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 看起来还很早的样子, 但是连翘精准的生物钟已经让她清醒过来了。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圆圆的怀表,时间差不多是六点钟。现在是冬天,天亮的迟, 这样的天色并不奇怪。
在暖和的被窝里头翻了两下身,她并不急着起来。果然,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响动:“小姐醒了吗?”
“醒了!”说着连翘这才在帐子里头传起衣服来——古代的帐子分为两种,一种是蚊帐,用比较薄的布料做成, 主要是防蚊, 在此基础上需要尽量通风。而另一种就是厚帐子了, 这类帐子是为了保暖。
这类帐子在现代就很难见到了, 主要是古人的保暖手段比不上现代,而且医疗水平差,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有可能要命。所以这种程度的保护是很有必要的(当然了,就是有钱人家这样而已,不然一般人家哪能去做那样费布料的帐子!
帐子里面的温度相对于外面来说高一些, 迅速地穿好衣服之后连翘走了出来。趁着水温正好洗漱,这一切做好了才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化妆。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梳个简单的。”
今天是返回苏州的日子,又要舟车劳顿了。这种情况下,还是简单爽利最好。春儿当然知道这个,所以拣了一个家常而又比较紧凑的发髻挽了,装饰业只用了两只珠花,一只小金钗。
“就要回去了啊...”春儿一遍铺床一遍轻轻感叹。
连翘看着窗外, 这个时候家里已经陆陆续续起来了,做早饭的做早饭,扫院子的扫院子。听到春儿轻微的感叹,微微笑了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形容她这次过年的日子呢?只能说并不算特别美好。
与家人相聚本来应该很美好的,只是很多事情发生让这件事变得没那么美妙了。就像是那次二舅妈古氏带着她的两个娘家兄弟上门来一样,那天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有甲长和街坊撑腰,事情最终没有闹起来,人也半强迫一样的送走了。
就连翘知道的,后来古氏还被宋氏骂了一顿——当天发生的事情连翘不知道,吴美娘不肯说。还是当时在场的晚秋小声和连翘通报了。
一开始事情还是很简单的,就是古氏的两个兄弟要借钱。要的数目挺大的,至少以他们两家的关系来说,这个数目实在是不应该。所以没有悬念的,吴美娘拒绝了!吴美娘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连翘过来,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拿主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捏!
古氏以为是数字太大,于是和吴美娘讨价还价起来。反正就是事情谈不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故事稍大一些的那个弟弟漏了一句话。
“吴家姐姐何必这样无情呢?我娘正打算着向亲家太太提亲,要娶吴家姐姐做填房呢!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个时候斤斤计较一些钱财,实在不聪明啊!”
这话说出来吴美娘就火了!她是真不知道有人还有这个盘算!当年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都没有松口嫁人,何况如今连翘已经支撑起门户来了。更何况吴美娘其实是一个自视很高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再嫁,最重要的原因是为连翘着想,以及忘不了先夫。
但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求亲的人什么歪瓜裂枣都有!主要原因还是吴美娘是死了老公的,在婚嫁市场上自然矮了一头...emmmm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别人低一头,更不肯将就,再嫁自然就是更没有影子的事情了。
古家老大这个人她是见过的,那就是个混街面的痞子,有钱的时候呼朋引伴吃喝,没钱的时候和乞丐无异。而且还打老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老婆上吊死了!这么个人物,把他和她说在一起她都觉得是侮辱!
遇到这种事,吴美娘还能够保持冷静,那才是奇怪了!
连翘听到这个的时候也是心头火起!当即就冷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就该知道古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竟然打量着这样的盘算!”
这当然是一种地图炮了,说不定古家还是有好人的,但是盛怒之下的人总是容易无差别攻击。至于连翘跟前的晚秋,她没有说一句话——没错,连翘是攻击长辈了,这算是很无礼的行为。
但是晚秋并不觉得有哪里有问题。在这个小姑娘朴素的价值观里,所谓小姐二舅妈以及她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尊重的呢!
因为有这件事,连翘还特意写了几封拜帖给吴美娘——这些拜帖用的是她的印章,投帖的对象是嘉定的士绅名流、官员大户,这些都是和连翘有过交流的,所以真有什么事求上门去,都能得到帮助。
主要是连翘过完年就会离开嘉定,吴美娘一个人在这边她有一些担心。她算是知道了,不只是她,吴美娘现在也成了一块肥肉。不仅有大量的媒人过来,表示有很多男孩子想当她老公,还有不少人想当她爸爸呢!
一般情况下拒绝就是了,就怕遇到不一般的,譬如一个地痞流氓啥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连翘可不愿意吴美娘冒险。
而这个事情也只是众多烦恼中的一个...在过年期间,连翘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吉祥物,坐在家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拜访。有的是打秋风的穷亲戚,过年艰难,好歹舍一些。因为是第一次上门,也不好拒绝,只要不是远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是有回赠的(不过救急不救穷,也就是给点钱帮着过年而已)。
还有的人是提亲的,晓得连翘就是‘乔琏’之后,无论是图财的,还是图名的,一个个都上门来了!其中不乏本地有名气的家族,不知道作何考虑,也有不少提亲的。只不过大都没有诚意,最高也就是嫡系的庶子。
不说继承家业的那种子弟,就连嫡次子之类的角色都没有...连翘都觉得好笑,这些人哪有那么大的脸!按照时下的婚嫁市场,自家有钱有名,就是出身稍差一些,但如果不是出身差一些,还会在这里?
连翘并不是对庶子什么的有意见,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一个人好不好还是要看自身。但是由此看出了这些大家族的‘诚意’,其实就是拿自己当一个玩意儿,想着可以装饰自家的门第罢了!
说出去可以炫耀一番——那个乔琏,如今是我家媳妇呢!如此罢了。
另外还有很多攀关系、走门路的、想和她以文会友的,不一而足。有的时候连翘只能躲到刘盈盈、钱宝儿这些朋友家里,至少清静一天是一天。
这种情况下,她算是度过了最难熬的一个年,而且翻过年去也到了十九岁。不过和之前总有人催婚不同,除了有媒婆上门提亲,周围倒是少了催促她定亲的。主要是时下社会中,一个女子成了知名作者了就不能以等闲女子视之,她们迟一些结婚,二十多岁嫁人,这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吴美娘也知道连翘是等不及要逃离开嘉定这边的‘纷纷扰扰’了,这次也没有留她多住些日子。而是叮嘱了一个人在外好生照顾自己,最后还宽慰她:“也就是最近罢了,等到你这事儿成了‘旧闻’,这样的事情也就少了。”
吴美娘这话说的不差,眼前纷纷扰扰很多,但不代表会一直这样下去。开始的时候是高峰期,求上门的很多,再加上最近又是过年的...等到这波高峰期过去,大家也逐渐适应连翘有个‘乔琏’的身份,也就见怪不怪,事情少些了。
连翘也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不是这样,哪怕是纠缠吴美娘,她也会把吴美娘弄到苏州居住生活的。不然一直经受这种程度的‘骚扰’,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神经衰弱了!
来的时候有论车装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就轻松很多了,除了主仆几人并不算多的行李,也就是一些吴美娘特意准备的年货了。两辆车,主仆几个轻轻松松就到了码头,算得上是轻车简从。
等到坐上半天的船,再乘车回到苏州居所,连翘才真正松了口气!
有半个多月没有主人,虽说房子还没有沦落到不能住人的程度,但也确实得收拾一番。大家分工协作,赶在晚饭之前至少能够保证几个人的休息(大家住的屋子、浴室、厨房这些地方首先收拾出来)。至于剩下的活儿,可以明天做
大家做着擦洗的活,连翘想帮忙也没人让她做。不过她也没有闲着,找出纸笔来写帖子。她人都回来了,自然得和交好的朋友说一声。
不过没有等到这些帖子送出去,先等来了许文华上门——这就是住得近的好处了,有什么动静一准知道。
许文华也没有添乱子,见连翘这边的丫头小厮们都在收拾房子,连翘都只能委委屈屈地用饭厅里的饭桌写帖子。便干脆阻了丫头端茶倒水:“自做你们的事情罢,还缺你一碗茶水?”
说着便踱步去看连翘正写着的东西——帖子就是寻常的帖子,连翘也不知道许文华有什么可看的。
写完一张之后吹了吹,也不看许文华:“挡着光了。”
许文华立刻从窗子的方向移开,然后坐到连翘对面:“今次倒是回的早些...还能够去看元宵灯会呢。”
连翘胡乱点头。天知道她回这么早完全是因为不堪忍受嘉定的艰难生活,和苏州这边的灯会并没有什么关系——苏州灯会很有名没错,但连翘见识过,看个新鲜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并不像古人那样投入。
想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来,微妙地笑了笑:“说起来这次我回家过年,可有不少上门提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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