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行。
两人来都来了贝克街, 而哈德森抢都抢了妻子的薪水,今夜怎么让他拿着钱逍遥自在。
哈德森自己撞上来,凯尔西不介意日行一善, 但歇洛克能稍稍修改一下用词吗?
“汤姆,你不必如此委婉。”
凯尔西直言, “夜间运动一词太宽泛了, 可以指代几公里夜跑, 或者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想给哈德森套麻袋,你直接说就好。”
“什么?套麻袋?!上帝作证, 我是一位标准的绅士, 从来都推崇宽以待人。”
歇洛克故作惊讶, 不可置信地问:“亲爱的杰瑞, 你怎么能如此暴力, 居然忘了圣经的教义吗?有人打你的右脸,应该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又怎么能随便说套麻袋。”
凯尔西无语:演, 你再演。倒要看看, 今天你还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歇洛克继续他的表演, 深吸一口气, 仿佛下定了某种赴汤蹈火的决定。
“不过, 杰瑞你既然提议了,我就不会反驳你的提议。因此哪怕违背教义,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凯尔西扯出假笑, 并毫不掩饰是在假笑。“你确定不反驳我的提议吗?那我这里先建议你重修遣词造句。”
只是去揍一顿哈德森,不,是必须先确定哈德森到底有多混蛋。歇洛克是何必像是戏瘾犯了,演得如此入木三分。
“天呐!不可思议!你不认为我用词很精准。”
歇洛克丝毫不觉表述有误,“夜半三更,组队围殴,低调一些不对吗?夜间运动比套麻袋,听上去和平多了。推崇和平不好吗?”
“好,你用词斯文很好。”
凯尔西却戳破歇洛克浮夸的演出,“那你怎么解释后面一段?有必要说的像是我们触犯了十恶不赦的禁忌,然后奋不顾身地一起奔赴地狱吗?”
当下,歇洛克没有立即作答。
他侧头凝视凯尔西几秒,片刻,缓缓问到,“班纳特先生,你真的认为,我说错了?”
错?
不,并没有错。
企图报复或暴力惩戒哈德森,某种程度是违背教义。两人正要明知故犯,可不就有踏入地狱边缘的倾向。
凯尔西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或许在往前几步,他们不仅仅违背了这一种教义。
比起暴力,这个时代的禁忌恋情更被世人排斥。
法律不会允许,更不谈得到神的宽恕。触犯的人注定无法前往天国,只能坠入黑暗地狱。
凯尔西无法坦言,歇洛克说的是错是对。
如果说错又错在哪里?两人之间其实并不存在性别的禁忌吗?
如果说对又对在哪里?欣赏小提琴独奏的夜晚,月色太温柔以至触动了她的心吗?
“您总能自圆其说,让人无法非议。”
凯尔西不动声色跳过对或错的语言陷阱,此刻甚至煞有其事地对歇洛克给予祝贺。
“刚刚是我鲁莽了,还建议您重修语言学。现在来看,是要恭喜您在语言的运用上臻至化境,今后恐怕已无人能出其右。”
“多谢夸奖,但我远不至无人能敌。”
歇洛克将此引以为荣,如若不然怎么应对狡诈多变的世界,却一点都不自大。
“比如从您的身上可知,语言学的博大精深,虚实结合自然切换,这都为我指明努力的方向。”
一个夜间运动的提议,最终在两人的相互吹捧中通过。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是化提议为行动。
两人查访了一家又一家酒吧,暂时尚未见到哈德森本人,但从各方面了解哈他的情况。
比如哈德森继承了两套房子。
一套在贝克街自住,另一套也在本街区而租了出去。租金肯定不会补贴家用,哈德森全花在了酒吧里。
再比如哈德森没有稳定工作,是因他酗酒成瘾误事。
在据说他曾经因醉酒导致合同机密外泄,甚至还为弄一笔块钱倒卖公司配方。
既然是隐秘,又怎么为外人知?
凯尔西想起刚刚从揽客妓/女口中套出的话。这一带的酒吧差不多都认识老醉鬼哈德森,多多少少都知道他的经历。
二十多年前,哈德森没结婚时还装过绅士,不少人以为他有些本事。
本事或是有的,他曾经才能升职为糖果店的主管,才能娶到性格为人俱佳的妻子。
哈德森太太妥善地打理好一切生活所需,包括帮丈夫照看糖果店生意。
这却让哈德森慢慢地显出本性,他越发好逸恶劳,当父母过世后,再也没人能管制他了。
‘据说,哈德森太太因过度劳累流产,而当时糖果店又出了账目纰漏。哈德森因处理不当被开除,他不仅没关心妻子,还埋怨妻子做得不到位,从此夫妻俩陷入僵局。’
妓/女们如此说着。
哈德森烂醉在外的日子越来越多,近些年他又找过什么工作,为何再三被开除等等,相关的消息都是他酒后自己说的。
也曾有负责的酒吧老板阻止哈德森酗酒,但他可以换一家酒吧继续喝。
也曾有看不过眼的同事劝告哈德森应该认真工作,可他并不需要事业与上进心。
渐渐的,人以类聚。
哈德森醉酒后吐出的话没有谁在意真假,他身边都是花天酒地的人。只要给钱,他就有酒;只要给钱,妓/女就会作陪。
“开!六点大!”
“去你X的,又是大,都接连四把大了。”
“来来来,谁能喝三瓶,露丝小姐就陪他三个晚上。”
“哦,小气的公牛!买三瓶,只让露丝一个人陪吗?不够,得再加上莉莉。”
十二点钟声敲响。
歇洛克与凯尔西走了一大圈没有找到哈德森,遂又来到下一家他可能去的酒吧。
走近后,一扇大门根本关不住酒吧内的喧闹。
推开门,就让人想立即离开。
沸反盈天,乌烟瘴气。有的人趴在桌上烂醉如泥,有的人躺在椅上吸食大烟,还有些人在昏暗角落里做坦诚相见的运动。
“嘿!你们……”
距离大门最近的壮汉醉眼惺忪地抬头,正说着冷不丁上一双如鹰锐利的眼睛,猛地打了个激灵。
壮汉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了过来,“你们是来找人的吧?”
歇洛克先一步进入酒吧,此刻,他想要花式夸奖凯尔西。
人与人的差异太大了,大到仅在选择酒吧的小事上就能可见一斑。
伦敦遍地酒吧。从胖老板开的贵价酒吧,到平价如椰树酒吧,凯尔西会留下来喝一杯的地方都有起码的保证。
老板品性不错,都不允许吧内出现乌七八糟的事。即便醉酒,也都不必担心安全有碍。
至于眼前这家。
歇洛克扫视一圈,发现了几块未清理的碎酒瓶玻璃,上面还沾着些许血迹。
“哈德森,今天来过。”
歇洛克没用疑问句,只见壮汉的脸色忽而不太好。
“你是他什么人?”
壮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答非所问,“不,没听说他有像你们这样的朋友,干嘛来找他?”
凯尔西瞥了一眼沾血碎玻璃,联系壮汉前后的变化,不难确定一件事。
——有人抢在前面,把哈德森给揍了。直接在酒吧开揍,没有套麻袋的那一种。
凯尔西挑明了,“哈德森刚刚被打了,谁干的?”
“哪有什么打架,别胡说了。”
壮汉不想掺和烂醉鬼的事,隐隐觉得来人不好对付,只想快些离开。
歇洛克侧移一步堵住去路,没让壮汉装傻。
“哈德森和酒客为你们这里揽客的妓/女打起来了。血迹还没完全干透,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他们人呢?”
来的路上,歇洛克与凯尔西了解了哈德森的种种烂事。
大致推测出哈德森今夜所以打劫妻子,是因收租的日子没到,但他缺钱了——缺一笔钱去竞争妓.女的过夜权。
哈德森不肯将租金补贴家用,但大把花在妓/女身上,这种事已是家常便饭。
今夜,哈德森更变本加厉,从不出钱养家,变成开始打劫妻子的薪水。
非常可笑的是,从法律角度哈德森太太并没有财产权,哈德森完全能解释成他不是在打劫,而是让妻子尽到侍奉丈夫的义务。
哈德森的作为,成功地恶心到了两人。
只要哈德森太太想要离婚,他们保证绝非只让哈德森净身出户那么简单。
当前,弄清哈德森与谁发生冲突,不是关心烂醉鬼,只为确定酒吧内的矛盾不会给哈德森太太带去麻烦。
壮汉一看没法回避问题,不由后悔坐在门口多问了几句。
“你可别后悔多问了几句。你是这家店的打手,守在门口是本职工作,难道喝多后忘了。”
凯尔西说完,见壮汉的面色一变再变,很显然他还真的忘了。
壮汉还想敷衍一番,他可不会多嘴酒客的事,但很快就因一段彬彬有礼的言辞彻底酒醒。
凯尔西语气温和,仿佛在闲谈伦敦的天气般随意,所提问题却一个个直戳要害。
“你们酒吧的手续齐全吗?该交的酒税都交了吗?酒里没有掺水,也没有私自酿酒吗?有的事民不举官不究,如果……”
“停停停,我说!是露比。”
壮汉听到税收就什么都说了,保住酒吧的收入最重要。
“大概四十分钟前,哈德森为争夺和露比过夜,和几个红杉军发生了冲突。”
歇洛克示意壮汉继续,“别说一半藏一半,他们都去哪了?”
“这我真的不知道。”
壮汉正苦着一张脸,就通过敞开的大门,远远看到有三个人向酒吧而来。
三人穿着红色制服,头上的帽子歪了,其中两个摇摇晃晃地都走不稳。
壮汉指向走来的三人,“就是他们和哈德森打起来的。一共四人,这会带头动手的不在,应该和露比去开房了。”
“嘿,指什么指!”
其中一个晃晃悠悠的红衫军,冲着酒吧门口扯开嗓门喊:“你们算什么……”
“格里芬,你喝醉了。”
三人中,唯一正常行走的那位及时制止了同僚的叫嚷,“听我说一句劝,我们保持风度好吗?”
“好吧,好吧。韦翰,我给你些面子。”
被劝的格里芬嘟囔了两句,还真就一下被劝服了。
“抱歉,我的同伴醉了。”
韦翰匆匆来到酒吧门口,取下帽子行了一礼。“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凯尔西打量着韦翰。
比起酒吧内乌七八糟的一众酒鬼,以及酒吧外两位歪七八扭的同僚衬托下,韦翰英俊的外表与有礼的行为,都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品形端正,只因要照看同僚,他才不得不陪着进入乌烟瘴气的酒吧。
“你们是在找那位醉汉吧?他好像叫哈德森。”
韦翰主动说明, “哈德森先生十分喜欢露比女士,但很可惜不得露比女士的欣赏。因此,与我的另一位同伴发生了些冲突,但我们并没有伤害他。”
伤害与否,是要看哈德森的伤势。
歇洛克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把他扔到哪里了?”
“我们并没有扔过哈德森先生。”
韦翰还想说点什么,但面对歇洛克严肃的脸色,无奈地不再多做解释。
“只是把他敲晕了。人在三条街外,左手边的小巷。我保证,哈德森先生没有伤到要害,明天就又精神奕奕了。”
“谢谢告知。”
歇洛克留下极短的一句话,立即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走出三条街,混乱的酒吧被远远抛开,很快在小巷找到哈德森。
除了掌心划了一道小口子,以及后颈被重敲导致昏迷,哈德森其他的伤都是四肢皮肉伤,甚至不比哈德森太太的脱臼严重。
哈德森太太的脚伤起码要静养一个多月。
哈德森却很可能因为烂醉,刚刚被揍时也没多少疼痛。
此刻,两人非常绅士地没有补一顿拳脚,只确保了哈德森不会半夜醒来,合力将人抬到了另外的小巷。
那有一个垃圾弃置棚,哈德森的双手双脚被绑住,扔到垃圾堆中。等他明天中午醒来,一定会身处的新环境震惊不已。
“好了,暂且这样处理垃圾。”
凯尔西拍拍手,拂去手套上的灰尘,“等过段时间,就彻底处理掉,不让垃圾有招摇过市的机会。”
“那天不会太迟。”
歇洛克说着朝外走去,准备去找凌晨马车。
走出巷口没多久,他忽又停下脚步,面向凯尔西,“杰瑞,之前你让我不必太过委婉,你记得吗?”
凯尔西点头,“我记得,是在两个小时三十三分钟前说的。”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歇洛克似不带任何情绪,“酒吧门口遇到的那位红制服,我承认,他的长相很出众。而你看了他足足七秒。我能感觉出来,你并不是单纯的打量。”
“哈?我不是单纯的打量,难道您认为我在欣赏他的美色?我才敬佩过您的遣词,但这几句话连在一起,未免有些歧义。”
凯尔西也直说了,“乔治·韦翰,那位红制服的姓名。我多看了他几眼,因为我知道他。莉莉和露易丝,如果你还记得那两位椰树酒吧老板提到的女郎,她们都与韦翰有往来。一般人意想不到的那一种往来。”
“你是说她们将口袋里的钱,倒贴给红制服的那一种交往。”
歇洛克立即猜了出来,则见凯尔西点头,表示他猜对了。
莉莉和露易丝并不是贵妇,而是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偏偏还将辛苦钱花在韦翰身上。
凯尔西听椰树酒吧红头发老板提了几句,但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根本劝不了,因为莉莉和露易丝压根不觉有何不妥。
凯尔西如此说着,终掩去了一件事。
最新线报,韦翰与欺骗原主的死在大海上的古德曼,不仅同是民兵,曾经也有过一两面的交集。
至于能从中再挖出什么?就需要更深一步地追查。
当下,凯尔西略过那些事,一本正经地说:“汤姆,你刚刚竟然还分神留意到我。能得你时时挂怀,让我倍感荣幸。为此,就请允许我不吝赞美你。”
赞美?
歇洛克知道,凯尔西又要开玩笑了。
凯尔西语气认真,“哪怕其他人非凡不俗,但有你在,那些萤光之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在我心里,毋庸置疑,你是最好的。”
歇洛克眼神一凝,此刻居然看不出凯尔西究竟是不是调侃。
此时,就听凯尔西补充到,“当然,除了一个人。”
歇洛克轻描淡写地问:“哦,谁?”
“当然是我自己了。”
凯尔西理直气壮,“我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欣赏自己的每一天都很愉悦。难道你有疑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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