大咧咧,又是个“花心爱美”之人,虞子源不能据为己有,便选择了弃之不顾,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不想要。
魏满笑眯眯地说:“别担心,等杨公凯旋,孤帮你,如何?”
虞子源狐疑的看向魏满,魏满一脸“老好人”的模样,说:“你也知道,孤的心肠一直如此热络,放心好了,一切包在孤身上。”
林让与杨樾发兵来到潜岳山,其实距离并不遥远,很快便赶到了潜岳山,在山脚下驻扎营地。
立起幕府营帐之后,林让升座,直接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以前这个位置都是魏满,而如今竟然落在了林让的肩头上。
林让坐下来,部将纷纷落座,口称“主公”。
林让一脸淡然的看着幕府之中的将领们,说:“各位也知道,今日咱们往潜岳山的目的,便是剿灭寇匪赵斓,大家有什么办法,尽管说出来便是。”
杨樾第一个开口,说:“刺史,这赵斓佣兵三万,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关键是他们粮饷充沛,又在高山之上,咱们该如何逼迫他们下山?”
赵斓的粮饷充沛,因着他抢掠了陈仲路的物资,十万兵马的物资都被赵斓带走了,他们只有三万人,如果安分点,不打仗的话,粮饷会更加充沛,说得夸张点子,这十万物资,都够赵斓吃一辈子了!
这么充足的物资,对于林让来说,实在太棘手了。
如今的情势便是赵斓物资丰富,而他们开过来打仗的军队,虽有后方魏满的支援,但是物资远远没有赵斓厚实,如果围山耗下去,可能没有这个实力,耗时太长。
况且淮中那边还在打仗,剿匪的事情绝不能拖太久,以免变成主战场的拖累。
林让眯了眯眼目,说:“令所有士兵围住潜岳山,一只飞鸟也不得放出来,咱们不与赵斓干耗,用……火攻。”
“火攻?!”
杨樾吃了一惊,山上三万人,物资丰厚,火攻的确是一个良策,但是万一真的烧起来,三万人和物资都要灰飞烟灭,这对林让的声望不太好。
况且……
如果真的死了这么多人,魏满这个主帅一定会被扣上大帽子,到时候弹劾魏满的人绝度不在少数,还会被落井下石。
杨樾吃惊不已,林让却一副镇定模样,说:“去多找一些火把,不要放真火,用火把将山下点亮,让他们山上的人看起来像是火攻,同时用潮湿的柴燃气烟雾,熏一熏山上的寇匪。”
杨樾这才明白,原来林让所说的火攻,其实是用湿柴吓唬那些寇匪,并不是这真正的火攻。
杨樾拱手说:“是,我这就去做。”
潜岳山被包围,山上竟然没有任何动静,黄昏的时候还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显然赵斓有恃无恐,笃定他们粮草充沛,也是看林让不起,根本不打算正面与林让对抗,想让林让的军队知难而退。
林让站在山下,负手而立,眯着眼目说:“不要着急点火,入夜之后再点火,令点一万人,负责摇旗呐喊。”
“是!”
入夜。
隆冬挣扎着最后一丝寒冷,初春乍暖还寒,山林的空中弥漫着一股说不说不出来的死寂和苍凉。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
“杀——!!!”
冲天的大吼从山下蔓延上来,赵斓从梦中惊醒,立刻翻身而起,大吼着:“什么情况?!”
“主公!主公!”
麾下从外面冲进来,屁滚尿流的大喊着:“是……是山下,山下有好多光火,疑似放火烧山了!听喊声,突袭而来的人至少有一两万之多!”
“怕什么?!”
赵斓一脸怒容的说:“咱们兄弟三万人,还怕他们一两万人?!抄家伙,跟他们顽抗到底!!快,找水源救火!”
“是,是!”
一时间山寨里乱七八糟,所有的士兵全都倾巢出动,有的去找水救火,有的则是拿起兵刃,匆忙穿上介胄,跨上战马,准备出战。
赵斓急匆匆的套上介胄,带领着精锐部队,浩浩荡荡已经开出了寨门,浩浩荡荡的开到半山腰,就在此时,派出去的探子折返了回来。
“报——!!!”
探子冲过来,跪在地上。
赵斓说:“可探看到了,山下到底出兵多少人!?火势如何?”
那探子说:“回禀主公,山下……山下没有出兵。”
“没有出兵?!”
赵斓都给说懵了:“没有出兵是什么意思?那火势呢?火势如何?”
探子又说:“这……山下也没有放火。”
“没有放火?!”
一连两次,赵斓彻底迷茫了。
探子说:“主公,山下的火光并非是放火,而是火把,呐喊声也并非是敌军偷袭上来,而是敌军在……在练嗓子,他们根本没有动静。”
赵斓一听,气的拔剑去砍旁边的树干,他的臂力无穷,“啪!!”一声巨响,直接将树干劈成两段。
“庸狗耍我?!”
林让并没有真正出兵,而是入夜之后让一万人齐声呐喊,另外再让一堆人手举火把,不停摇晃,制造出放火烧山的模样。
赵斓知道被耍了,但是如今他们被包围,也不好突围,物资如此丰富,地形易守难攻,因此还是应该采取保守手段才是最佳。
赵斓这个人性子比较油滑,能贪小便宜绝对不会下苦功,因此在受此“大辱”之后,还是决定返回山上,不做攻势。
杨樾亲自前去探看,很快骑马归来,笑着说:“刺史所料非虚,赵斓他们忙活了一晚上,如今已经回去了,并没有下山与咱们硬碰硬。”
林让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今夜兄弟们辛苦了,传令下去,全军休整,白日歇息,入夜继续点火呐喊。”
杨樾一听,挑唇笑了起来,说:“刺史,您这是想与赵斓顽到底啊?”
林让语气很是平静的说:“要顽,自然奉陪到底。”
赵斓忙乎了一个晚上,带兵又撤回了山寨,第二天白日呼呼大睡,入了夜之后,又听到“杀——!!!”的声音。
震天的呼喝声,直冲云霄,山林中的动物都被惊动了,这次可不只是一万人马的声音,喊声铺天盖地。
无错,这次林让特意让杨樾点了一万五的人马,比昨日多加了一半,齐声大喝,不停的摇旗呐喊,同时点起火把。
“不好了不好了!”
麾下又跑进寨中,一路飞奔,大喊着:“主公!!主公!山下似乎要放火进军了!”
赵斓昨日里虽然被耍了,但是心有余悸,生怕林让真的禁军,于是立刻招手说:“点清人马,随我迎战!”
“是——”
赵斓带着麾下飞奔下山,走到半山腰,结果那摇旗大喊的声音就断了,山下的火光也零零星星的消失,赵斓不用派人去探看都知道,一定又是林让的诡计,让他们白忙活。
赵斓怒不可遏,但是又不敢直面下山去找林让拼命,只得忍气吞声的再次回到寨中。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脸喊了七天,天天儿的晚上,林让都组织兄弟们练号子。
杨樾骑马站在林让身边,眼看着前五天赵斓带着士兵往下冲,冲到一半往回走,第六天,赵斓已经不带着士兵往下冲,而是让人前来探看,第七天无论是赵斓还是探子,竟然都没有出现。
杨樾便对林让说:“刺史,咱们都喊了这么多天,什么时候真正进攻?难不成……一直这么喊下去?咱们点火把点烟,也烧不死他们啊。”
林让十足冷静,目光淡淡的,眼眸却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清澈。
林让淡淡的说:“杨公可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狼来了?”
杨樾自然没听说过,毕竟狼来了是伊索寓言故事,乃是古希腊奴隶所著。
林让淡淡的说:“从前有一个放羊娃,他没天上山放羊,觉得很无聊,无所事事,便向附近的农夫大喊‘狼来了,救命啊’,农夫们听到呼救,着急忙慌的跑上山来,准备搭救孩子。但是放羊娃看到农夫们,却哈哈大笑,说他们被骗了……第二天,放羊娃如法炮制,再一次大喊着狼来了,戏弄了农夫们,放羊娃一而再再三的说谎,农夫们每一次跑上山,都没有看到恶狼,直到有一天,恶狼真的来了,孩子大喊着‘狼来了救命啊’,山下的农夫们虽然听见了,但没人理会,都觉是孩子在说谎,最后孩子的羊都被恶狼咬死了。”
杨樾一听,“啪!”的拍手,说:“我知道了,此时你就是放羊娃,而那赵斓就是农夫?”
林让淡淡一笑,说:“杨公说错了。”
杨樾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感觉没说错,林让一直在喊“狼来了”,而赵斓则是那个越来越麻木的农夫。
林让笑起来,在昏暗的夜色下,衬托着他偏白偏冷的肤色,冷淡的轻声说:“我并非那个放羊娃,而是……准备吃羊的狼。”
林让说罢了,勒马回身,准备回营地,淡淡的说:“狼来的还不够多,让狼路过半月以上。”
杨樾笑着说:“是!”
第八天,又着火了。
第九天,又又着火了。
第十天,又又又着火了。
赵斓已经麻木,根本不相信林让会放火烧山,在听到摇旗呐喊的声音,在看到火光,在闻到焦糊的烟熏味儿,赵斓都没什么感觉,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杀——!!!”
“杀——”
这日里赵斓已经歇下,还在好梦之中,隐约又听到杀声冲天,根本懒得起身,翻个身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儿,那杀声变得越来越大,赵斓有些奇怪,但架不住困意,还以为是做梦,昏昏沉沉的沉浮在梦醒之中。
“嘭!!”一声巨响,舍门被冲开,麾下从外面撞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主公!”
“主公!快醒醒!”
“杀上来了!杀上来了!敌军杀来了!”
赵斓睡得正香,被麾下吵醒,睁开眼睛,“啪!”就是一掌,反手打在那麾下的脸上,给了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吵什么!?没看见老子在正在歇息么?”
麾下捂着被打肿的面颊,顾不得疼痛,说:“主公!真的打上来了,敌军!是敌军!鲁州刺史带着人杀上来了!”
“什么?”赵斓还没睡醒,坐起身来,说:“又来了?不必理会,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过家家而已,天天儿如此,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竟还这般慌乱,成何体统?”
麾下见赵斓不信,急得使劲跺脚,说:“主公!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不是顽笑,杀上来了!!是敌军,鲁州刺史和吴邗太守杨樾,杀……上、上来了!”
赵斓不信,就在说话这个节骨眼儿,就听到“嘭——!!”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倾塌了一般,就从他们舍门外面传过来。
紧跟着便是“守住寨门!快快守住寨门”的声音。
赵斓听到巨大的响动声,这才一惊,说:“怎么回事儿?!”
他说着,连滚带爬的下了榻,飞快的往外跑,衣衫都没穿整齐,更别说什么介胄了。
冲出房舍,便看到山寨中火光冲天,山寨的棚子全都着火了,四面八方都是火把的光辉,将山寨点的犹如白昼一般。
“杀——!!”
“守住寨门!”
“寨门失守了!寨门失守了!”
“快去通知主公!”
“怎么办?!杀上来了!”
山寨里一片混乱,因为已经足足闹了半个月,所以寨中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儿,还只做是日常,并没有任何戒备,一个个如同赵斓一般,方才还沉浸在睡梦中,没有穿着介胄,更别说什么武器兵刃了。
杨樾作为先锋,带着士兵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手中长/枪一挑,直接将一个士兵挑飞出去,喝马大笑着冲进来,说:“山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赵斓一看到杨樾,大骂说:“他娘的,来的正好儿!”
杨樾身材高大,但并不高壮,因为花心挂相的模样,所以并没有魏满的威严,也没有虞子源的雄气,跟山一样的赵斓比起来,远远不够看。
赵斓并不害怕杨樾,觉得他是个绣花枕头,于是便随手抓了一匹马,直接跨上马背,大喊着:“老子跟你拼命!!!”
他说着,策马冲着杨樾狂奔而去,随即在腰间一掏,本想把自己的武器掏出来,结果低头一看……
赵斓还穿着中衣,披在肩膀上的衣衫因着狂奔,早就落在了地上,身上没有介胄,腰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剑鞘,佩剑这时候应该还落在房中。
赵斓脑海中“嗡——”一下,没有兵器,就好像步兵对骑兵一样,这如何是一个档次?
赵斓方才还气势如虹,瞬间便萎靡不振起来,赶忙策马调头就跑,也不让杨樾领教他的厉害了。
杨樾一看,如何能放过赵斓,大笑着说:“你别跑啊!”
杨樾策马狂追,赵斓一股脑的往前冲,寨中的兄弟们本就混乱,一看到主公被敌军将领追着满地跑的场面,那就更是混乱,军心不稳,涣散异常。
杨樾“嗤!”的刺出一枪,赵斓看到地上的影子,吓得立刻伏在马背上,使劲扬起马鞭,催马狂奔。
眼看着周围如此多的敌军,赵斓似乎感觉自己不敌,眼睛一转,便想要弃众逃跑。
赵斓往寨外冲出,杨樾冷笑说:“跑!!还跑!再跑你必然后悔!”
赵斓心说,不跑我才后悔!
他听着杨樾的声音,使劲挥打马鞭,就在他马上要冲出寨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白影,犹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
林让!
这不正是林让?
不同于杨樾的一身戎装,林让穿着一件仙风道骨,犹如谪仙的白衣,在昏暗中十分扎眼,映照着沸腾的火光,看在赵斓的眼中,登时激起巨大的怒火。
“啊!!!”
赵斓大吼一声,策马冲向林让,眼看着林让落单,似乎想要将他抓住,也好作为人质,要挟敌军。
赵斓发疯一样,好似一头疯狂的野兽,冲向林让,眼目尽裂,眼中赤红充血,大喊着:“我今日便与你同……”
同归于尽!
话还未说完,“咕咚!!”一声,赵斓的喊声突然“啊~!?”的一下就变了,打了一个弯儿,竟然直接大头朝下,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原来林让突然出现在赵斓面前,其实是吸引战火来的,根本不是傻到自投罗网。
赵斓被怒火冲翻了头脑,因此根本没有多思虑什么,一心想要抓住林让作为人质,又能泄愤。
再加上天色太黑,因此赵斓根本没注意,地上竟然有一条绊马索!
赵斓瞬间飞了出去,“嘭!!”一声,大头朝下直接栽在了地上,磕了一个鼻血长流,头晕目眩几乎爬不起来。
就在这空当,后面紧追不舍的杨樾已经飞奔跟前,一个跃身,飞身下马,瞬间欺到赵斓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将人拽起来,“唰唰!”几下,将他的双手拧在身后捆起来。
赵斓头晕目眩,等醒过梦来,双手已经被捆住,怎么也挣扎不开,怒吼着:“你们耍诈!!你们耍诈!”
林让坐在马上,气定神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赵斓,冷淡的说:“带走。”
寨中的麾下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主公已经被擒拿,大家慌乱不已,怔愣的看着大吼大叫的赵斓,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信念。
林让“哒哒哒”的催马进入寨中,发号施令说:“清点人数,清点辎重。”
“是!”
天色灰蒙蒙的,天还没亮,魏满便已经醒了过来,他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山林失火,瞬间便将魏满吓醒了过来。
魏满满身都是冷汗,“呼呼”的喘着粗气,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挣扎初升的朝阳。
沙哑的低声说:“已经……开春了。”
林让从隆冬最末一个月离开,足足已经经月,如今正是开春的时节,虽又是乍暖还寒,但大抵是越来越暖和起来。
魏满望着窗外的树梢,似乎有些焦虑,说:“怎么还未归来。”
魏满一大早上起身,披上衣服就出了房舍,来到府署坐镇,想要等到一些林让前去潜岳山的军报,不过翻遍了所有军报,就连去年的军报都看到了,但偏偏没有潜岳山的军报。
林让去了一个月,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姜都亭早起晨练,从府署大堂门前经过,便看到魏满一个人坐在府署大堂里唉声叹气,地上案几上散乱着很多军报,不知情的人,估摸着还以为是谁家小毛贼不长眼,竟然偷袭了府署的议会堂呢。
姜都亭走进来,站在门口,调侃的说:“主公这么一大早上便起了,可是房中空虚?”
魏满正沉浸在自己的患得患失之中,就被姜都亭打断了,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姜都亭,说:“姜将军一大早上便起身习武,知道的觉得姜将军刻苦用功,不知道的……还以为从昨儿个晚上就被赶出房了呢。”
姜都亭:“……”
姜都亭三天两头被赶出房舍,这已经不是军中的秘密了,大家都知道,但是碍着姜都亭第一战神的面子,所以没人说出去罢了。
姜都亭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说:“主公这是在找什么军报?”
魏满蹙眉说:“潜岳山可曾送军报来?”
姜都亭挑了挑眉,说:“若是都亭没记错,昨儿个晚上主公才问过。”
他又说:“没送军报回来,一张也没有。”
魏满一听,更是蹙眉,说:“为何还不送军报回来。”
姜都亭无奈的说:“主公,这刺史离开汉东郡,才足月,幸而是距离潜岳山近,若是距离远一些,恐怕军队还未开拔到目的地,着急什么?行军打仗,也不是能着急的事儿。”
魏满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很多种战役一打就是三年,魏满也知道不能心急,但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这急切的心思,好似心脏每时每刻都在火上炙烤一样,一刻也不能安心。
姜都亭见魏满转磨一样,转得眼晕,反正此时林奉肯定还在熟睡,毕竟昨夜里姜都亭发了疯,折腾惨了林奉,这会子也不好去打扰林奉。
于是姜都亭便十分“温柔体贴”的说:“这样罢,都亭这就派人前去打探打探。”
魏满点了点头,挥手说:“快去快去。”
姜都亭转身准备走出府署大堂,就在此时,脚步突然顿住了,说:“主公……”
魏满正在焦虑,头都没抬,说:“又怎么了?还不去?”
就听姜都亭笑着说:“兴许不用去了。”
“为何?”
魏满不解的说着,抬头一看,不由愣在当场……
“林让!”
魏满一个没留神,因为实在太惊讶,便大喊出了林让的名字。
姜都亭一笑,只当做没听见,施施然的走出了府署大堂,还帮他们关上了大堂门。
从府署外面走进来的人,可不就是林让么?
就是那个一走足月,不知道消息的林让。
林让一身白衣,有些风尘仆仆,呼呼喘着粗气,冷白色的脸上透露出一股红晕,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跑得十分急切。
林让从外面走近来,随着“轰——”一声关闭的大堂门,魏满一步冲了过来,将林让紧紧抱在怀中,沙哑的说:“林让,真的是你……太好了……”
林让还喘着粗气,显然跑得很急,一抬手回拥着魏满,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魏满使劲抱着林让,恨不能将人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过了良久,才说:“你怎么一去经月,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叫人送军报回来,你是想急死孤么?!”
林让听着魏满的“斥责”,表情淡淡的说:“军报一来一回也是慢,还不如让早些回来。”
魏满听着林让的话,说:“那你……为何要早些回来?”
林让十分坦然的说:“自然是想要早些看到魏公。”
魏满不由“呵呵”低笑了一声,他就知道林让会如此回答,魏满已经摸清楚了,只要自己想听什么甜言蜜语,一问就行,林让绝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满亲着林让的耳朵,说:“孤甚想念于你。”
林让侧头看着魏满,说:“魏公都不问问战事如何?”
魏满轻笑说:“你都出马了,战事还能如何?孤信你。”
这三个字让林让心头一颤,他很庆幸自己终于能体会到普通人的感觉,虽林让平日里还是习惯做一个面瘫,但内心里的波动让他心悸不已。
魏满见林让眼眸中有一丝丝情动的模样,便准备趁热打铁,刚想要亲下来,亲近林让,就听到“嘭!!”一声,有人大力撞开府署大门。
“魏公,我们回来了!”
是杨樾的声音,简直便是“元气满满”!
杨樾从外面闯进来,正巧打断了魏满与林让的亲近,杨樾一看就知道魏满准备不干好事儿,因此故意当没看懂,笑眯眯地说:“魏公,赵斓被我们俘虏了!三万兵马,十万粮草,全都到手,一粒米都没少!”
魏满被打断,脸色黑的可以,看的杨樾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总有一种酸爽之感。
因为杨樾立了大功,因此魏满也不好甩他脸面儿,只好硬着脸皮笑眯眯地说:“杨公这次是大功一件,孤一定会上表皇上,论功封赏的。”
杨樾拱起手来,虚伪的说:“嗨!没什么的,都是刺史的功劳,刺史领导有方!魏公您不知道,我和刺史配合的有多么密切!”
杨樾这一“浪”起来,登时没边儿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在魏满这个“正宫”面前,还炫耀起自己来。
杨樾夸赞着自己,魏满那脸皮上阴云密布,马上就要爆炸发作,就在此时,“嘭!”一声,有人突然冲进府署大堂。
众人回头一看,是虞子源。
虞子源急匆匆赶过来,衣衫倒是整齐,头发却没有束好,还披散着,看起来非常匆忙。
毕竟现在天色灰蒙蒙的还没大亮起来。
虞子源这般急切的冲过来,都没注重自己的行容,不过真的别说,虞子源高大俊美,有一种硬朗雄气,壮阔威武,却俊美无俦之感,并不会显得五大三粗,反而兼并融合了文人与侠客之感。
虞子源披散着头发的模样……
林让目光灼灼的盯着虞子源,淡淡的感叹说:“啊……虞公好生俊美。”
魏满:“……”
杨樾:“……”
魏满与杨樾心中登时都是“当——”的一声,仿佛敲钟一般,警铃大震起来。
魏满是怕林让又多一个男神,虽林让说过,男神与魏满的存在是不一样的,林让虽然倾慕男神,但男神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青莲。
魏满曾经问过林让,那自己是什么?怎么也得比男神的地位高一些儿罢?
林让冷漠的思考,冷漠的回答说:“只可亵玩。”
魏满生怕林让“看上”虞子源,而杨樾心里竟然也有戚戚焉的同感。
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点吃味儿。
杨樾不等魏满反应,一把就抓住了虞子源的手臂,说:“你与我来!”
虞子源刚刚起身,便听到有人说林让与杨樾凯旋了。
这些天,除了魏满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之外,虞子源也像是害了相思病一样,他担心杨樾,担心杨樾意气用事,会在战场上受伤。
虞子源听到杨樾凯旋的消息,也顾不得什么,立刻冲出舍门,直奔府署。
等到了府署,这才意识到自己“蓬头垢面”,而且临行之前,虞子源与杨樾还“大吵”了一架,不知杨樾是否还在记仇。
哪知道杨樾一把拉住虞子源,就把人生生拽了出去。
两个人冲出府署,杨樾一口气拽着虞子源来到偏僻之地,“呼呼”的喘着气,却下意识的没有松手。
虞子源盯着杨樾拉着自己的手,心中狠狠松了口气,面容抑制不住的有些温柔。
杨樾注意到虞子源温柔的面容,登时吓了一跳,赶紧松开自己的手,支支吾吾的说:“那……那个……你看看你,蓬头垢面的,难看死了,这么跑进府署,你知道府署是什么地方么?那是议论军机要务的重地,岂容你这般唐突了?”
虞子源一个月没见杨樾,听着他这般说话,面容却仍然十分温柔。
杨樾见他一直笑,笑得自己后背发麻,故意冷着脸说:“笑得难看死了!我……我累了,先回了。”
他说着,逃窜一样,赶紧跑走了。
虞子源站在原地,也没有留杨樾,就这样看着杨樾离开,面容上仍然挂着微笑,直到杨樾的身影看不到了,这才抬起手来,深深凝望着自己的掌心……
碍事儿的杨樾与虞子源好不容易走了,魏满勤勤恳恳的亲自关上府署的大堂门,心想着这么对比起来,还是姜都亭有眼力见儿。
魏满走回来,拉着林让的手,说:“林让,我们……”
“嘭!”
府署的大堂门刚被关上,突然再一次冲开。
魏满:“……”让不让人温存了!?
魏满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又有人跑了进来,今日府署真是忙得很。
是林奉。
林奉刚刚醒来,也是听说了林让凯旋的消息,也不顾身子酸疼了,赶紧冲过来,想要见一见林让。
林奉似乎都没注意到魏满,推开府署大堂门,直接跑进来,“嘭!”一声,一把抱住林让,说:“义父,你终于回来了!”
林奉抱着林让不撒手,姜都亭从外面进来,便看到这场面。
魏满对着姜都亭“挤眉弄眼”,姜都亭赶紧上前来,拉住林奉,说:“林奉,刺史刚刚回来,日夜兼程的赶路还未有休息,还是让刺史好生歇息再说罢。”
林奉光顾着与林让“重逢”,忘了林让是刚刚回来这个茬儿,便赶紧说:“是了,奉儿险些忘了这个事儿。”
魏满趁机便说:“就是就是,来,咱们回去歇息。”
于是魏满拉着林让,姜都亭拉着林奉,两边各自把人拉走,那场面就仿佛“棒打鸳鸯”似的。
林让凯旋,不仅仅围剿了赵斓,并且将赵斓卷走的三万兵马全部俘虏,同时还缴获了大量的粮饷与军资,林让可谓是瞬间成为了山大王。
一句话,有钱!
林让与杨樾凯旋,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办庆功宴,魏满特意吩咐下去,这次大捷的事情,务必大肆宣扬出去,一定要让淮中的陈仲路听说,不仅仅是给陈仲路施压,也是给远在前线的吴敇和庐瑾瑜助威。
第二日傍晚,庆功宴如约举行。
太守们日前都看林让不起,要知道,太守都是武官,乃是一方掌管,掌握地方兵权,权威很高。
中央集权的削弱,让当时的太守权威过剩,很多太守的势力远远大于州牧和刺史,甚至大过宗室王侯。
因此也成就了太守们孤高的气焰。
这些太守素来看林让便不顺眼,觉得他们辛辛苦苦领兵,上战场出生入死,而林让呢?
一个文人,说好听了是名士,说不好听了就是耍嘴皮子的,先是册封了刺史,后来还得到了魏满的青睐,什么战功都是他拿头筹,功勋一道一道的册封下来。
太守们哪里肯甘心,心中都酸得厉害。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林让的嘴皮子,可不是耍着顽的,但他们心里清楚是一方面,嫉妒又是另外一方面,自然要难为林让。
大家都以为林让一个文人,纸上谈兵的料儿,让他去领兵,肯定惨败无疑,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只等着看热闹。
哪知道……
林让的确是个文人,但林让可不是一般的文人,他的拿手好戏就是“动刀子”。
林让做了这么多年外科医师和法医,从来不耍嘴皮子,耍嘴皮子只是他的副业罢了。
如今林让带着功勋,带着三万兵马,带着十万粮草军资回归,太守们没有给林让吃瘪,反而让林让得到了一个滔天的功劳,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魏满与林让走进府署大堂,众人已经全都在了,人头攒动着,看到林让的眼神,又是不甘,又是羞愧的,复杂的厉害。
魏满走到最上首坐下来,看起来心情大好,一改足月的阴沉面目,说:“今日乃是为鲁州刺史与吴邗太守特意准备的庆功宴,想必诸位也听说了,这次剿匪大捷,收获颇丰,可谓是打击陈仲路的壮举!”
太守们纷纷看向林让与杨樾,杨樾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平日里也有很多人看杨樾不起,觉得杨樾不过是仗着他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他兄长手下十万兵马,杨樾说要出门,随随便便就给他四分之一,也不知心疼,而杨樾就是个败家子儿,骁勇有余,贪小便宜,但是脑瓜子不太精明。
如今杨樾大捷,将那些昔日里看不起他的人全都踩在脚下,这感觉真是扬眉吐气的很。
杨樾微微昂着下巴,一副十足小人得志的模样,端起羽觞耳杯来便饮了两盏,那叫一个欢心,还虚伪的说:“没有没有,魏公您说的太严重了,我们为皇上分忧,为骠骑将军分忧,这不是应该做的么?若是换做了旁人,也会如此的。”
魏满没成想,有朝一日他要和杨樾这个“情敌”,一唱一和起来。
不过魏满心中一笑,心想着,情敌?再不会了,因着他日前答应过虞子源,只等杨樾凯旋,便帮助他将杨樾“骗”到手,一劳永逸的永远解决这个不存在的情敌。
魏满今日看着杨樾的目光,特别特别的亲和,特别特别的温柔,甚至还有点子宠溺,心想着,行啊,你就可劲儿作罢,反正以后有虞公收拾你,现在可劲儿作。
杨樾感觉到魏满的目光,不由后背发麻,心里一阵打鼓,难自己说得实在太虚伪了,所以魏满都听不下去了?
林让也有些奇怪,侧头看了一眼魏满,低声说:“魏公这是要出轨么?”
“噗……咳咳咳!”
魏满刚端起耳杯来饮酒,一口就差点喷出去,呛着了自己,使劲咳嗽着,拍着胸口,说:“出……出轨?!”
其实出轨这个词儿很前卫,不过魏满为了了解林让,也跟着林让学了一些“家乡话”,因此知道什么是出轨。
林让很淡定的说:“魏公今日看着杨公的眼神不太一般。”
魏满:“……”
魏满一思索,就知道林让误会了,估计笑着说:“那……若是出轨,你会不会吃味儿?”
林让淡淡的摇头,说:“当然不会。”
魏满奇怪的说:“不会?”
林让又点点头,说:“为何要为出轨的渣男吃味儿,自然是……阉了你。”
魏满:“……”
魏满“咕嘟”干咽了一口唾沫,连忙“谄媚”的说:“你想多了,孤看你还来不及,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在孤眼里,他们都是尘泥,如何能与你争辉呢?”
林让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分明天气已经转暖,却仿佛陡然一阵冷风,吹得魏满要结冰一般……
魏满咳嗽了一声,说:“该说正事儿了。”
他说着,将酒杯放下来,说:“诸位。”
大家伙儿听到魏满朗声发话,便全都住了筷箸,放下耳杯,看向魏满。
魏满说:“众所周知,鲁州刺史与吴邗太守带回来三万兵马,这三万兵马如何分配是个问题。”
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这三万兵马谁不想要?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当时剿匪的时候,大家全都因着怕了赵斓而推辞,唯独林让与杨樾领兵而去,所以三万兵马,怎么平坦也不会平坦到他们的头上。
果不其然,魏满已经发话,说:“这三万兵马,鲁州刺史的功劳最甚,因此……孤打算,就将着兵马拨放在鲁州刺史的手下,甚好。”
他这么一说,全场都沸腾起来。
“三万……”
“这么多,全都拨给鲁州刺史?”
“这……也太多了。”
杨樾一听,魏满分明偏袒林让,毕竟也是,杨樾毕竟是吴邗太守,之前还和魏满打过,如今虽然在同一战线,但魏满这个人生性多疑,绝不会把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因此交给林让,比交给杨樾要可靠的多。
杨樾心中不太欢心,怎么也做做样子,分给自己一点子才是。
就在此时,林让站起身来,面色冷淡,似乎一点子也没有因为得到三万兵马而欢心,一副荣辱不惊,八风不动的模样。
林让淡淡的说:“此次剿匪能够顺利,杨公功不可没,因此卑臣以为,这三万兵马应该对半劈开,拨配杨公一半。”
林让说的如此直白,到手的三万兵马他不要,只留一万五,其他一万五要分给杨樾,在太守们眼里,林让就是个呆子,傻到了极点!
魏满心里也在滴血,心想着林让也太无欲无求了,自己做了坏人,把所有兵马都分给他,结果林让竟然如此不领情。
转念一想,林让若是领情,可能也不是林让了……
杨樾则是心中大为感动,没想到林让主动想到了自己,连忙说:“卑将并无太多功劳,全赖刺史妙计,卑将不过出出蛮力罢了,因此不敢接受这一万五千兵马,不若……卑将只取一万就好。”
魏满:“……”
说了半天,如此谦虚,都是场面话儿,果然还是要的,杨樾什么时候不贪便宜,也就不是杨樾了。
不过杨樾取一万兵马,留两万给林让,也是好的,于是魏满便笑着说:“如此也好,这兵马乃是二位俘虏,二位没什么意见,孤与诸位这些外人儿,又能有什么意见呢?”
魏满着重了“外人儿”这几个字,在座的太守们一听,也不好开口了,话头都给堵死了,谁还腆着脸开口呢?
于是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林让从一个光杆司令,突然摇身一变,拥有了两万兵马,而且是直系兵马。
庆功宴继续,说过了正事儿,大家开始推杯换盏,这时候魏满便站起身来,准备实行策略,帮助虞子源。
魏满带着林让走下来敬酒,故意找了一个杨樾在的时候,对虞子源朗声说:“子源兄,你看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孤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子源兄能不能帮忙?”
杨樾在旁边饮酒,听到他们神神秘秘说话,不由支起耳朵来,不知魏满一个骠骑将军,能让虞子源帮忙什么?
魏满便说:“孤有个侄女儿,如今十五年华,正是芳龄,一直便十分仰慕子源兄,吵吵着非子源兄不嫁,子源兄正巧也没有妻室,不若便与孤的侄女儿结成秦晋之好,如何?”
“不可!!”
魏满的话刚说完,杨樾突然爆出一声大喊,喊得林让淡淡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回头看了一眼杨樾。
杨樾:“……”
杨樾也有些发懵,方才一瞬间,他的嘴巴不听使唤,也不知道怎么就喊了出来。
魏满看到杨樾这反应,就知道杨樾上钩儿了,便故意说:“杨公,为何不可,孤与子源兄介绍亲事,难不成……杨公也想成婚了?”
虞子源眼神淡淡的看向杨樾,杨樾被他一看,更是支支吾吾,说:“我……我那个,其实咳……我方才是咳嗽了一声,我没说话啊。”
杨樾装傻充愣,干笑了起来。
魏满也不戳破,说:“这样啊。”
他说着,又转过头去看着虞子源,说:“子源兄,你意下如何?”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满,心想着魏满的侄女儿也不知道是有多恨嫁,也或许是魏满多想把他侄女儿嫁出去,如今才十五,就天天儿的张罗着婚事,日前想要把侄女儿介绍给小孔明,如今又想把侄女儿介绍给虞子源。
魏满见杨樾一直瞥着虞子源,就说:“子源兄,何必不好意思呢?不若咱们去那边仔细说说。”
于是魏满便亲切的拉着虞子源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说亲事了。
杨樾也不好跟上去,心里着急又上火,心想着,不对,虞子源他爱干什么干什么,管自己什么事儿?
“饮酒!”
杨樾想着,便端起耳杯来,“咕嘟咕嘟”的幸酒,豪饮起来。
魏满见杨樾咬着鱼钩不撒嘴,便低声吩咐仆役说:“去,给杨公换一些容易上头的烈酒。”
仆役立刻遵命,说:“是。”
林让狐疑的看向魏满,说:“魏公又做什么幺蛾子?”
魏满笑着说:“哪有?没有,绝对没有。”
杨樾之前因着欢心,饮的很快,如今不欢心,饮的更快,酒水又换成了烈酒,瞬间便上了头,还堵在心口里,怎么也咽不下去,不上不下的难受。
“咕咚!”
杨樾一低头,就醉倒在了案几上,脑袋抵着案几,整个人晃晃悠悠便要摔倒。
“嘭!”一声,一只大手突然托住要倒的杨樾,将人接住。
是虞子源。
杨樾醉的一塌糊涂,虞子源扶着他,说:“杨公,你饮醉了,子源扶你去歇息罢。”
杨樾醉醺醺的,眼前的景象打晃儿,口中嘟囔着什么,虞子源听不清楚,赶紧低头去,说:“杨公,你说什么?”
“虞……虞子源……”
原是在叫他的名讳。
杨樾含糊的嘟囔着,说:“你……你这个花心……花心的登徒子……你……你去死罢!”
虞子源一听,不由笑出声来,没成想杨樾醉成这样还在骂自己。
虞子源轻声说:“杨公醉了都在想子源,子源应该欢心才是,已经知足了。”
虞子源扶着杨樾,走出府署大堂,魏满抱臂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笑眯眯的说:“虞公,杨公都醉成这样儿了,今天晚上可别手下留情啊。”
虞子源叹了口气,说:“多谢魏公筹谋,只可惜虞某……可能要让魏公失望了,子源实在不好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魏满并不在意,笑着说:“你放心,趁人之危的那个,应该不会是你。”
魏满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虞子源扶着杨樾回了杨樾的房舍,将人轻轻放下来,给他盖上锦被,便准备转身离开。
哪知道杨樾突然睁开眼睛,“唰——”的一下,几乎散发狼光,紧紧盯着虞子源,一把便将人拉住……
宴席散了之后,魏满带着林让回了房舍下榻,很快便歇息了,第二日一大早,林让还没睡醒,就感觉有人在晃自己,晃得林让十分烦躁,起床气都要爆裂开来了。
魏满的嗓音在林让耳边,笑着说:“林让,起身了,起身了……林让……起身了……”
好像叫魂儿一样……
魏满不只是唤他,还一口一口的吹气,把林让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林让当真是忍无可忍,睁开眼睛,冷酷无情的瞪着魏满。
魏满笑着说:“林让,带你去看有趣儿的。”
林让把被子一拽,蒙住头准备继续睡,魏满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被子扔在一边,将林让推起来,说:“走罢,去看有趣儿的,晚了便来不及了。”
魏满这早睡早起的,自然是早有预谋——捉奸。
昨日宴席里,魏满又是刺激杨樾,又是给他烈酒的,自然是想要杨樾一怒之下与虞子源捅破这层隔阂。
不过上次杨樾也是醉酒之后与虞子源发生了一些干系,醒了之后便撒腿跑了,所以魏满早有准备,帮忙自然要帮到底,便带着林让一大早来堵人,抓一个显形,看杨樾再跑?
林让一脸冷漠,被魏满推着出了房舍,便来到了杨樾的舍前,刚进了院子,还没靠近,便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是杨樾的声音无错了。
林让还以为府署之中闯进了刺客,否则杨樾武艺在身,为何要如此惨叫?
就听到“嘭!”一声,舍门被大力推开,杨樾抱着衣衫,脖子上挂着衣带,头发也披散着,嘴里还叼着自己的头冠,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似乎想要趁着四下无人,像上次一样逃窜。
哪知道杨樾轻车熟路的逃窜出来,便与林让魏满撞了一个正着!
杨樾一脸怔愣的看着“老奸巨猾”的魏满,还有一脸平静冷漠,却仔细审视自己的林让。
“吧嗒!”
杨樾吓得一张嘴,叼着的发冠便直接摔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林让鞋前。
林让的眼神都没有什么改变,平静的看着衣冠不整的杨樾,平静的看着掉在地上的头冠,平静的将头冠弯腰捡起来,递给杨樾。
随即又平静的说:“杨公,这发冠……应该是虞公的罢?”
杨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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