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随口一句话令至微半晌不解,她看着穆凉,只好夺回自己的胖娃娃,重复说一句:“娘亲,我方才听到有人说你了。”
能让她在意的多半不是好话,林然顺势捂住她的嘴巴:“非礼勿听,不与他们计较。”
说不得话,只得眨眨眼睛,至微偃旗息鼓,穆凉淡淡一笑。
酒肆里人声鼎沸,歇过一阵后,就要回宫去了。
出了雅间,就见新任中书令登高望远,穆凉识得他,不觉一笑:“陛下的中书令也是无能之人?”
林然脸色通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道:“大概我也是无能之人。”
“妾可未曾说过。”穆凉温婉一笑,举步离开。
走至台阶处,中书令许是反应过来,忙追了出来,作揖行礼,林然免他礼数,只道:“卿有难以纾解之事?”
“未曾有,今日与同僚来此聚饮。”中书令感觉出皇帝不喜,忙俯身作揖。
他是中书令,旁人都认得,再见他对一人行礼,伏低做小也不过,都惊得往这边去了。林然毫不在意他们的眼神,反沉声道:“此地与山高有何区别,卿来此,不如去爬山,也可锻炼筋骨。”
中书令吓得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皇帝离开。
出了酒肆后,至微都被方才的情景吓得不敢出声,小眼睛在两人之间一阵徘徊,下意识往穆凉怀里钻去,趴在她的耳边:“阿娘比你凶多了。”
“那你觉得皇帝与皇后之间,谁听谁的?”穆凉淡笑一句,抱着她的力气紧了紧,余光扫过沉默不语的人。
至微想过一阵,认真道:“我觉得还是皇帝听皇后的,旁人听皇帝的,皇帝为尊。”
闻言,林然终是抬眸看着她,一眼就令她闭紧嘴巴,将穆凉抱得紧紧的。
一时间,车内无言。
回宫后,不需穆凉催促,至微就跟着乳娘回寝殿去了,甚是乖巧。
翌日,皇帝在早朝上提起昨夜之事,群臣不敢言,就连穆凉一头雾水。洛阳城内风气已成,并非是什么秘密,皇帝是孩子时也去过,怎地今日就气上了。
他不知皇帝被皇后嘲笑之事,反跟着劝谏几声,皇帝训了几句,就此作罢。
下朝后,中书令抹着额头的汗退了出去,旁人不觉多看他几眼,穆能跟着人群中,听到一人道:“听说昨日陛下也去了。”
“陛下若不去,怎地知道中书令去了。”
“陛下带着皇后一道去的,似是听了些不好的话。”
穆能徐徐挪着脚步,听着这些人的闲谈,八王走来,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前面的朝臣嘀咕道:“听说是陛下登基后,将东宫的那些伴读都遣散了,没有留下一人。”
八王眼色就变了,看着穆能,想笑又笑不出声。
那人又道:“陛下本就是……”妻奴两字不敢说,顿了顿,旁人就心领神会,跟着不敢再说。
“这些言官胆子颇大,陛下的事也敢多说,真是嫌命长了。”八王轻哼一声,穆能瞪他一眼,“少来装腔作势,老子揍你。”
嗓门大了些,吓得前面几名言官跟着跳了起来,回身去看,见是八王、九王,都跟着脸色一红,羞得想钻到地下。
八王整理好官袍,气势微显,认真道:“陛下今日是斥责登高一事,还是后宅妇人乱议一事,各位大人心中没点数?”
几人沉默不言,穆能想了想,皇帝的意思好像就只是登高一事,并未提起后者,他觉得有必要与陛下提一提,正风气。
他大步就要转回殿,吓得八王一把抱住他:“老九,你做什么去?”
“我去见皇后,你抱着我像什么样子?”穆能嫌弃他,一把就震开了,大步往后宫走去。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九王要做什么。
八王则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如今天子不同,他也不会拘谨,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讽刺一笑,大步离去。
皇后毕竟比皇帝大了很多,皇帝不过年过二十,正是最好的年岁,长得又貌美,现在或许想得开,待过几年,难保不会生起厌弃之心。
他们都在等着看穆家的笑话,穆能强硬一时,盯着皇帝不纳妃,也总不可一时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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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除夕后,至微就回郡主府,皇帝预将她送去国子监,同那些世家子弟一同进学。皇女的身份高人一等,也可让她多见些市面,多一二好友。
陈晚辞近来无事,就日日跟着她,送她入学,再将人送回郡主府。
春日里的时候,江宁调回中书。
穆凉不知,也是在筵席上见到她,才得知此事,江宁气色很好,中书令走后,她服丧三月就去了地方,现在调回后,又入中书,想必能尽其所长。
春日宴,皇帝匆匆而来,坐于皇后身旁,饥渴下抬起眼前的酒盏,被皇后按住:“先吃些东西。”
她将自己手旁的清水递给皇帝,“有事耽误了?”
“嗯,晚辞来了吗?”皇帝左右去看,接过皇后递来的水盏,又悄声道:“我问过她的意思,她说想见见江宁。”
“所以你就办了春日宴?”穆凉恍然大悟,难怪一向不在意这些趣事的人,会陡然提起办宴之事,原是为旁人筹谋。
喝过水,林然才觉得舒服些,下间的人在各自交谈,却不见陈晚辞,想必是在暗处,她也不去再看,吃了些点心后,就见江宁目光频频看过来。
她微一皱眉,冷硬的目光望了过去,江宁没有垂眸,反与她对视,神色凄楚,眼含神情。
穆凉从容处之,知晓江宁心思后,也不去看,反让人去找陈晚辞来。
对视几息后,江宁先败下阵来,林然收回视线,不高兴道:“我或许办错事了。”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穆凉淡淡道,给她斟满酒,容色和煦,也无怪她之意。
林然叹气,志在朝堂不好吗?为何非要盯着她?
须臾后,江宁起身来敬酒,她不想接,穆凉拽了拽她的袖口,她才饮了半杯,江宁面色微醺,满面含羞。
皇帝不搭理她,转身就同皇后饮了一杯酒。
筵席后,陈晚辞才回来,同皇后道:“江宁品性与才学都是好的,但心中有人,我就不掺和了,待回了太后,此事作罢。”
皇帝一脸不高兴的,听后不答,反是皇后安慰她:“无妨,是我与陛下办事不周。”
“我是无妨,皇后需多注意些就是了。”陈晚辞大方道。
皇帝的脸色更加差了。
待人都走了之后,穆凉才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可是你说至微的,如今轮到你自己,感觉如何?”
林然沉闷不语,起身就回垂拱殿了。
春日宴后,皇帝就再没召见过江宁,她每隔几日就去一趟郡主府。
一日休沐,至微拉着她去祠堂外的树下,踩了踩一块新挖的土,同她道:“我在这里挖了些宝贝出来,被阿婆收走了,如何都不肯给我。阿娘替我去求求阿婆,好不好?”
“你挖了什么宝贝?”林然不懂,这里前身的洛王府,后来被她买下,改做郡主府,若有宝贝,都会挖了出来,怎会等到至微。
她不解,又见至微委屈的神色,无奈道:“那是什么样的宝贝?”
至微回忆一番,双手做了比划,肯定道:“是个黑漆漆的盒子,里面是宝贝。”
林然头疼,俯身抱起她往屋子里走去,一面道:“那个东西是阿婆的,物归原主,阿娘给你寻旁的物什。”
“那是阿婆的啊,为什么埋在树下?”至微不懂。
“藏起来,不想被旁人知晓,就像捉迷藏那样。”林然解释一番,将她交给婢女,自己去找太后。
她站在屋外,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没有回应,“阿娘,你可在?”
依旧无声,她默然片刻,又唤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她才转身回宫。
庭院里拂过一阵清风,和煦的暖风吹得树叶摇曳,落了一地落叶。
林然走了许久后,轩窗才开了,屋里的人凝视庭院里的落叶,春风温暖,依旧会吹落树叶。
手中捏着几张枯黄的纸张,那只盒子早就烂了,想来埋在地下很多年了。她垂眸看着熟悉的笔记,上面说的都是洛卿的心里话,与那份手书恰好相反。
手书中道她后悔了,可写给林然的信,却无一字言悔。
看着熟悉的字迹,张扬的语气,她似又看到当年乖张的人。
洛卿道:“陈将军,成亲了吗?”
当夜,林然同穆凉提起此事,久久无法释怀,穆凉叹息道:“能让她感伤,约莫是洛郡主的旧物。”
“想来也是。”林然知晓那便是死局,哪怕她再是看顾着洛家旧人,也无法挽救些什么。
思来想去,终究无果,她翻身去看着穆凉:“阿凉。”
“嗯。”穆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替她将被角掖好,手一动,林然的手就探进,她微微皱眉,道:“夜深了,明日可不是休沐,你要早朝的。”
“明日的事明日再论。”林然俯身就亲向她,将那方搭好的被衾丢开。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出现慕微,不喜欢的可以不用订,小皇帝已经5万多字了,可以去看看啦。:,,,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