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都亭听着林让的话,先是一愣, 随即笑着说:“是了, 你这人有趣儿的很, 不然怎么能对我胃口?”
魏满起初听着林让的话, 只觉后背发麻,但后来听到姜都亭的话, 心中又十分戒备, 总觉得姜都亭对林让不安好心。
林让醉得有些彻底, 嘴里含含糊糊的骂着那个“水性杨花”的心仪之人,说:“小……小心眼子, 比针鼻儿还小……竟认我不出,老眼昏花……糟老头子坏得很……二百五……”
魏满:“……”
魏满并不之二百五为何物, 因为这个年代的流通货币还不是银子,银子比较稀有, 而日后二百五这个骂人的词汇, 是因着银子一封为五百,半封为二百五, 所以二百五隐喻为“半疯”的意思。
魏满听不懂二百五,但不妨碍他理解, 林让这是在骂人无疑了。
姜都亭看着林让耍小性子骂人,却十分好笑,全程微笑围观,似乎觉得有趣儿。
林让骂着骂着,声音渐渐小了很多, 体力不支,“咕咚!”一声,趴在案几上竟然睡了过去。
姜都亭挑了挑眉,说:“才饮了三盏,便不行了?”
他说着,伸手推了推林让,说:“先生?”
林让“唔”了一声,说:“睡……睡觉……”
姜都亭笑说:“先生,醒一醒。”
林让这会子连声音也没有了,都不回话,趴在案几上似乎睡死了过去。
姜都亭似笑非笑,突然瞥向角落里的木箱子。
那是魏满的藏身之处!
姜都亭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在木箱子上逗留了一瞬,随即收了回来,又落在了林让身上。
姜都亭故意说:“先生,你可醒一醒,你若是这般睡了,都亭可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魏满身在箱子里,根本不知姜都亭方才看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听到姜都亭的言辞,心中警铃大震。
姜都亭果然不安好心眼儿!
姜都亭故意又说:“你若不醒,那可别怪罪都亭趁人之危,便乖乖的……认我施为了?”
姜都亭说罢了,还轻笑了一声,似乎笑的别有深意。
他的确笑的别有深意,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着那木箱子。
魏满呼吸一滞,眯起眼目来,心想这姜都亭果然是个伪善之人,说的对林奉多么深情似的,其实呢?
不过一个见色起意的庸俗之辈。
姜都亭站起身来,走到林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生?即使如此,那不若去都亭舍中?”
又说:“先生不说话,那都亭便当你答允了?”
姜都亭说着,双手一抄,直接将林让打横抱起来。
林让身材单薄,但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姜都亭臂力惊人,一把将林让稳稳的抱起来,还掂了一下,笑着说:“那便走罢。”
“嘭!”
姜都亭故意一脚踹开舍门,制造出极大的响动,仿佛十分迫不及待一般,抱着林让便走了出去。
魏满听到此处,耳听着姜都亭的声音渐去渐远,房舍中再无呼吸之声,显然林让是被带走了。
魏满心中等焦急不已,仿佛是深秋的枯木被一把大火点燃,十分担心姜都亭会趁着林让醉酒,而占林让便宜,将他欺负了去。
魏满连忙顶开箱子盖儿,从里面钻出来,果然房舍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儿。
魏满一面心急,一面又狐疑,为何林让醉了,姜都亭却半点子事儿也没有?难道自己的药有问题?
犹豫再三,魏满不知要不要跟上去,为了一个林让,若是暴露了自己,这里可是郯州府署,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不跟上去……
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早晚会被怒火给炙烤熟了。
“啧!”
魏满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再不犹豫,立刻冲出房舍去……
却说姜都亭抱着林让离开了房舍,故意放慢了脚步,想要等着里面儿藏身的人跑出来。
没等一会子,果然有人跟了出来,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
于是姜都亭挑唇一笑,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便继续抱着林让往自己的房舍而去。
他为了让魏满追上来,故意放慢脚步,一路慢悠悠,不紧不慢的走到自己的院落,还特意“嘭!!”一声巨响,撞上舍门,生怕魏满不知自己进了哪一间房舍似的。
魏满“偷偷”跟在后面儿,完全不知自己已然暴露了。
其实姜都亭一进去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在箱子里,魏满本藏得很隐蔽,而且故意屏住呼吸,姜都亭虽是高手,但想要发觉,也是难上加难。
但问题就在于,魏满因着心思波动,所以呼吸突然暴露了出来,被姜都亭立时便发现了端倪。
魏满来到姜都亭下榻的院落,便听到“嘭——”一声,关门的声音,魏满眯了眯眼睛,没有立刻轻举妄动。
他来到姜都亭的窗子下面,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里面的动静。
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
解衫袍的响声。
然后是“啪!”的声音,伴随着碎裂的声音,那是头冠与玉扣掉在地上,摔裂的声音。
魏满听着这些响声,心中不停的暴怒着,一撮一撮的火气,一叠一叠的冒上来,此起彼伏,压下去这撮儿,那撮儿便冲天而起。
魏满忍耐再三,突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什么老谋深算,什么足智多谋,什么阴险多疑,统统崩溃,“啪嚓”一声在魏满的心中崩裂撕碎。
“哐!!!”
魏满一下破开姜都亭的大门,直接闯进去,倚天宝剑已然抽出鞘来,想要将孟浪的姜都亭直接砍于剑下。
只不过……
魏满一闯进去,便看到林让卧在榻上,双颊殷红,怀中抱着一个头枕,兀自睡得正香。
而姜都亭呢?
“呵!”
魏满突听背后响起轻笑声,立刻戒备的转过头来,只见姜都亭根本没有站在榻边,而是远远的坐在旁边的案几之畔。
姜都亭手中还掂着一只羽觞耳杯,地上滚着耳杯的碎片,原来方才摔裂的根本不是什么玉冠和带扣,而是耳杯。
而撕烂的也不是什么衫袍,而是帷幔……
姜都亭顽味的笑看魏满,笑着说:“久违了,魏公。”
魏满立时眯起眼目,眼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意,冷声说:“姜都亭,你竟然戏弄于孤?”
姜都亭面无表情的说:“尔为鱼肉,我为刀俎,为何不敢?”
他说着,还啪啪啪的抚掌,说:“这一场请君入瓮,当真是精彩,精彩啊!魏公可比都亭预测的,要来的快很多。”
魏满听着姜都亭的“调侃”,其实魏满心中也暗自心惊,自己竟对这个假冒的林让,如此上心,那种上心的程度,已然超越了自己的心防底线……
姜都亭笑眯眯的说:“既然魏公不请自来,看来齐州与郯州这一仗,都不需要打了,都亭抓住了魏公,还怕齐州军不降么?真真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魏满始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姜都亭的威胁,一点子也不见慌乱,反而镇定的紧。
魏满悠闲的看向姜都亭,面上挂着轻佻戏谑的笑容,悠闲的说:“你以为,今日你抓住了我,林奉还能活么?”
林奉……
姜都亭一听到这二字,仿佛被触动了逆鳞一样,“嘭”一声,直接踹翻了案几,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向魏满,说:“你敢动他分毫?!”
魏满见他走过来,也不动弹,就站在原地,眼看着姜都亭发怒,反而更加轻松起来。
因着魏满知道,他已经拿捏住了姜都亭的死穴。
但凡是人,就会有死穴,倘或暴露给敌人,那将是最大的失策。
姜都亭随是第一高手,却难成大事儿,因着他的秉性太容易暴露死穴。
魏满游刃有余的说:“孤可不是下三滥之人,而且忠奸分明,自不会对忠心耿耿于孤之人下狠手,不过姜将军想一想,倘或你动孤分毫,如此忠心于孤的林太医,可会放过你?”
姜都亭没有说话,眼神已经阴霾到了极点,仿佛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压抑着一场肆虐的大雨。
魏满“呵”的轻笑一声,说:“别说林太医不会多看你一眼,恐怕日后你与他之间,便只剩下你死我活了罢。”
姜都亭额上青筋暴怒,双手攥拳,手背青筋一条条凸起,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
因为魏满说得对……
魏满还笑说:“你若无所畏惧,那请便罢。”
“你!”
姜都亭已经忍耐不住,他这个人便是爆脾性,不若魏满能忍,听到魏满这“贱兮兮”的话,当即一步踏前,举起拳头就要去揍魏满。
但是姜都亭始终没有下手,他的拳头已经抬起来,却颤抖着在半空僵硬住,似乎在做什么剧烈的斗争一样,慢慢的放了下来。
魏满就知会是如此,人一旦有了死穴,那便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就如同姜都亭一样,就算他再厉害,戴上了嚼子,也就是一只不能咬人的猘儿……
魏满正自得意着,刚要开口奚落姜都亭,哪知道身后榻上正在醉酒的林让,突然被他们吵醒了。
姜都亭踢翻案几,魏满冷嘲热讽,二人正斗智斗勇,林让蹙了蹙眉,他醉的厉害,晕乎乎的,耳边“嗡嗡嗡”仿佛两只大苍蝇,不醒都难。
他头晕的爬起来,都未看清魏满的模样,“啪!”一声,一个响亮且清脆的耳刮子就打在了魏满后脑勺上。
魏满:“……”
魏满根本没反应过来,已然挨了一记,虽不疼,但十足震撼,震撼的连对面动怒的姜都亭都愣住了。
始作俑者的林让,还一脸不耐烦的说:“啧,吵什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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