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听人说过, 说‘乔琏’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 但是她没有想过这样年轻!
一开始说年轻,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业的女子又有几个不年轻的?除开少数嫁人之后依旧在写作的, 大多数的女作者都是未嫁的。像周莹这种将将二十岁的, 已经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了。
不是没有更大的, 但那毕竟是少数!真要说起来, 还有发誓终身不嫁的呢!
但是‘乔琏’的文风那般老到,不仅才华横溢地惊人,其中很多东西还非得是读过不少书, 又十分能体察人情的人才能写得出来的。这样的一个作者,是女子并不真正让人惊奇, 重要的是,应该是那种有经历有见识的女子。
这种女子的年纪都不会太轻。
之前说‘乔琏’年轻,周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人家长的年轻面嫩罢了!然而此时看着那个推开叶子牌,站起身来的女孩子——生的唇红齿白、花容月貌是真的,但脸上犹带着的一丝稚气也是真的。
这一会王思齐没有再强连翘一定要接着玩儿了,一个是快要摆宴了, 另一个则是他心里清楚, 连翘恐怕不是运气的关系, 而是真的比众人技高一筹。
连翘见总算摆脱这位, 也松了一口气,拉开抽屉将铜钱和银子都散给周围原本伺候的仆人,所谓‘吃红’, 就是赢了之后给旁人沾沾喜气的意思。至于那些同行们,连翘倒不好意思给人钱了,所以免了。
只最后剩了一把银子,连翘一股脑塞给了许文华:“来,给你吃红。”
吃红这种事其实常见于大人给孩子,许文华多少年没有吃过红了,还愣了一下。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于是愣过之后立刻打开了自己的荷包,装银子进去。懒散道:“既然是这样,那便多谢乔琏先生了!”
“什么啊!”连翘笑骂。‘乔琏先生’这个称谓许文华基本不用,原本还叫‘连小姐’,如今都是直呼其名的。现在敬称起来,一听就知道是在调笑。
仆人都谢过连翘,这才开始收拾叶子牌,并将这张桌子搬走。
王思齐则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注意到周莹来了。于是也不管其他,对连翘笑道:“乔琏先生果然技高一筹,在下今日算是服气了——来,我给先生介绍一位好友。”
“这是周莹大家,乔琏先生总该听说过她的名字罢!你们二人都是当世的奇女子,百个男儿尚且不及,正该认识!”连翘顺着王思齐所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个极清秀的女子,典型的江南水乡美女,心知这就是‘如意儿’周莹了。
王思齐又对周莹道:“周莹大家,这位便是最近凭借才华名震江南的乔琏先生!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她便知不是凡俗人等——叶子牌耍的好,据说喝酒也厉害呢!你们两个这样的,英雄惜英雄,在我这里就算是结交啦!”
旁边许文华撇了撇嘴,对于王思齐对周莹的评价非常不以为然。但是他只是个反社交而已,并不是丧病。这种场合他就算是有些意见,也不会特意跳出来尖酸刻薄一番,于是只在一旁当作什么都没听过罢了。
连翘虽然受了不少许文华的影响,但她对周莹并没有许文华的那种成见。这主要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女孩子,对于女孩子的职场生态更加洞若观火,对于周莹的选择能比较理解。再者说了,她穿越之前的时代,自媒体发达,炒作、营销之类已经从少数人的事情变成了一项全民都有些了解的技能。
从连翘的眼光来看,周莹属于很正常的营销。在后世,一个普通的公众人物都会做到这种程度了!
此时见到这位业内颇有传奇性的前辈,抿着嘴笑了,大方道:“是周莹先生?真是闻名已久!我的原名是连翘,随便周莹先生怎么称呼!”
周莹惊讶地发现对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自信、昂扬、大方...这些在别人身上也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这位‘乔琏’先生一样,综合在一起有了一种特别的魅力。
这种魅力并不是某一种特质带来的,而是很多特点综合起来的结果——她和如今的女子大相径庭!
一般的人没有周莹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最多就是觉得连翘可亲可爱,亲和力十足,愿意和她相交而已。而周莹能够明白,这是她身上的一种人格魅力...很多人特意去学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而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
非要说的话,眼前的这个姑娘好似天生就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艰难,她不知道害怕,不知道踌躇,或者说她知道了,但是不怕那些。所以才能有这样自然展样的表现,落落大方到让人如沐春风!
这就好比驯马,人驯马的时候必须要轻松和善,因为驯马的人如果紧张,那么受到感染,马匹也会紧张。人与人相交也是这个道理,一方如果扭扭捏捏、心有迟疑,那么另外一方也会因此产生差不多的感觉!
连翘并不知道自己有这样高的评价,实际上她就是很正常地和人交往罢了,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周围的同学朋友也大都是这样......非要说的话,或许是经过了几十年,新一代的女孩子成长起来,大都都有了曾经人们所追求的‘新时代女性风貌’了。
实际上就是这样,新老社会之交的时候一些追求积极进步、思想解放、独立自主的女性在她们的时代是真正的新女性,受到有识之士的各种赞美。而时间过去几十年,大多数女孩子其实已经达到那个程度了。身处其中,大家甚至习以为常!
深秋时节,酒宴自然不好摆在外面。王思齐便吩咐家人收拾出了一处花厅,这花厅前面就是山子卷棚。花厅门窗俱打开,外面的景致极好,又不会让客人吃一顿饭倒把饭菜吃凉了。
山子卷棚其实就是房子前面的屋檐伸出去一大片,往往养上许多花草,放上方便休息的桌椅等物——有点像后世的花房。所以有钱人家修一个山子卷棚不只是给房子加屋檐就算了,重点是山子卷棚周围得造景,得让人在山子卷棚中休息的时候觉得美不胜收、心旷神怡。
也就是因为这样,花厅中透过门窗看外面景色,那也是极好的。
内院的客人虽然比外面少的多,但也是多的,足足摆了三桌!连翘和许文华都坐了主桌——即使王思齐和许文华再不对付,也承认对方的地位,这种时候是不会特意将对方安排在主桌之外的,因为那是一种羞辱。没有深仇大恨 ,他怎么会那样做。
王思齐甚至特意将连翘安排在自己身边:“乔琏先生坐这里,我非得见识见识您的酒量!”
说着又将周莹放在自己另外一边,然后笑道:“今日我有福了,一边是周莹先生,另一边是乔琏先生,都是美人!”
虽然这样说,但他脸上并不见淫邪之意,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玩笑而已。
连翘和周莹同样无奈地对视一眼,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王思齐从来热情的过分,既然这么安排,那便是逃都逃不过了。
王思齐之前听连翘说酒量,白酒一升,黄酒无数,这他是不信的,有心想要试一试她。这时候窖藏的极好的绍兴酒开封,他便不住地向连翘劝酒,这让连翘另一边的许文华都皱起眉头来了。之前他虽与连翘喝过酒,但是那都是浅尝辄止,哪有奔着灌醉去的道理!
然而他再看一眼连翘不动如山的样子,就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许文华多少是了解连翘的,晓得他不至于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之前说的酒量恐怕就是真的!
就见王思齐敬酒劝酒,连翘全都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虽然脸上有了一层嫣红之色,但是眼神清明,显然是清醒的很了!
到了最后,却是王思齐手上不稳当,先将酒水大半洒了出去...这是已经醉了。
到了这里谁都看出来了,自号酒中仙的王思齐确确实实输给了连翘。而王思齐也不是一个喝了酒就犯浑的,这时候虽然已经醉了,却还有一些理智。丢开酒杯拱拱手道:“今日输的彻底,自此之后我王某人对乔琏先生算是服了!”
这可让众人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对许文华,王思齐也不过泛泛!服气?这种东西不存在的。更重要的是,见他心服口服的样子,服气的并不只是叶子牌、喝酒这种小道,竟是别的地方也服气的样子。
确实也是这样,让王思齐动念头要见连翘,除了因为对最近成为八卦头条的连翘的好奇。另外就是连翘的了,而且不是别人以为的那些大部头,而是一直在零零散散发表的《药庐琐记》。
前些日子宋文静见连翘不忙,便问她约了一份《药庐琐记》的新连载,连翘自无不可,挥笔写下了文章。
王思齐之前就读过《药庐琐记》的每一篇,说实在的,在他眼里他看重《药庐琐记》超过其他的。这并不是他审美有问题,纯粹是各喜各爱,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似王思齐这样的大家也不例外。
他自己就是一个写才子佳人言情的,平常也几乎只这一类。对于旁人推崇的其他,即使再好看也觉得味如嚼蜡,根本看不下去!
《药庐琐记》虽说是一部志怪,但是主题是写情,这就跟对王思齐的胃口了!特别是《多情种》和《白头》两篇,简直称得上手不释卷,读了又读!
这一次《药庐琐记》在《文汇月报》上面出了新的篇章,他听说立刻叫人买来。看过之后默然良久,这才有了请连翘来自己办的聚会的事情——其实当时没有人听到他一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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