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白日很长, 天亮的很早。连翘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块怀表,才早上五点多钟!就算她是个早睡早起的,也没有这个时间就起床的。扯上薄纱被盖住头,然而过了一会儿, 被子又被掀开了......
虽然北方的夏天也热, 但是晚上的时候和那边很不同,凉快很多。连翘在苏州的时候, 夏天就是薄被也盖不住。可是在京城的话,这些日子不盖薄被, 有的时候手臂上就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实在是睡不着了,连翘干脆起床。
其实说起来连翘起的虽早, 却是家中最晚的了。厨房里做事儿的张嫂自不必说,家里她最早!春儿和冬儿也是当然早起的,总不能主人家都已经起了, 她们还在睡懒觉吧?就算是小虎,他年纪小,内房也用不上他,按照道理能多睡一会儿,却也是不能够的!
夏天的许多食材不能久存, 很多都需要一早上采买新鲜的,这种跑腿的活儿向来是他干。
剩下只有吴美娘了,然而因为最近筹划着回苏州的事情,她今日起来开始打包行李什么的——这也是连翘睡不着的原因了。这个时代的房子,就算是砖房, 隔音也不会太好!院子里的声音传过来,emmm......
连翘收拾好了,顺便带出一本空白的簿子,和吴美娘一起坐在花厅的小桌旁。一面等早饭,一面做些事情。
吴美娘看的稀奇了:“你平日里动笔墨都是在书房里,怎么今日和我亲近起来了?”
吴美娘之前正在对照自家的册子,确定现代可以打包的东西都打包了。因为要做新的册子,所以笔墨纸砚俱是全的,连翘省了磨墨的功夫。在吴美娘的砚台里蘸了蘸墨汁,笑着道:“我今日也是为了做账呢!”
说着就把回程的时候专租一条船,以及带些货物回去的打算说了,然后道:“我得想想,在京城弄些什么货色。另外娘亲想着给亲朋好友捎带一些京师的特产,也不用特意再去买了,我这里留出一份儿就是。”
吴美娘皱了皱眉头...女儿想的是挺好的,她也不怀疑女儿的人脉。实际上,就算不赚钱,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有钱嘛!就当图个乐——就像买珠宝首饰是一个道理。她真正觉得不妥是只是包一只船回去,这本身。
“这恐怕不太妥当,我们母女俩个俱是女人家。单单租一条船回去,还带着那许多货物,在路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吴美娘的考虑很现实。
连翘只得解释:“咱们回去的时候走运河,这是不怕的。要是运河上还能遇到贼人,那未免也倒霉了!这样就是不贩货,也一样有危险。”
运河到底在内陆管辖,治安确实比海上好很多。就算是有贼人,也没听说过落草为寇,强夺船只,绑架人员的。更多的是隐藏在湖泽中的水匪,他们在船停靠在小港的时候偷偷摸底,等到夜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东西!
有更狠的,会凿穿船只,趁乱裹挟走大量的财货......
不过,这种事确实是少数,正如连翘所说的,若是遇的到这个,就是普通坐船回苏州,也一样有麻烦。
连翘想了想,又道:“也不是只有咱们家!到时候还要从会馆找个同乡的掌柜,具体的买卖我可不会做,还是得请懂行的人。另外......”
说到这里连翘顿了一下,而吴美娘恰巧被她的这个忽然停顿吸引了注意力:“另外?”
连翘只能颇有些不自在地道:“另外,许公子也要回苏州了,我想着是朋友又是同乡,结伴走是再好不过的了!”
似乎是怕吴美娘说什么,连翘赶紧道:“这次贩货也有他的一半,就好似是我们搭伙儿做生意了!”
吴美娘看着低头奋书疾笔,反正就是不愿意抬头看她眼睛的连翘,若有所思了起来。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若有所指:“行了,反正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自己做主罢!”
似乎是在说连翘所说的包船回苏州,并且贩货的事情,又似乎在说别的什么。
这样过了一会儿,吴美娘自己住了笔,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道:“这也奇了,我记得那位许公子是来京城办事,再看看京城风物的。路上走了那么久,这才呆了多久?就要和咱们一起回苏州?未免有些古怪罢!”
“有什么古怪的!”连翘明知道吴美娘是故意说这个话,却不能直接点破,只能匆匆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跺跺脚:“他在京城根本呆不惯,急赶着回苏州呢!”
落下这一句之后,连翘飞快地放好东西,然后出门去了:“我今日将包船的事情办下来,不在家吃饭了!”
“这样早,你就跑到我这里来了?”许文华被小厮急匆匆的叫醒,穿戴洗漱完毕之后,起床气是散的差不多了,但多少还有些不爽。虽然不是质问连翘的意思,但是语气有些不好是真的。
不过连翘了解他的习惯,不会因为这个多想,只是让他伸手,然后在他手上倒了两个指肚子大小的茶饼儿!
这个玩意儿在古代算是口香糖、槟榔等诸多产品的集合体,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嚼两个,能够清新口气,也能当小零食吃掉。只不过当小零食吃掉的话,未免没有性价比。
连翘最近用的茶饼儿用了绿茶、薄荷等几味料,香香甜甜的,最重要的是有薄荷的清爽之气。
许文华像是吃药一样,嚼吧嚼吧,吃完之后人也差不多完全清醒了。这才道:“还没吃早饭?”
然后就和连翘去客栈外头的馆子吃早饭去了。
连翘和他说起包船的事情,又说自己早上和吴美娘说过贩货这回事儿了。抱怨道:“我为什么这样早出门?我本来在家就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吃的,还不是因为你!”
许文华本来正在小心翼翼地挑破小笼包的皮,吸里头的汤汁。听到连翘的话奇怪了:“怎么这种事都能怪到我头上?你这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怎么不关你的事儿?要不是说你和我家一起——”连翘脱口而出,然而话说到一半,她才觉得这不妥了。于是牢牢闭上嘴巴,低头吃早点去了,再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许文华这个时候也品出一些味道来了,也是低头不再说话。只不过他这个不说话可不是害羞之类,而是光顾着笑去了...而且这笑还不能让连翘见到。
然而笑是如何隐瞒的住的?憋不出的笑声听在连翘耳朵里,连翘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在家里的时候是吴美娘,出来之后还有许文华!
本来放在手边,准备着擦手的帕子摔在了许文华身上:“你这人怎么这样!!?”
愤愤不平,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了!
眼见得连翘似乎是要走,许文华立刻拦住了她:“不不不,我又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来,这边坐!你就是和我生气,也不该不吃早饭啊!”
看着许文华给自己重新摆早饭,好吃的都放在自己面前,连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这一趟你来京城...变化很大?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罢?”
“我以前是怎样?”许文华反问?以前的他比现在更加不坦率!明明是想要讨她喜欢的,但最后总是没办法去做。现在想想,自己未免想的太多了,想要的,应该去争取才是。
放不下面子,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连翘轻轻看了他又一眼,却不再说这个了,只是道:“其实也没什么——对了,今日咱们一起去看包船吧,另外再去郊外皇家别院外头看看,虽然进不去,也算是沾沾皇城的贵气。不然来了京城,回头人家问起看过什么景都说不出来,岂不是可笑?”
许文华自是无不可,全凭连翘安排。
两人吃完早饭之后首先就去搞定包船的事情。
京城本身是不临海的,所以这里看不到船。然而作为国都,各方面的需求都很旺盛,服务业,特别是针对贵族的服务业是做的很好的,又怎么可能无法搞定包船的事儿呢?
连翘提前打听过了,京城东边有一家天津牙行,专门做的就是客船生意,代卖天津的船票,当然了,也做租船业务。
这种事情其实很简单,连翘将自己要的船型说的清清楚楚:中等大小的客货两用船只,需要船东配备船长和水手。然后选定要用的时间,确定没问题了,然后交付定金。
甚至不需要去看船,主要是就算愿意跑到天津看船,很有可能也看不到。因为这些船要么在水上跑,要么在船厂维修,很少有什么事儿没有,只是漂在港口的。那是资源的极大浪费!船东花了大价钱造船买船的,哪能容忍!
也不用担心到时候租来的船不堪用,做生意是讲究信用的!除非是倒霉,不然事情不会到那个地步。
然而连翘又怎么会倒霉呢?她来这家牙行之前请人开了介绍信,开介绍信的是连翘一个交好的京城读者,人家本就是京津的大商人!有他的人情在,牙行里的人挑拣出的都是好船!价格也压到了最低!
弄完了这些,连翘才与许文华道:“所以我才说,做咱们这一行的做生意,生意不成的,那就是真的不适做这个了!你看看,到处都是人脉!就算不能躺着等人送钱,却也不知道好做多少了!”
许文华对这种事情本就不在意,见连翘办的顺利才觉察出一些意思。在去成交皇家别院的路上,拱拱手道:“连老板说的在理!那这一趟生意就多有仰仗啦!”
其实许文华本来对回程的时候贩货是没有多大兴趣的,毕竟他从来没在这种事上上过心。只是因为连翘对此有兴趣,他随她的意思而已。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有兴趣起来,平常他们笔下常常出现经商致富的情节,许文华虽不是写世情的,却也与此打过交道呢!
说到底,和过家家也差不多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