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莫四人的毒理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效率之高, 连给他们做尸检的华生本人都有点懵。
一个月前,在剑桥筛查金玫瑰中了什么毒。
歇洛克运气不错,从一张毒物清单上选了四次, 第四次比对成功。
这次,华生借用都灵大学电报机致电伦敦,将四位死者的死状告知KS团队, 希望能将之前的那份毒物对比名录也他发一份。
如果KS团队还能做出预判,将最可能符合的毒物列在名单开头,并能逐次递减就更好了。
谁能想最不常见的钅它会排在第一位,它居然真就是普利莫中的毒。
猜中一次, 总不能接连第二次吧?
华生不信邪地又试了第二位的砷。偏偏,普利莫的三位助手是死于砷中毒。
华生将尸检报告交给都灵警方, 如实说明KS团队预判的非常之功。
都灵警方非常满意, 一改最初被要求去找实验对比毒剂时的不耐烦,仿佛之前的质疑全都不存在。
怀疑凶手不可能使用罕见毒物, 怀疑华生故意折腾警方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
面对尸检结果, 都灵警方接触不到远在伦敦的KS团队, 对近在眼前的华生进行了三百六度无死角夸赞,直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合作。
从进入法医室到离开, 排除联系伦敦与准备对比试剂时间,前后居然只用了短短半天!
华生有些恍惚地回到旅店, 上衣内侧口袋, 还装了一张警局给的酬劳汇票。
“您怎么回来了?”
杜克惊讶地看向出现在餐厅的华生, “难道警局不提供晚餐,还要您往返旅店吃了饭再去加班?这未免也太压榨人了。”
华生摇头,“等会去房间里说。”
难道有内情?
杜克加快了进食速度,脑中已上演了十几出戏幕,诸如华生被空降法医顶替,诸如四位死者的尸体又遭遇了爆炸被毁。
唯独没有想到,居然是华生已经确定了毒物种类,尸检已经成功完成了!
套间客厅内。
杜克听闻前后经过,惊讶地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嘿!有什么好惊讶的。”
歇洛克说得一点都不心虚,仿佛仅是清清白白地从美国来的泰伦斯。“这是在都灵,黑白魔法三角的交叠处,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以示此话的说服力,歇洛克问:“华生先生,您从前遇到过火车头被偷的事件吗?”
华生摇头。
歇洛克再问:“您从前遇到过验尸前实验室被炸吗?”
华生再摇头。
歇洛克又问:“您从前有幸见过耶稣圣物裹尸布吗?”
华生还是摇头。
“您自己也承认了,从前没有接二连三的诡异遭遇。”
歇洛克理所当然地总结,“记得刚来时我说的话吗?都灵位于在黑与白魔法之间,此处的善恶始终摇摆不定。也许就是上帝的祝福,给了您无比的运气。”
都灵警方也说了相似的话。
他们毫不惊讶能迅速确定毒物种类,因为普利莫四人企图亵渎了圣物,上帝会给代表正义的华生冥冥之中的引导。
华生抿唇,犹是觉得他的运气有些古怪。“尽管你们都这样说,但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很普通。”
“您就别过度谦虚了。”凯尔西指出华生的非凡之处,“「爱玫瑰的神枪手」怎么可能普通。”
自从伦敦玫瑰剧院宣布要改编《阿尔卑斯山奇遇记》,约翰·华生即是「爱玫瑰的神枪手」就不再是秘密。
改编势必要找原作者商议。
华生当然为自己的能搬上舞台而开心,但是另外两位作者都表示没时间参与剧本制作,最后重担落到了他的肩上。
戏剧行业暗中流传的狗血并没上演。
络腮胡与金边眼镜一点也没有多占,十分客观合理地按照多劳多得原则,将该给的分成都给了华生。
华生拿到合同不知该喜该愁,喜的原因自不必多说,愁就愁在他写书的事越来越多人知道。
比如剧院老板布莱曼,比如一起改编剧本的编剧,还有出没剧院的观众,以及一些新闻记者。
幸好约翰·华生的称呼很大众,即便「爱玫瑰的神枪手」的消息或多或少泄露出去,但只要华生不承认,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认错了。
这并不包括美国来的史密斯师生。
前来都灵的火车车厢中,也许是气氛正好,华生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当下,华生不听到他的笔名还好,一听到笔名就又想起了黑暗古堡。
杜克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人提起「爱玫瑰的神枪手」,便是想起那一段古堡连环杀。从断崖到山脚,一路闯过山体内部的重重机关,幸存者的确都不普通。
“华生先生,如此说来我们都不必觉得惊讶。”
杜克乐观地说,“东方人说否极泰来。之前,先遇火车被劫,再遇证物被炸,现在也是该转运了。”
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在告诉华生,迅速确定毒物种类很正常。
“你们说得对,确定毒物种类也是一件好事。”
华生最终点头认可,但也捉摸不透一点:“只是有点奇怪。现在回想,我的运气就是从去年圣诞聚会开始变了。过去二十几年,我的生活从没,从没……”
华生想了想,“从没这样出人意料,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惊心动魄。”
“哈哈哈——”
凯尔西爽朗地笑着摆摆手,“运气一事,谁又能说准。别说您了,像我研究法老的诅咒,发现很多所谓诅咒是通过人为手段实施的,但也不能完全否定无形力量的存在。”
凯尔西说得真情实感,这一刻只是史密斯教授,“运气人为不可控,而我们对能做的事尽力而为,便也问心无愧了。”
歇洛克认同地点头,一脸老师说得对。对!他们都问心无愧。
华生长舒一口气,将对古怪运气的不解抛之脑后。
他期待地说,“现在确定了普利莫四人中了哪些毒,都灵警方也申请到了搜查令,全面搜查四人的随身物品。一旦找到毒物具体来源,顺藤摸瓜就容易许多。”
华生特意叮嘱了都灵警方钅它与砷的危险性,请一定要小心谨慎地取样分析,不知多久才能听到证物对比消息。
仅仅三天,都灵警方有了确凿发现。
钅它毒来自普利莫出行携带的黑猫雕像,砷毒来自普利莫助理行李的常备补药木乃伊粉。
被磨成粉的木乃伊无法确定源头,但半只手臂大小的黑猫木雕,正来自于那批被抢劫的文物。
这一发现坐实了莫普利与火车抢劫案有关,但失主艾德温并没能高兴多久就被警察盯上了。
原因很简单,警方怀疑艾德温贼喊抓贼,从头到尾是他一手设计的毒杀。
艾德温将火车运送文物的风声泄露,事先却已对木乃伊与石雕下毒。自以为技高一筹抢到文物的普利莫因此而死。
警方的怀疑颇有依据。
尽管杜克认为普利莫的古怪习惯并未露于人前,但警方认为艾德温作为他的死对头,用心打探多少都能探知一二。
艾普双方一直有利益冲突。外加普利莫行事不择手段,多次通过不正当方式抢夺市场,终是激起艾德温杀人之心。
艾德温选择雇佣用毒高手,在木乃伊与石雕下毒后,毫不费力地完成了这一场完美谋杀。
对此,艾德温嗤之以鼻地全盘否认,直道都灵警方胡言乱语。找不到凶手,就把罪名往有利益冲突的人身上按。
哪怕真是普利莫的商业对手设计毒杀,凭什么就不是别人?以往被普利莫坑害过而想报仇的,从德国到意大利绝不在少数。
艾德温让都灵警方停止造谣,他没有做的事绝不会承认,警方应该追溯毒物的出处,找到真的幕后凶手。
这两天,都灵的新闻铺天盖地,七成都在怀疑艾德温是幕后主使。
一时彷如昔日重现。
正似金玫瑰死后,人们纷纷猜测男爵夫人雇凶杀人。
‘踏踏踏——踏踏踏——’
歇洛克放下报纸。客房仅有他和凯尔西两人,让他能毫不掩饰现在的心情不佳,开始来回在室内踱步。
“真是惊人相似的一幕。”
歇洛克指出金玫瑰与普利莫四人毒杀案的雷同:
“轰动一时的死亡,死者都被下了罕见的毒,随后一个最可能是主使者的疑犯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面对如此相似的两次毒杀案,歇洛克无法轻易认定艾德温的嫌疑。
巧合,让人心生怀疑。
凯尔西同样对谋杀普利莫四人的主谋持保留意见。
昨天卡特传来消息,维托里奥男爵遭遇狼群的附近山林,发现了一间地下造假工坊。工坊里有未运走的假古董,其数量与利润非常可观,又正好与普利莫的经营范围吻合。
由此可见,普利莫并未对米兰警方说实话。他与维托里奥男爵在山林偶遇,并非都是去打猎而碰巧遇到。
不能排除一种可能,维托里奥撞破了假工坊的存在,以此要挟普利莫要一笔封口费。对于财政吃紧的男爵而言,不会放过意外之财。
结果却与维托里奥想得相反,普利莫并畏惧什么男爵身份。他先假装同意,趁其不备就引狼杀人灭口。
“参照普利莫一贯的行事作风,我个人支持灭口推测。”
凯尔西遗憾的是普维双方都死了,“当时的真相很难彻底还原,但起码佐证了一点,男爵夫人雇凶杀害金玫瑰的嫌疑更小了。”
倘若男爵夫人与艾德温都说了真话,两人没有雇佣杀手,也与金玫瑰、普利莫四人的死毫无关联,那么又是谁下的毒?
两起毒杀背后是同一伙作案吗?存在一个职业杀手团吗?
“尽管都用了罕见的毒物,可两次作案方式并不相同。杀金玫瑰是快准狠当众下毒,杀普利莫等人是设计陷阱等其自寻死路。”
歇洛克微微蹙眉,相似的罕见毒物而不同的毒杀方式,是因为分派了不同的杀手作案吗?
可在离开伦敦前,两人就没能百分百确定是职业杀手作案。
毒杀金玫瑰的中年妇人犯了一些职业杀手的忌讳。
她对凶器毒雨伞的错误摆放位置,以及使用带有标识的信纸包装洒金玫瑰,那都是入门级失误。
这次又出现了相似的不协调感。
“谋杀普利莫四人的方式太迂回,也不能保证一击必中。虽然普利莫有特殊习惯,但谁也无法保证不,他绝不会直接出售这批抢来的文物。”
凯尔西随便想,也能更好的下毒方式:“职业杀手握有两种无色无味的毒,完全可以伪装成店员趁机下毒,为什么要绕一大圈?”
这是有一些奇怪,其中还涉及了一次老鼠尸体被炸。
现在回看实验室爆炸,易炸物被安置在通风口,最初的目标说不定真不是死老鼠。
如果普利莫四人没有中毒,很快就要去博物馆开会。
佛曼馆长也承认会用到实验室,因为开会内容涉及了一些文物修复的实际操作交流。
易炸物极可能是为普利莫四人准备,却因意外的死老鼠证据出现,不得不提前引爆。
换言之,幕后凶手为了谋杀普利莫做了双重布置,但职业杀手完全没必要绕这样一大圈。
“博物馆内,尤其是实验室爆炸当天在场的两位,佛曼、查拉都与普利莫没有丝毫过节。”
歇洛克复查了多方调查结果,博物馆内的工作人员人际关系都很简单,相互之间也从未听闻谁与普利莫有仇。
和追查金玫瑰之死一样,当弄清了普利莫四人案件的毒源、下毒方式、甚至知道有一个下毒凶手的存在,但仍然无法揪出真凶。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了。”
歇洛克下意识伸手去取烟斗,想要借着烟叶整理思路,但他摸了一个空。
差点忘了,是迈克罗夫特给史密斯师生做的人物设定。
两个美国人不吸烟,身上甚至连一丝烟味都没有,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烟斗。
歇洛克深呼吸,尽量不去腹诽迈克罗夫特。他只能无奈地收手,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糖盒。
“来一颗?”
凯尔西打开随身小铁盒,里面装着统一包装的自制糖果。“反正都是借以放松,没有烟,你要糖吗?”
歇洛克看看糖果,又看看凯尔西,“我还记得上次试吃的是巴尔克。班纳特先生,您自制的强力薄荷差点让他透心凉。今天是打算也坑我一回,让我尝一尝奇怪味道?”
“哪有奇怪的味道,我敢担保都取自正常食材,还能每次都有惊喜。”
凯尔西说明,“别看糖果的大小、包装一致,但口味并不相同,让人猜不到下一次是什么口味。”
凯尔西先拿了一颗,询问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您确定不要试一试?”
谁会和迈克罗夫特一样,动不动就尝试糖果。
歇洛克如此想着,就伸手去选糖。他绝不是好奇,只是对迈克罗夫特的隔空无声对抗。
迈克罗夫特做什么不好,偏要给泰伦斯按上不吸烟的人设。
泰伦斯无法吸烟却能吃糖,而远在伦敦喜欢尝试各种甜食新品的迈克罗夫特,他就没有试吃机会了。
歇洛克剥开糖纸,是一颗奶茶色的糖果。
他仍怀疑其中有诈,放入口中,稍稍过一会,这颗糖的味道居然不错。
“这颗糖用了牛奶、茶与姜汁作为原料,佐以少许糖浆,不十分甜腻,又不过分辛辣。”
歇洛克赞许地点头,“三者既单独存在又能完美融合,令人惊讶的组合。班纳特先生,这次您的糖不错。”
“能得到您的夸奖着实不易。”
凯尔西笑着接下赞美,“我确实费了一些功夫,才让本不相关的三者完美融合。”
话题正要转向三种食材的调配比例,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两人猛地想起什么,都是脸色一肃。
凯尔西一把关上糖盒,“三,是三。”
“对,是令人意外的三。”
歇洛克当即在笔记本上画了一笔,它揭示了毒杀案中迟迟不出的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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