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听到男人声音的一瞬间, 宁唯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
视线移到屏幕上,呼吸停顿片刻。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
她的微信号是自己改的英文数字, 和手机号没什么联系。
要是程晏给她打语音通话,她也不会这么惊诧。
“老肖有你的名片, 之前在我面前晃着嘚瑟,我就记下来了。”男人应着,低低地笑一声。
嘚瑟?
宁唯不明白肖伟岸为什么要和程晏嘚瑟。
视线随着身体移到窗户边, 往下一看。
车道旁,身形高挺的男人站在深夜的寒风中,树影晃动,伴着一盏昏暗的灯,静静地立在那儿。
程晏在等她。
宁唯顾不上管这么多,心底涌上来的兴奋情绪和今晚的激动混在一起, 像是在碳酸饮料里加入了曼妥思, 嘭的一下冒出无数细密的气泡。
没有问他为什么, 更没有问他怎么会来这里。
宁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立刻,下楼,见他。
把碗搁在桌面上,宁唯在睡裤上擦了擦掌心的细汗,呼吸有些颤抖:
“你稍等一下, 我换件衣服。”
“嗯。”
-
四月底的深夜, 风撩起男人的衣角, 程晏懒散地倚着车门, 垂眸,看向地上被拉长的影子。
听到宁唯的脚步声,抬头。
眉眼凌厉, 下颌线随他的动作愈发清晰。
男人就这么似笑非笑望着她,直到宁唯被他盯得脸颊发烫,脚步越来越慢。
“我,很奇怪吗?”她红着脸小声询问。
程晏穿黑色T恤,于是宁唯翻箱倒柜也找出一条黑色半袖,针织面料,掐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配上高马尾和牛仔裤,整个人轻盈而灵动。
程晏的眸色幽深。他的喉结滚了滚,拉开车门,勾起唇角回她:
“很漂亮。”
程晏开车很稳,调转车头打方向盘时,手背上的青筋浮起,冷白的肤色,骨节分明的指节还泛着粉。
宁唯在某音刷到过“手控博主”。
即便是他们加了滤镜的手,也不如程晏。
紫色氛围灯映在眼底,她坐在车里,还有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
以前上学时,她和程晏一起吃饭,都是以同学的身份,顶多算是他兄弟的女朋友的朋友。
曾经拐着七八道弯儿才能跟他有一点交集。
现在居然和他成为了名义上的情侣。
不对……
是即将成为名义上的情侣,现在应该,还算不上吧?
车里的空气味道很好闻。
除了香薰的气息,还混着程晏身上独有的青柠味,清新的,微微发涩的。
宁唯的脸蒸得滚烫,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上。
启动后,程晏的车里正在放《晴天》,周杰伦独特的嗓音在耳畔360°立体式环绕,勾起她记忆中的那张网。
有一个瞬间,仿佛回到了二零一几年的夏天。
炎热、躁动,潮湿黏腻的空气里,少女的心事埋藏在高大的法桐树下,不断生根发芽。
“想吃什么?”程晏随口一问,边开车边和她介绍目前能吃到的饭店。
“你家这条街有面馆,不过应该快打烊了。”
“要是想吃炒菜,我们得去崇宁区,那边有特警训练基地,店铺关门也晚。”
“中心广场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海底捞。”
“对了,你母校门口那家馄饨馆关门也晚,可以吃。”
宁唯望着他利落的侧脸,安静听他讲完这些,扑哧一笑:“你比我都了解。”
她大学是在淮河上的,但一毕业就去了北城工作。
此后除非出差,都没回来过。
程晏则和她完全相反,大学在北城上,毕业就来了淮河工作。
淮河虽然是他们省经济发展最好的国际化城市,却也比不上首都。
也不知道,他这样顶尖优秀的人才,为什么没有留在北城。
男人沉笑了一声,目视前方:“毕竟你离开四年了,这些年淮河确实有不少改变。”
宁唯原本还紧张的心情,在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逐渐放松下来。
“那我们吃馄饨吧,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去那儿吃。”
路上有执勤警察在查酒驾,宁唯猛地想起他们今晚去过酒吧,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
“程晏……”
她的呼唤声有些发颤,软软的,像是雪花轻盈落在他的心尖。
男人车速放慢,轻笑一声,锋利的喉结顺着灯光上下滚动,声音沉沉缓缓:
“你担心我?”
当然担心!早知道叫个代驾也不该让你酒后开车啊大哥。
宁唯急得脸红扑扑的,一双小鹿眼儿闪着滢光,就差让他赶紧变道调头跑了。
程晏扯起唇角笑得痞气。
“别怕。”
“我没喝酒。”他温声安抚她。
宁唯一愣,僵直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也悄悄舒了一口气。
程晏也没想到,她会毫无防备地信任他。
就算是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爹,也没有像她这样,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话,连一丝怀疑都没有。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收拢,敛去笑容,声音有些低沉:
“你这么相信我?”
“是啊,”宁唯干脆地回答,
“你又不骗人。”
交警拦住他们,很有礼貌地敬礼,而后让他吹气测量酒精浓度。
顺利通行。
程晏一脚油门踩到底,像是夜色中的幽灵。
宁唯被路边急速倒退的霓虹灯晃得眼睛有些花,她垂眸小声嘀咕:“我没想到,你居然没喝酒。”
“那你去酒吧有什么意思嘛?”
她听到程晏低低的笑声,很轻的哼笑,转瞬即逝。
直到停在路边,男人熄了火,转头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有光亮:
“你在就有意思。”
“?!”
这话缱绻绕在耳畔,竟显得有几分暧昧。
宁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有些紧张。
和帅哥对视是享受,也是煎熬。
她不敢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脑子里浮现出“我没化妆”“我这个表情是不是有点傻”之类的猜测,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
她哈哈干笑两声,右手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想要下车。
豪车的车门除了把手,还有调整座椅的按钮,宁唯茫然地寻找着,勾动了两下,却没能将门打开。
越紧张,就越打不开。
宁唯能看到自己颤抖的手,也能感受到热浪翻滚的脸颊。
男人解开安全带,修长的手臂横亘在她眼前:
“我来吧。”
宁唯下意识地转过头,手却没来得及收回。
程晏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
挺翘的鼻尖擦过他耳廓,温温凉凉的触感。她近距离看到他深邃的眉眼,浓长的睫毛,以及堪称整容模板的优越鼻梁。
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气,很轻很淡,却又沁人心脾。
宁唯的呼吸有些急促。
男人的大掌覆在她纤细的手背上,没有接触,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手指在她指尖周围,轻扣把手,只用片刻就打开了车门。
他坐直身体,并没有在她面前逗留太久。
不经意的触碰才更让人心神荡漾。
宁唯倏然想起高一下学期,那时她和转校的他刚成为同学。
程晏刚开始的成绩并不突出。
即使是体校的年级第一,在三中也只能是中上游。
按成绩选座时,他气定神闲坐在坐在最后一排,完全没有其他同学勇夺前排宝座的劲儿。
但他大喇喇地坐那儿,什么都不用干,也惹眼得很。
长得帅,个子高,篮球打得好,家世好,学习成绩也过得去。
这些buff叠加在一起,
宁唯是文艺委员,期中考试后的一次音乐课,老师告诉她音乐教室的设备在整修,这节课要用前后黑板,让她提前画好音符。
宁唯只好在大课间画。
大课间班里没多少同学,静悄悄的。
宁唯在后排黑板画音符的时候,眼神偶尔会瞟向趴在桌上睡觉的程晏。
他高大而清瘦,后颈的棘突明显,抬起头来时,漫不经心的神态总会带给别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现在侧着脸睡觉,闭着眼,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倒显得乖了很多。
她贪心,看了一次就想看第二次。
坐在前排上课时,她只能借着老师点名的机会,顺便扫一眼后排的他。
现在难得有机会能明目张胆看他,又不会被别人注意。
宁唯每看一眼,心跳就会加速几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他的碎发耀眼,浓密睫毛落下阴影,侧脸轮廓清晰而硬朗。
穿着校服也好看,跟班上其他男生像是不在同一个次元。
直到她将最后一个音符画完,小心翼翼垂眸再次看向右后方的他。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懒洋洋撑着后脑,有些睡眼惺忪地看她黑板上画的音符。
狭长的眸子漆黑,和她对视时,染着零星笑意。
宁唯呼吸顿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手里的粉笔盒“啪嗒”掉在地上。
她心慌意乱蹲下来想要捡散落的彩色粉笔。
身侧的少年撑开腿,俯身,修长如玉的冷白色手指握住一些,不言不语,却很自然地帮她捡着粉笔。
宁唯的心跳得更快,可她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
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她猛地缩回手,惊慌瞪圆了眼眸,连忙道歉。
温热柔软的触感消失,程晏好笑地抬眼,眸子渐深:
“你怕什么。”
-
宁唯一直都觉得她和程晏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众星捧月围着。
但她,只是放在人海里会被淹没的普通人。
长得还行,成绩还行,性格还行,能力还行。
没有任何优秀的地方,也没有过于明显的缺陷。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换作十年前的她,是再也想不到,自己能够被他像对待女朋友一样,这样细心地陪吃陪喝。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宁唯才发现他也要了一碗,还有清口的腌萝卜。
“你也没吃晚饭吗?”
“吃过了,但两个人一起,吃饭香,”男人很自然地回答,顺手将磨好的一次性筷子搁在她碗上,
“这样你能多吃点。”
高中时,他们几个一起聚餐,宁唯不小心被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扎了手。
自此以后,程晏就不动声色地将筷子磨好,搁在她面前。
那时的宁唯被他的绅士和贴心折服。
却没想到,他现在依旧保留着这个习惯。
她鼻尖有些发酸,哽咽着温声开口:“谢谢你,程晏。”
爸妈都是马大哈的性格,很少注重细节。像这样细心照顾她的,也就只有很早去世的爷爷了。
男人挑眉哼笑,一脸的桀骜不驯:
“跟你男朋友客气什么。”
宁唯刚用勺舀了一口汤,闻言被烫得红了脸,有些磕绊地问:
“咳咳,我们现在,已经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不是五一假期才算情侣吗?
他愿意现在就当义工?那要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得给点辛苦费啊。
程晏低笑一声,撩起眼皮懒散看她:“不然呢。”
“宁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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