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渐渐消散,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树叶还维持着最后的青翠, 过不久, 该枯黄的枯黄,该凋落的凋落。也就是这个时候筹备了又一段时间的‘秋爽会’已经到了最后准备的阶段。
连翘非常喜欢这个季节的舒服, 换季期间每日都能睡过头——天气一舒服,人就容易懈怠起来。根据她自己的计算,自己恐怕每天能睡九个小时...自己都觉得可怕!
也是因为这种懈怠,朋友邀请去‘秋爽会’举办的舞台那边看看,她立刻答应了下来。再在家中呆下去, 她觉得自己能一天睡过十个小时以上!
去的时候比较悠闲,有一些踏青的意思,连翘穿了便利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实际上大家也是这样, 不是骑两轮车就是搭人力车,乌拉拉的一大堆。
金凤看到连翘,加快踩了两下两轮车踏板,赶上前去道:“乔琏先生,听说您那里还有‘秋爽会’的票?”
“你要?”连翘奇怪地看他。
秋爽会举办的地点是金鸡湖边上, 这里风景优美、地方广阔,十分适合!这个时候专门的舞台以及装饰的彩架已经搭起来了。连翘倒是知道,到时候女旦们得在湖上搭的舞台表演。
至于别的人,如连翘这种评委,他们都在金鸡湖上一座湖心亭上。这座湖心亭本容不下这许多人,但是经过临时地加固、拓宽坐下二十几个人绰绰有余。
别人的人, 哪怕是各位大佬、名士也没有这种待遇了,只能坐船。舞台周边的位置已经被圈定了,这都是举办方的船。这些船上的位置是要票的,这些票主要被分给了各位大佬、金主,似连翘这种评委,沾光一样每人也有几张票。
连翘自己是用不到的,她能给票的人只有吴美娘,偏偏吴美娘不愿意来。最后她只得给一些朋友写信,问有没有要票的。有的自己就能搞到票,譬如连翘的那位笔友‘沈金玉’...实际上就是沈家少爷沈钰。有的则是没有兴趣,到了最后竟还有两三张票没有出手。
金凤笑着跟上连翘:“多新鲜的语句呀!如今的苏州,谁不想要‘秋爽会’的票?”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金鸡湖边上了,只是没有到达连接舞台和湖岸的浮桥而已。深呼吸了一下,空气特别新鲜,连翘给外出踏青的自己点了个赞。转头道:“我是稀奇你竟然搞不到票,求到我这里来了。”
金凤虽然入行不久,也不能说占了多高的位置,但他势头真的很厉害!再加上他性格爽朗活泼,所以认识的人格外多。按照连翘对他的了解,她绝不是他求人的首要选择。毕竟连翘是个女子,还是不如一帮兄弟们方便。
金凤这个时候就知道了,连翘是真不知道‘秋爽会’的票有多难搞!
于是对她解释道:“如今整个江南都知道苏州要办‘秋爽会’,闻风而动的阔佬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前头能清晰看到舞台的票已经被炒上天价了!要是不经过这一件事,我都不知道天底下有钱人这么多...不拘位置,只要是票就得两三百两银子一张,这还有价无市,我这种没什么门路的,想买都买不着。”
‘秋爽会’在金鸡湖办,按理来说到时候想来看的,只要租一条船来就行。但是后来的船只能在官方船的后面,视觉体验肯定远远不如官方的船上。平常那些有钱人不能得见,到了这个时候就知道他们有钱了。
连翘心里算账也觉得咋舌,只是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调侃了一句:“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嘛~”
调侃完,金凤也装出一个心有戚戚的苦脸:“确实。”
连翘见他苦脸做的十分有苦相,大笑,道:“我的票有些送人了,那里还剩下两三张,你抢了个先!要的话转天叫家人去拿就是了。”
金凤听了连忙道谢,又道:“我不占乔琏先生的便宜,按照三百两一张...”
还不等金凤说完,连翘赶紧加快速度到前头去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金凤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此时正好陆心远坐着人力车从后面赶上,见金凤面色奇怪,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金凤将方才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道:“若是不知道外头票价到什么地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罢!哪能占乔琏先生这个便宜!三张票都快一千两银子了!”
别看著名作者们挣的多,其实也就是辛苦钱。连翘还在上升期,收益一直在急速上涨当中,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以一个中流大神为例,一部一百二十回的标准长篇,他们要写两年到三年,最后赚到的钱两万两到五万两不等。
平均一下,一年也就是一万两道一万五。
这个收入当然很高,普通小老百姓一辈子挣不到他们一个月挣得钱!但是这种事情也是要对比的,和真正的有钱人相比,这不算多了。
而现在的票价,即便是连翘这样的作者,三张票也快到一个月的工资了。放在后世,问朋友要一个价值一个月工资的东西,能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心安理得地收下?稍微有点脸皮的都应该做不到。
陆心远听了后,笑他:“枉你平日最机灵的一个,这时候怎么犯傻了?乔琏先生这人待别人和自己全然不同,别人送的东西都是要回赠差不多的礼物,自己送别人的却最怕人情——她都这样了,你还和她说钱的事情,岂不是失礼?”
作者相对于传统文人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他们并不羞于谈钱。这大概是由于这一行从一开始就和钱有着剪不断的关系,也有可能和作者的出身往往比较市井有关。
不然今天这件事金凤根本不会开口说到钱的事情...这也是行里习惯这样了。
“那要怎样?”金凤虚心请教。
陆心远指点他:“这有什么难的,要么就记在心里,下次乔琏先生有什么事尽心一些帮忙就是了。要么就是送个回礼,女子喜欢的玩意儿多了去了,总能表表心意。”
金凤听了撇撇嘴:“就算没有这件事,乔琏先生有什么事我能尽心我也不会推辞的!”
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打算送礼物了。陆心远见金凤混到女作者那一堆去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笑着摇了摇头。
连翘骑车跑到了前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琏先生这是怎么了?”唐宋也骑着两轮车,他人年轻、体力好,原本就在最前头。见连翘也跑到了最前头,连忙靠过来。
连翘将自己还有两三张票,金凤要给她钱的事情大致说了。叹道:“说起来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其实现代人明算账的事情比古代人多多了,但连翘自己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独居,偶尔招待他人、与人相交,都是按照父亲的教导,不会小气,不会计较太多。
连翘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亲朋中并不没有网络上被八的那种极品。没有谁看她那样就总想着占她便宜,大家一般也记得回礼。
这种环境下,连翘的这种心态得以保留,并且延续至今——老一代人的那种,怕占别人的便宜,同时又生怕自己显得太小气,有些羞于言利。
唐宋听了之后大笑:“那小子认识的是什么人啊!话说这个价格是对的,但是买不到就是他本事不行了!”
唐宋有资格说这话,他最擅长做生意,以前没有正式做事之前,靠着小买卖挣零花钱就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了。这其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若是想要票,钱到位,没有不成的。
笑过几句之后,一行人就已经到达浮桥口了。说是浮桥,但也搭的十分出色。这浮桥大约有两丈宽,不知道底下垫的什么,反正上头有竹篾板,然后再竹篾板上加盖了一层深栗色的木板。再加上护栏等等一应俱全,走上去全然不像一般的浮桥那样险!
连翘停下了车,手搭凉棚望着湖心亭和湖中舞台,啧啧道:“这可是大工程,恐怕要花不少钱!”
知道这些作者们来玩,还忙着布置场地的负责人立刻过来招待。听到连翘这样说,深觉这位十分了解情况。立刻就要诉苦几句,讲讲他们的不容易——这些日子为了调配钱的事情,他这个负责人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然而话还没有出口,就听连翘道:“不过做出这个样子来,到时候一定很好看,很值得呢!”
从负责人的角度来说,花了这么多钱,就为了一个临时建筑,他是很觉得不值的。本以为连翘是个能诉苦的,没想到这又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当即就歇了心思,只招待着众人去舞台那边看看。
而和连翘一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两个,同行的作者几乎都这样觉得。这不只是因为这不是花的他们的钱,可以随意造...说到底,再市井,他们也是一群文化人,平日里除了写书就是和朋友玩。
这样的人,指望他们一看到这个就心痛花了多少钱?他们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连翘还上了湖心亭,发现从湖心亭看舞台,效果简直棒呆了!
见连翘上了湖心亭,许文华也磨磨蹭蹭上去了。最近他又惹到了连翘一次,此时还有些不自然——不是钓鱼那一次。实际上在这中间,不算长的时间内,两人已经再次经历了两三次‘闹矛盾—和好’的过程。
朋友们一开始还会劝,后来发现许文华就是不作会死,而连翘总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原谅许文华那些小学生一样的毛病。到现在,已经没人劝了,都等着看许文华笑话就是。
呵呵,惹事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许文华怼连翘的时候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甚至会觉得格外开心,但是事后就有的看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