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许芳菲愣神一瞬, 两边脸蛋又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虽然郑西野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但这句话也太暧昧了,而且充满歧义, 许芳菲面红耳赤,发觉连吸进她鼻腔里的空气都像裹了一层蜂蜜,甜腻腻的。
她望着他,小声为自己抱不平:“教导员, 你这话说的, 好像带我很让你伤脑筋一样。”
入学以来她勤奋好学刻苦训练, 生怕让他失望给他添麻烦。
她分明这么用心考虑他呢。
郑西野盯着这小丫头,扑扑手,扬起眉峰道:“今天和这个男学员交头接耳说小话,明天偷偷收那个男学员送的情书。许芳菲, 你还不够让我伤脑筋?”
老实讲,郑西野真挺无语的。
他觉得自己何止是伤脑筋。
这崽子这么招人,打她主意的臭小子前赴后继,跟苍蝇似的,挡完一拨又一拨, 他心都快为她操碎成几十瓣。
这头,许芳菲哪想到这位大佬会突然旧事重提, 白皙的颊愈发红艳艳。她瞪大眼睛窘迫道:“那封情书……那封情书,我早就跟你解释过,我收的时候不知道是情书。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 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郑西野一嗤,不咸不淡地说:“那我忘不了。”
许芳菲困惑又苦恼地皱起小眉毛:“为什么?”
郑西野闻言没搭腔。他垂了脑袋在地上扫视两眼,一滞,继而伸手捡起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迷你小石子, 捏手里,重新抬眸看向她,晃晃石子,问:“看见这石头了么。”
许芳菲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茫然地点点头。
郑西野柔声:“这石头小么?”
许芳菲继续认真点头。
郑西野懒懒一勾唇:“我心眼儿比这还小。”
许芳菲:“…………”
看这闲散的神态,听这笃悠悠的语气,心眼儿小就算了,竟然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亏他还是教导员呢,身体里到底住了个什么幼稚鬼!
许芳菲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被这大佬一句话噎得无言以对。
眼瞧小姑娘不知道回什么,只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翦水大眼望着自己,一副委屈兮兮又可怜巴巴的小表情。郑西野心里有点发痒,跟小猫爪在他胸口撒娇挠痒痒似的。
郑西野眸中暗色聚集,但仅仅半秒,他将落在她脸蛋上的视线移回跟前的土坑灶台,平静地撂下一个命令:“去,把洗米的叫过来。”
“哦……”许芳菲回过神,连忙大声回了句:“是!教导员!”
应完,小妮子丝毫不耽搁,忙颠颠地站直身子小跑开。
郑西野撩起眼皮,直勾勾盯着那道纤细背影远离。
烟瘾说来就来,一股烦躁猛然窜上脑门儿。
郑西野撤回目光低咒了句。
当初他选择来云军工休养,目的就是想早点见到许芳菲,和她待一块儿,多些时间跟她相处。可两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郑西野发现这简直是“如煎人寿”。
姑娘已经大了,出落得比她高中时更加成熟美艳,活色生香的一小只,天天跟他眼皮子底下溜达来溜达去,声音也娇脆脆的,一口一声教导员,乖巧正经恭恭敬敬,喊得他整张头皮都是麻的。
每次见到她,他都恨不得把她拽过来摁墙上去。
每一次,他都要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让一切继续在正轨上发展……
郑西野垂着眸正在想事情,忽的,兜里有什么震动了两下。
郑西野定神,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屏幕提示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他点进绿色APP。
山区里信号不稳定,时好时坏,前几天收到的消息,这会儿才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弹出来。
新消息来源于一个叫“孙衍”的备注名。
孙衍:阿野,明年的工作计划出来了,老总们还是打算安排你下海。
孙衍:这次待的时间比较长,预计是9-11个月。你腿伤康复得怎么样了?
孙衍:如果你腿伤已经痊愈,年底这边就给你发函。如果不行,我就去跟老总说明情况,这次的活派给其他人。
三条信息,都是发送于三天前的下午。郑西野眯了眯眼睛。
孙衍今年三十六岁,是狼牙大队的现任头儿,早些年一直在海军陆战队服役,风头直逼海军陆战队的传奇沈寂,和沈寂一起并称为“海上利剑与海上突刺”。
互联网情况复杂,就像一片汪洋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内地里却有无数黑客与间谍潜伏其中。为避免各类信息泄露出去,与古惑仔之间说“黑话”类似,狼牙大队内部人员联系时则有许多“红话”。
比如在孙衍发送给郑西野的第一条消息中,“老总”是指狼牙的直系领导,“下海”则是指危险系数中等的高原任务。
身为响彻全军的“全能战王”,郑西野头脑冷静,处变不惊,身体素质强悍,有极其丰富的作战经验,在各类地形环境中都能完美适应。
早在郑西野大学毕业前的实习期,他就跟着前辈们去过被称为“雪域葬歌”的某无人区,出色地完成了组织交代的所有任务。
郑西野略微思索,趁着现在手机信号不错,给孙衍发去了回复消息:是去KLSS?
KLSS也是红话之一,意味“昆仑哨所”。
大中午的,孙衍估计也正在单位食堂吃饭,拿着手机,消息几乎是秒回:嗯。
郑西野安静了数秒钟,手指打字,回复道:我没问题。
孙衍:好。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凌城。
自从江叙为乔外公送来轮椅之后,考虑到乔慧兰年纪大了身体也瘦弱,小萱又是个小孩子帮不上忙,两人无法将老人从床上移动至轮椅上,江叙每隔一两天就会来许芳菲家,搬动外公,推着老人在客厅阳台里转转,晒太阳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
最近刑侦大队的事儿不算多,江叙早早便进公安局食堂要了份套餐,吃完午饭,他驱车来到喜旺街9号。照常停好车,照常与门卫张叔寒暄打招呼,之后便迈开长腿径直进了3栋2单元,上到四楼。
房门紧闭。
江叙抬手将门敲响,咚咚,咚咚。
不多时,屋里一阵脚步声渐渐行近,紧接着房门便被打开。
系着围裙的乔慧兰出现在门口。看见江叙,她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惊讶和诧异。她只是弯起嘴角,朝这个英挺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笑容,点点头,说:“来了啊小江。”
“乔阿姨。”江叙也笑了下。
对于江叙的到来,乔慧兰已经习以为常。这些日子,年轻警官事无巨细、尽心尽力地帮助着她们一家,为乔慧兰解决了许多生活上的难题,灯泡坏了、电视机出现雪花点、洗菜盆堵塞等等……全在江叙手上圆满解决。
乔慧兰很是感动。
丈夫走得早,心头肉女儿也去了遥远的大城市求学,江叙的出现就像是这个贫寒小家的一束光,一把伞,为这方天遮去了风雨,带来了温暖。
守铺子的空闲时间,她和隔壁佛像铺的老友闲聊,提起过这位热心正直的警官。
朋友艳羡不已,连连说:“慧兰,你太有福分了,这是多了一个儿子啊。”
这头,乔慧兰将房门打得更开,请江叙进屋。
江叙手里还拎着为这一家老小买的水果和零食。他走进来,顺手将东西放到了旁边的鞋柜上,接着便弯下腰,自觉地准备穿鞋套。
乔慧兰见状,说:“等等小江。”
江叙动作顿住,有点儿不解。
乔慧兰随之便打开鞋柜,从里面取出了一双崭新的灰色男士拖鞋,摆在江叙跟前,伸手指指,笑道:“穿这个吧。”
江叙婉拒:“我穿鞋套就行。”
“没事儿。”乔慧兰笑容满面,柔声道:“这双鞋是阿姨专程给你买的,以后你过来就有鞋换。”
江叙只好点头:“谢谢乔阿姨。”
江叙换上鞋,余光瞥见厨房的锅里还煮着排骨,瞬间明白过来,她们还没吃午饭。便道:“乔阿姨,你们快吃饭吧,我坐着看会儿文件。”
乔慧兰邀请道:“今天中午我炖了排骨。小江,一起吃吧,别嫌弃乔阿姨的手艺。”
江叙笑:“瞧您这话说的,您手艺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嫌弃。不过乔姨,我确实已经在单位吃过了,你们吃,不管我。”
闻言,乔慧兰当然不好再劝他再吃一顿,只是无奈道:“下次中午过来,就直接在家里吃,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儿,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小气,连饭都舍不得请你吃。”
江叙笑着不说话。
乔慧兰折返回厨房,从锅里乘出排骨和米饭,准备送进外公的房间。
江叙见了,从沙发上站起身,问:“这是外公那份?”
乔慧兰点头。
“我来喂外公吃。”江叙个头高高大大的,这个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又堆了些老房子都有的杂物,经过茶几时,他小心绕开两个摆在旁边的纸房子,说:“您和小萱吃你们的。”
乔慧兰:“这怎么行呢。哪有人客人干活的道理?”
“我算什么客人。”江叙自顾自将碗筷接到手里,“快坐下吃饭吧乔姨。”说着,他回头往里屋看了眼,扬声招呼:“小萱丫头,出来吃饭!”
里屋立刻脆生生回了句:“好的!”
乔慧兰本来还想说什么,江叙却已经将饭菜端手里,转身进了外公的屋。
乔慧兰心里动容,悄悄走进门口往里张望。
卧室内,年轻警官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将饭菜喂进老人嘴里。老人躺在病床上,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庞带着笑意。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画面格外和谐。
窗外和煦的阳光照在年轻警官的侧脸上,镶嵌起一层薄金色的边,将那副棱角分明的轮廓描画得愈发爽利。
乔慧兰看向警官的目光更多出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和蔼慈爱。
这时,抱着芭比娃娃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她跑到外公的屋子门口,站了会儿,接着便眨巴着大眼睛,轻轻拉了拉乔慧兰的手。
乔慧兰低下头。
小丫头一脸神秘笑容,朝她勾勾手,小声:“乔阿姨,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
乔慧兰弯腰俯身,将小家伙温柔抱进怀里,耳朵贴近她:“嗯?”
小萱竖起一只小手圈住嘴巴,小小声道:“乔阿姨,我看出来了,江叙哥哥一定是传说中的天使。”
小朋友想象力丰富。乔慧兰听见这番话,哑然失笑,捏捏小萱的鼻子:“又胡说。”
“真的!”小女孩明亮的双眼坚定而认真:“你没看到吗,江叙哥哥在太阳底下是会发光的!只有天使才会发光。他和菲菲姐姐一样,都是来拯救世界的。”
乔慧兰拍拍小萱的脑袋,笑道:“是是是,他们是天使,小萱也是天使。所以这位天使小公主,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小萱甜甜地笑,牵着乔慧兰的手吃午餐去了。
江叙喂外公吃完饭的同时,客厅里的两人也正好吃完饭。江叙衬衣袖子挽高在手肘处,露出的两只小臂线条瘦削,透出种刚毅的力量感。
他把外公的碗筷收拾进厨房,又折返回来收拾桌上的碗碟。
乔慧兰吓一跳,忙忙拦住江叙,说:“放着放着,乔姨来!”
江叙:“就几个碗,我来洗吧乔姨。”
“你也说就几个碗,我三两下就洗完了。”乔慧兰拒绝地摆手,指派道:“你要实在想干点活儿,就陪小萱看书去吧。这丫头以前最喜欢听她菲菲姐给她讲故事,后面菲菲上大学之后,她就最喜欢听你讲。”
“嗯,好。”
江叙点头,坐到客厅里陪小萱看童话书。
读到《国王的新衣》这篇故事时,小萱大大地打了哈欠,摆摆小手说不看书了,趴在江叙怀里就要睡觉。
江叙英俊的面容故意严肃几分,语气却仍是轻柔的:“这么困。小萱,老实交代,你晚上是不是没有好好睡觉?”
李小萱委屈地嘟嘴:“外公每天晚上都要咳嗽好久,我才睡不着的。”
江叙微皱眉,问:“外公每天晚上都会咳嗽?”
“是呀。”小萱又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啦。”
江叙察觉出一丝不妥,看向正在泡茶的乔慧兰,沉声说:“乔阿姨,外公每天咳嗽的事您知道吗?”
“知道。我说了几次要带他去检查,硬是不肯去。”外公那一辈的老人,生病硬抗是常事,都没有往医院跑的习惯。一是心疼钱,二是心里害怕。乔慧兰说着一顿,接着又安抚道:“不过老人嘛,年纪大了又有慢性咽炎,换季的时候咳嗽几声也正常,是吧。”
江叙静默数秒,道:“如果后面外公还是咳嗽,乔姨,您跟我说一声。我带外公去医院做个检查。”
乔慧兰笑笑:“好。”
这时,小萱忽然又拽了拽江叙的袖口,兴冲冲地问:“对了江叙哥哥,我好久都没有见过菲菲姐姐了,我好想她。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江叙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说:“等放寒假的时候,你姐姐就回来了。”
小萱:“寒假是什么时候?”
江叙:“就是新年。”
“啊?”小萱听了这话,小小的脸庞立刻皱成一块小包子,沮丧极了:“新年,那还有好久好久呢。我好想立刻就见到菲菲姐姐。”
江叙:“姐姐在学校学习知识,你要理解。”
小萱眼眸亮晶晶,又问:“江叙哥哥,你难道不想菲菲姐姐吗?”
江叙滞了下,淡笑:“好了,快看书吧。”
*
南城云冠山区。
郑西野那边搭好了灶,接下来要干的事自然是起锅烧饭。许芳菲在扎营地小绕一圈,当她找到李禹的时候,这位在家没煮过饭的少年正两只手都浸在米盆里,两手抓米,搓过来、搓过去,十分笨重地淘洗着。
许芳菲被少年的各种动作逗笑,噗嗤一声,轻声道:“李禹,郑队灶都搭好了,你米还没洗完吗?”
听见这道清脆悦耳的女声,李禹先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小女兵军帽下娇美柔婉的脸,他两只耳朵立刻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霞。
李禹不好意思地嘀咕:“毕竟是给大家吃的,我寻思着要是洗不干净,让你们吃坏肚子怎么办。所以就翻来覆去地认真洗嘛。”
许芳菲弯起唇:“现在是在拉练,又不是在酒店里等着吃席,哪儿用这么讲究。而且,生米一般淘个几遍就差不多,再洗,米都被你搓烂了。”
李禹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干笑挠头,耳朵和脸颊登时更红。
许芳菲又说:“好了。你这遍洗完,把水倒了再加上清水,然后就给郑队送过去吧。”
这姑娘人美性格也温柔,在一堆大老粗纯爷们儿中间,简直就是仙女妹妹一般的存在,队里所有人都把她当吉祥物。李禹被许芳菲指挥着,心里乐得不行,赶紧麻利地把水倒空,再单手拿起一个矿泉水瓶,拧开盖,把里面的清水倒进去。
许芳菲指指李禹手上的瓶子,问:“这是什么水?”
李禹笑:“基地的自来水。出发前顾队给了我几个空瓶子,让我全都接满备用。”
“那就好。”许芳菲松一口气,小声:“我还以为你用饮用水淘米,那你又要挨顾队骂了。”
不料话音刚落,背后冷不防便响起了顾少锋的声音:“嘿我说你这小丫头,跟着这群臭小子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怎么还学会背后说队干部坏话了?”
顾少锋大踏步走过来,直杠杠就绕到了两个兵蛋子面前。两手往腰上一叉,眉毛挑着,眼睛瞪着,一副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被当事人逮了个现行,许芳菲两只小耳朵霎时红透。她窘迫极了,耷拉着脑袋一眼不敢看顾少锋,低声嗫嚅:“顾队,我、我没说你坏话。”
边儿上的李禹见状,生怕暴躁的队干部大佬一个不顺心就拿女同学撒气,连忙说:“就是顾队,许芳菲这哪叫说你坏话,她只是在提醒我节约饮用水。”
顾少锋皱眉:“淘个米淘这么久,我还没说你呢,插什么话。”
李禹讪讪地扯唇干笑,不敢再搭腔,端着一盆子水和米找郑西野去了。
觉得自己闯了祸的许芳菲囧囧的,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顾少锋真实的性格活泼风趣,平时只是为了树立自己在学员中的威信,才故意装出副凶巴巴的嘴脸。他刚才说那几句话,纯粹是开玩笑的心理,根本没打算真跟这俏生生的小丫头计较。
故而顾少锋只是看了许芳菲一眼,说:“傻站着干什么,等我罚你做俯卧撑?”
许芳菲闻言,大眼一亮,试探道:“那我去帮郑队做饭?”
顾少锋和蔼地抬了抬下巴:“去吧。”
许芳菲便弯起唇,笑着跑走。回到无烟灶台这边,隔着几米就看见李禹学员僵着脖颈、背脊笔直、双手紧贴裤缝,以标准军姿站在教导员同志跟前,额头冷汗涔涔,连喘气的声音都不敢太大似的。
许芳菲狐疑地走过去,看见如下场景。
郑西野单手端着装了水的米盆,淡淡问:“这是什么。”
李禹扯着嗓子回答:“报告教导员,这是你让我洗的米!”
郑西野面无表情,也略微拔高了声量:“你家煮干饭一份米十份水?”
李禹:“。”
许芳菲:“。”
李禹顿时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期期艾艾道:“报告教导员,我真的不会煮饭。当时许芳菲让我加水,我就加,可她后面跟顾队说话去了,也没告诉我加多少合适,我就只好把这个盆加满了。”
郑西野无言,安静片刻后,他平静地说:“边儿上待着,二十个俯卧撑。”
李禹颇有几分忿忿不平,气不过地嘀咕:“你让我洗米我都洗好了,就因为水多加了一些就要罚我?多大个事儿啊。”
郑西野脸色骤沉,寒声道:“身为一个军人,安排给你的任务你没有完成,你还有理?”
李禹一滞,不敢吭声了。
郑西野:“俯卧撑再加五个。”
“……是。”李禹哭丧着脸做俯卧撑去了。
干草柴火已经点燃,放进了土坑,锅也已经架好。郑西野把米盆里的清水倒出些许,然后便将米和水倒进大铁锅,盖上盖子闷煮。
又随手摆好案板,取出一颗学员们清洗好的大白菜,往案板上一放,拿菜刀“咔擦”对切成两半,再熟练地切块。
许芳菲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男人眉眼低垂,脸上没什么表情。迷彩服的袖子不知何时已挽起来,露出了两截冷白色的手臂,瘦削修劲,骨骼分明,蓝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肤上,每次刀起刀落,筋络处便出现轻微起伏,看起来很有力,又有种说不出的撩人。
许芳菲眨了眨眼睛。
她很惊讶,原来郑西野这双拿刀拿枪的漂亮大手,切菜做饭也有模有样。
这时,耳畔轻描淡写飘进几个字:“看入迷了?”
许芳菲:“……”她脸突的泛红。
支吾好几秒,许芳菲才小声回:“才没有。”
“是么。”郑西野弯了弯唇,依旧没有抬眼。他调子懒漫随意,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手里的刀和菜都撂下,而后侧过头来看她,问:“切菜切肉的活,我刚才是安排的谁干?”
许芳菲认真回想了一下,回答:“应该是语言大队的李晗和窦大伟。”
得到这个答案,郑西野眸中流露出一丝讶色。
他刚才问那个问题,只是突发奇想考考这小姑娘,压根没料到她能答上来。还答得这么快,且准确无误。
郑西野:“和你又没关系,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小女兵腼腆地挠挠脑袋,轻声回话:“因为教导员你之前说过,上级的命令务必牢记,所以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很用心。用心了,自然而然就记住了呀。”
郑西野眼底染开一丝浅笑,挑挑眉:“不错,很乖。”
被他一夸,许芳菲心里欢喜,也抿嘴甜甜笑起来。正想说什么,语言学的李晗和窦大伟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两人打了声报告,从郑西野手里接过菜刀和肉菜,上手开切。
郑西野瞧了两个少年一会儿,见这两人切菜的动作虽然生疏,但比起正在做俯卧撑的李禹,还是靠谱了不止十条街。便弯腰往地上一坐,脸色冷淡地往灶坑里添了些干柴。
这头,见大家伙各司其职都有活干,许芳菲有点闲不住了。她走到郑西野身边蹲下来,低声说:“教导员,干脆我也去帮忙切菜吧?”
郑西野面无表情:“切菜不需要三个人。”
许芳菲皱起眉,感到很奇怪:“我都没事干。你刚才给大家分配任务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分?”
郑西野:“谁说你没活。”
许芳菲不解:“什么意思?”
郑西野侧目看向她,非常冷静地道:“你是‘机动人员’,没有固定任务和工作,但是得随机应变,哪里需要哪里搬。”
听见这番说法,许芳菲瞬时精神一振。她用力点点头,说:“好的,教导员,我明白了!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郑西野:“坐我旁边,跟我一起。”
许芳菲:……咦?
又见教导员大佬顿了下,十分淡定地补充道:“跟我一起,烧火。”
许芳菲囧。她暗搓搓地腹诽,切菜不需要三个人,那烧火难道需要两个人吗?
但教导员在上,郑西野都放了话,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新兵当然不可能违抗。于是许芳菲只好默默弯腰,乖乖坐在了他旁边。
就这么东拉西扯地烧着火,数分钟后,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合作下,新兵营的第一顿野外拉练餐正式出锅。
一组十人围着一盘饭一盘菜,端着自己的碗开吃。
吃完饭,指挥员让各个大队收拾好东西,之后便继续前进。
行至山林某处时,郑西野正低头想着孙衍发来的那几条消息,身旁忽然响起细声细气的一嗓子,打报告道:“报告教导员。”
郑西野定神,转过头。
身旁的小姑娘正望着他,脸蛋红扑扑的,脸上神情微妙,像是有点儿羞,有点儿窘,又有点儿难为情。
郑西野:“怎么了?”
许芳菲要窘死了,半晌才硬着头皮挤出下一句,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我、我有点想上卫生间。”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就有点感觉,为了不影响整个队伍的拉练进程,硬生生憋到了现在。
这会儿,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濒临生理极限,膀胱都快要炸了。
郑西野脸色微沉,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顾少锋。道:“刚吃完午饭,指挥员是不是没下令原地休息?”
“是啊,估计指挥员忘了吧。平时就利用那点儿时间上厕所,老罗这一忘,好嘛,估计好多兵蛋子得憋死了。”顾少锋随口接话。他看郑西野一眼,压低声:“咋了偶像,你也想放水?”
许芳菲听见两人的对话,哭唧唧地说:“顾队,不是郑队,是我。”
她真的要憋死了!
顾少锋略思索,蹙眉:“这荒郊野外的,你又不认识路,不能放你一个人离队,太危险了。要是迷了路,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走在郑西野背后的许靖开口,低声提醒道:“郑队顾队,刚才我看见其他队也有人离队,队干部领着一起,估计也是去上厕所的。”
听完这话,顾少锋思忖几秒,说:“行。许芳菲,我带你就近找个地儿,咱们争取十分钟之内就赶上来。”
许芳菲眼神里闪出感激的光,正要点头,郑西野又说话了。
郑西野:“你继续带队,我领她去。”
顾少锋大剌剌摆手:“不用不用。野哥,我陪着去就行了。队干部本来就管吃喝拉撒嘛。”
郑西野语气阴沉不善,道:“她一个姑娘家,你一大男人,陪着多不方便。”
顾少锋被这番奇葩言论怼得都懵逼了。他面露迷茫:“偶像,我是男人,可你也是啊。有什么区别?”
郑西野面无表情:“区别大了。”
顾少锋:“什么区别啊?”
郑西野气定神闲地鬼扯:“你有女朋友,我没有。你需要避嫌,我不需要。”
顾少锋一听这话,拍大腿,心想对啊!是这么个理!偶像如此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实在太让人感动了!
他感激不已,两拳合一起朝前一送,正色:“偶像,你果然够兄弟!好,你去吧。”
许靖:“……”6。
许芳菲:“……”呃。
一分钟后,许芳菲顶着颗红成番茄色的圆圆脑袋,跟在她家教导员身后悄然离队。
野外拉练模拟行军,打仗的时候,作战环境大部分都是像云冠山这样的荒山野岭,当然没有卫生间供人使用。因此,在过程中学员如果出现了内急的情况,就只能找个隐蔽的丛林解决。
天晓得,许芳菲此刻真的是羞窘欲绝。
如果不是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郑西野带她脱离队伍的。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
丢脸。
实在是太丢脸了。
许芳菲心中的泪已经流成了西湖的水,心如死灰跟在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身后。行出数米后,背后的拉练长队已经十分模糊。
山间树木苍郁,四处都是鸟叫和虫鸣。
郑西野寻到一棵参天古树,对面红耳赤的少女留下一句“就这吧”后便退开几米,背转身,不去看她。
没一会儿,两人便沿着原路继续追赶大部队。
山林间没有路,四处都是蚊虫鼠蚁,各队干部已经提前给学员们发放了驱虫水,虽然不能让新兵们完全避免蚊虫叮咬,但平时徒步整个队伍人数庞大,空气中驱虫水的浓度高,大家虽然也有中招被咬伤的,但都是极少数。
然而,此时脱离开队友,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瞬间成为了蚊子们的大餐。
几步路的距离,许芳菲胳膊上就被叮出了两个小包。
她又痒又难受,时不时就撩开袖子挠两下,咬牙忍耐着,继续前行,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低垂的视野里忽然映入一小簇鲜艳的小花,粉紫色的花朵,翠绿色的叶子,数朵合聚成一束,捏在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之间。
许芳菲微怔,惊讶地抬起头:“教导员,这是……”
郑西野垂着眸,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柔声说:“拿着。”
愕然只在一息之间,许芳菲两颊温度往上升,迟疑半秒,终是伸出双手接过了这束小花,对他说:“谢谢。”
郑西野回转身,继续往前走。
许芳菲捧着粉紫小花跟在他后面,两腮的颜色竟比怀里的花朵还艳丽。她沉吟了会儿,忍不住小声问:“教导员,这是你刚才摘的吗?”
郑西野:“嗯。”
许芳菲脸更红了,羞赧地支吾:“这种情况,你怎么还想着要送我花呀?”
话音落地,郑西野身形明显滞了下。片刻,他回转身来看向她,低声,一字一句地道:“听清了。”
许芳菲茫然地眨眨眼睛:“唔?”
郑西野说:“这种花叫香叶天竺葵,香味清淡宜人,最重要的是,它驱蚊有奇效。我看你被蚊子咬了,找了半天才发现这么几株,摘来帮你驱蚊。而且现在是大白天,今天的拉练任务还没结束,咱们正在追赶队伍。”
许芳菲:“……”
他说完又挑挑眉,直勾勾盯着她,眸光带出几分玩味,问:“这位崽崽小同志,请问你这脑袋瓜里,此时此刻在期待什么呢。”
许芳菲:“…………”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