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新的进展很快。现阶段一般是每天写上一回文字, 还有多余的时间, 一般用来收集更多的素材, 以及完善接下来的细纲。
连翘对新的抱有很大的期待,希望能做的好一点——这个时候,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就提上议程了。关于写作的内容, 她需要一个内行人做一个顾问,也就是说,她可能有些事情要问一个举人。
刘盈盈晓得连翘想找一名举人老爷‘采访’还有些不明所以:“是新的本子要用到科举的内容?”
作者又不是全能的,很多事情了解的没有那么专业,那么写作之前选择做功课的大有人在。
“我来想想办法...”刘盈盈想了想应允下来, 不过谨慎地没有给连翘说一个具体的时间。
举人老爷在地方上算是很金贵的存在了,上门求帮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最终刘盈盈还是想出了办法——给嘉定城里的举人老爷都下帖子, 想要采访一下当年科举的事情。说法是想在日报上写些科举过程中发生的轶事。
对这些举人老爷来说, 钱他们是不缺的,给酬劳什么的根本无法劳动他们。相反,用报馆的名义找上门来, 要替他们扬名, 那就不一样了。有的人或许会出于举人老爷的矜持拒绝,但是有很大机会会有那么一两个答应下来。
结果也不出所料, 有一个姓杨的的举人答应下来。
“你这一回去了,回来之后真得写一篇文章专写那些轶事,不然事后没办法同杨举人交代。”刘盈盈叮嘱连翘。
杨举人家住在一栋三层的河房里, 这河房上下三层, 是五间的门脸, 相比起一般人家的河房,说得上是庞大了。不过河房到底只是河房,有他的限制,不可能比园林宅院更加气派。
话说回来,有钱人住河房本来就不是为了气派,而是为了情调。这就好比后世的江景房,哪怕房子小得多也贵得多,也有的是人想要买。
杨举人家里以精致为要,小而精巧。上下五口人,使唤着十来个下人,就这样还搏了一个‘甘于恬淡’的名声——用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眼光来看,这也没什么错。
仆人将连翘请进了客厅,然后就进去告诉了老爷。
杨举人比连翘想象中的好一点,五十多岁的人了,很好说话,要连翘来说不怪名声那么好。哪怕这是装样子,那人家至少肯装啊,反正从连翘和他简单的相处中,觉得和他相处起来不难过。
总而言之,就是情商很高的那种人。
连翘主要从他这里补充了一些乡试的内容,之前陆秀才那里虽然听了一些,但陆秀才本身只参加过一次乡试,相比杨举人这种‘老手’,那当然是差得远了。然后就是问会试的事情,杨举人已经参加过两次会试了,而且下一次还打算去。
从这里知道的新闻就很多了。
“科举这件事多得是后发先至,我年纪还不算大的,多少进士都是六七十岁的人的!”说起这件事,他也是很随意的。
“其实,一般的士子科举都是先急后缓,最难熬的就是当秀才的时候。一旦考上了举人,之后的事情其实就没那么在意了。我如今也想得开,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不过顺应天命而已。”
听着很像是成功人士在故作豁达,装逼而已。实际上,连翘推测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举人之前是很难熬的,生活也大多困窘。但是考取举人之后,生存问题已经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很重要,却不会凌驾于生存之上。
“有过考举经历的就该知道,去省城州城里面的贡院考举人,那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等到在京城贡院里参加会试,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就算心里有些许忧心,表面上也能体体面面。”杨举人缓缓地说,连翘也缓缓地记。
杨举人属于科举的成功人士了,普及起科举的事情来,一开始还算矜持,后面就越说越兴起。
“科举难啊,最难就在乡试这一关。乡试又叫做秋闱,这自然是指在秋天进行。那时候每三年就去苏州城一次,要提前订好住的地方。不然等到快要科举的时节,贵且不说,就怕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相比起院试,三年之内可以考两次,乡试三年只有一次,成败在此一举,自然很是不同。我还依稀记得童子试的时候十分简单,不消半日功夫就能完成一试。乡试可没有那么简单,总共三场,每场三天,只有深恨时间不够的,没有提前交卷的——也不能提前交卷。连着九天在贡院呆下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殚精竭虑,有好多考举的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出来之后还大病一场呢!”
谈性大起之下杨举人站起身来,对服侍的一个婆子道:“吴妈,你去把我那考箱拿来!”
转头看向连翘:“连小姐你别笑,咱们考试的时候备的千奇百怪的东西多着呢,不是此中人,都不知道我们考试备这个做什么!”
不一会儿,吴妈送来一个长方的箱子,外观朴素,不大不小,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这箱子分层,层里分格,东西塞的满满当当,竟是每一个小角落都利用起来了——全都是考试用得着的。
“这几格可以放些吃的,白米、花生、红豆什么的,在贡院号舍里考试,复杂的吃食不用想,一般人都吃干粮。不过干粮有的时候难以下咽,煮个八宝粥什么的,美得很——喏,这旁边就用来放饼子、肉干什么的。现在这些都空着。”
除了放食物的地方是空着的,其他的地方都照旧放着东西。之前连翘从陆秀才那里可没能听说这些,一时之间叹为观止。
笔墨纸砚这样必须要带的文具且不说了,灯笼烛台也不可少。贡院里发蜡烛,但没个烛台灯笼又怎么好使!
煮饭烧水的炉子、锅子、木炭、吃饭的餐具、蚊虫药物...这些也就罢了,至少连翘还认识。等到最后几样出现,连翘已经一脸懵逼。
看到连翘这个样子,杨举人反而十分得意。摸了摸胡子显摆:“连小姐肯定没有见过这个,好多第一次乡试的士子都不知道要准备这个,真等到考试的时候见别人使用,这才叫苦不迭。”
最后几样东西是灰褐色的油布一样,两头还用竹棒穿着。按照杨举人的说法,一个是贡院考试号房的顶棚,另一个可以当作门帘使。
贡院号房年久失修,若是一个不小心,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上头的屋顶可是一点也靠不住!人淋雨是小事,还不一定生病缺考。但考卷若是淋湿了,先不说有没有时间重新誊抄一份...就是有,又哪里来的多余的纸?
乡试时候进考场就会发放试题和考试用纸,有草稿的份,也有后面重新誊写的份。除了极少数的士子足够自信,会表示不要草稿,用纸都只能说是刚刚好而已。何况真的下起雨来,所有的纸都只会湿透。
这油布做的顶棚就是用来衬在头顶号房下的,免了淋雨之祸,比雨伞好用方便。
顶棚这玩意儿算是这么多年科举下来,考生们的原创智慧结晶,门帘就要‘拿来主义’多了。很简单的,号房为了方便监考,那是没有门的。秋闱时候蚊子可没有绝迹,不安个门帘,是打算喂蚊子吗?
连翘看着这些准备,实在是非常齐全了,堪比后世驴友们的大背包。这些之前陆秀才竟是一个也没有说过——唯一的解释是他也不知道。
这些东西虽然看着简单,按照杨举人的说法,准备一份也不算昂贵。但是琐碎死人了,要不是自己参加上几次乡试,或者有相好的前辈指点,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又好又全的。
“说起这些东西虽然是外物,真正能为的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浑然忘我考试,不受干扰才是。但是实际能做到的有几人?”
这杨举人倒也豁达,连翘深以为然地点头,看杨举人看着自己笑起来才觉得动作有点傻。赶紧停止点头,赞同道:“正是这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圣人说的话总是没错的!”
见杨举人表示认同,连翘又大着胆子顺嘴道:“说起来这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的厉害一些,读书读的好的人才够格走这一遭,外面不得进贡院的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好险连翘最后收住了嘴,不然她还想说呢。这些举人、进士都是实打实的特权阶层,相比之下,考试的痛苦就不值一提了,只能说权利与义务都是相对等的。想来也知道了,譬如她这样的女孩子,就是想受这份苦,那也没有机会。
说的刻薄一点——这些苦头难道不该你们来吃吗?
杨举人可不知道连翘脑子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反而很赞同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了,如今的后生常有与我说科举之苦的,实在是不如连小姐一个女子看的透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