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气质, 本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如今这两串肥鱼挂在轮椅上……
怎么看怎么违和,怎么看怎么滑稽。
黎浔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堵在门口上下打量他, 表情似笑非笑:“公子大晚上的不睡觉, 这是哪里去了?”
骆长霖道:“夜里你们太吵了, 睡不着, 就趁夜出去走了走。”
语气依旧淡泊,疏离,一本正经。
昨夜的事确实挺折腾的,严格算下来也确实是自己这边理亏。
黎浔盯着他又看了两眼, 他这个样子自己肯定是没办法过门槛进来的……
黎浔一晚上没睡,又累又困,脑子的反应都慢了两拍,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那个亲随居然没在,是他一个人回来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 虽然话不点破,可昨夜那件事也都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
她于是挑了挑眉:“公子的书童这会儿还且睡着呢,需要叫他起来吗?或者我叫个人过来帮您一把?”
骆长霖显然是不适应陌生人近身的, 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替我将九琼叫下来吧。”
重生回来之后, 因为发现了一些骆雪的心机,黎浔本来就对她不喜了, 而昨夜她本来也不确定骆雪会不会横插一杠子也趁火打劫的来对她下手, 结果骆雪却真没叫她失望,竟就是叫她给试出来了……
虽然骆长霖没给妹妹打下手,可黎浔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好。
她不会亲自去给对方跑腿,就只抱胸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侧目给一个侍卫递了眼色。
侍卫上楼去拍门,砰砰砰的拍了七八下,那声音可谓打雷一般了,可那屋里却毫无反应。回头看了眼楼下大门口的骆长霖,见对方还神态自若稳稳地坐在那里等着,就只能推开了房门进去,直接将小书童九琼从床上拽起来了。
跟他道明了原因,书童才赶忙道谢,揉着眼睛飞快的下楼来了。
九琼依旧是扶了骆长霖起身,等他自己迈过了门槛,让他扶着门框站立,才把轮椅搬了进来。
“都是鱼腥味,小的去后院给公子清理一下,您先找个凳子坐吧?”九琼服侍人也很周到,走过去先搬了条凳子过来把骆长霖安排坐下,又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汗。
骆长霖道:“顺便把鱼做了吧。”
“好。”九琼点点头,安置好他就推着轮椅去了后院,把轮椅冲洗干净就晾晒在后院,后又拎着两串肥鱼进了厨房。
这么来回一忙活,太阳就慢慢升起来了。
骆长霖脊背笔直,双手搁在膝上,表情认真的在看日出。
这个姿势像极了初上学堂的孩童,严谨又认真,还挺有意思的。
黎浔也没挪地方,就靠着门边的柱子闭目养精神。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各自这么耗着。
战风带人把楼上和后院被火油浇了的门窗都冲洗收拾干净了。
纵然这客栈掌柜是不得已,可既然下了黑手了,也就足以叫他们记上一笔,无论是黎浔还是战风都不会无聊到会好心给对方收拾屋子,可是这火油也是危险之物,若是不弄干净了,后面谁不小心弄个火星就有可能造成大祸,总是要避免连累后面会来投宿的无辜之人。
她只叫人清理了火油,此时这客栈的大堂里还横着七八具悍匪的尸体,就在黎浔站着的地方左边四五步开外的地方。
她一个看着才刚及笄的小姑娘,对这样的场景居然还无惧意,也是挺新奇的。
骆长霖忍不住稍稍侧目看过来一眼。
不过他的为人本就冷淡,也没主动搭讪,可这时候厨房里烤鱼的香气就弥漫了开来,很快就完全盖过了火油味和隐约的血腥味。
战风忙完从后院走过来复命,还忍不住回头瞧了两眼厨房:“主子,客栈掌柜和那几个伙计醒过来了,要提他们过来说话吗?”
黎浔睁开眼。
她昨天晚饭就没吃,此时被这烤鱼的香气刺激的就直想骂娘,也忍不住瞟了眼厨房,慢声道:“不用了,你交代他们就好。不过那群悍匪里面是有两个领头的是吧?提出来,想办法给我弄回京城去,留着以后可能有用。”
她做这些安排没避着骆长霖,骆长霖还是很有点意外的,又侧目瞄了她一眼。
战风颔首领命,后又很不情愿的说道:“那属下叫人弄点吃的来了吧,先垫一垫,好上路。”
黎浔闻着厨房里飘来的味道,再想想战风这群糙汉的伙食水平就头皮发紧,怨念道:“算了,路上随便吃点干粮吧,是非之地,还是早点走的好。”
战风也觉得就着这屋子里的味道他也很难吃糠咽菜,立刻就点头首肯,又下去安排准备启程了。
黎浔没把自己可能怀了身孕的事告诉他,而战风虽然对她言听计从当祖宗供着也到底是粗心,一路上只管着照顾,该吃饭的时候给饭吃,该安排住宿的时候给她挑最好的环境,这就是做到极致了,至于她哪天饭菜不合胃口吃得少些,就不是很在意了,主要是想在意他也没办法啊,这祖宗不想吃,他是能哄着吃还是逼着吃?
亲近不得,更打骂不得……
所以,算了,反正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去边城他就不算失职。
黎浔身上懒洋洋的不是很想动,依旧靠在那柱子上,过了一会儿九琼就陆陆续续的把烤好的鱼端上来了,他居然不嫌烦,把鱼烤的外焦里嫩看一眼就觉酥脆不说,居然还给调了六七种不同的作料,做了不同的口味。
黎浔看在眼里,就更想骂娘了,直起身子刚要出去,骆长霖却突然转头看向她:“这位姑娘贵姓?如何称呼?”
他救走了昨夜的刺客,黎浔可不信他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家同宿在同一家客栈里一整夜,他不问姓名,现在却装模作样的问起来了?
黎浔知道他目的必不单纯,所以就只表情冷淡的看着他,并不接茬。
骆长霖也不觉尴尬,依旧是一副清雅又疏离的模样淡淡的道:“在下表字纪淮,我那个赶车和做护卫的随从昨夜遇到急事赶着去办了,我的行动又不很方便,单带着九琼一个人无法赶路,想搭姑娘的一个便利,可否行个方便带上我们主仆二人同行?”
他这人也算坦诚,不想直接表露真实姓名和身份,就明明白白的报了个字出来。
可是他要同行的这个要求……
就冲着自己和她亲妹妹的那个关系,他这个近乎套得就很不合情理。
黎浔眸中慢慢染上一点笑意,饶有兴致的与他对视:“公子都不问问我要去哪里就要搭我们的便利?万一我们不顺路呢?”
骆长霖依旧是从容淡漠的样子:“在下常年在外游历,就是随性而为,四下里看看风土人情饱览大好河山,路线随意,去哪里都好。我就只跟你们一段,等我那随从办完了事情回来,我们就可以单独上路了。”
这个人,死皮赖脸起来的功夫和姬珩也是不妨多让的,只是气质条件使然,他还能将这个软磨硬泡的不情之请做得很是优雅得体……
说着,环视一眼这间糟乱的客栈,又道:“其实我原也是可以在此多留几日的,可如今的这个情况……这里又刚出了人命,嫌晦气了。再者稍后等店家报了官,官府少不得要过来封店盘查的,本也是与在下无关的事,在下也确实不想为此出入衙门的。”
言下之意——
这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不能留下我来兜着……
黎浔理亏是理亏,可谁叫他是骆雪的哥哥呢?她相对的反而很坦然,依旧是不松口。
“公子,都弄好了,您先用饭,小的去厨房收拾一下炊具。”这时候九琼已经把最后一条烤鱼端上来了,大概是怕骆长霖吃不饱,还顺带着烤了一些饼子馒头,同样也是色泽诱人,香味扑鼻的。
“去吧。”骆长霖颔首,再重新转头看向黎浔时就仍是表情认真一本正经的道:“我家的仆从做饭很好吃。”
黎浔:……
黎浔不接茬,他还接着往下说:“我们主仆二人也不会白占姑娘的便宜,你带我们一程,路上的伙食我们全包了。”
口腹之欲,是人的基本需求,不带这么利诱的……
黎浔不待见他们兄妹,咬着牙还是想拒绝,奈何她那肚子没骨气,当即就咕咕的逼着她妥协了。
战风等人也很高兴,留了四条鱼和一点烤饼子在黎浔和骆长霖那桌,然后几个大汉蜂拥而上将剩下的东西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觉得光吃鱼怕是不抗饿,又拿了些干粮过来,总归是这一顿把昨晚那顿也一块儿结结实实的补了回来。
饭后,战风留了一个侍卫把那群悍匪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单独提出来带走了,又把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放了,他自己带着另外六个人护卫着五辆马车上路了。
所谓吃人的嘴软,几人就很殷勤的帮着骆长霖搬行李。
黎浔于是就有些心安理得起来——
嘿,远在边城的那位殿下您看啊,吃里扒外的可不只我一个,您养出来的手下个顶个可全都是这一个德行,这件事将来秋后算账你就不要怪我了吧?!
而且也不是我嘴馋,主要是你儿子他饿啊……总得有人给你养不是……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人——
阿嚏!
嗯,天凉了,本王得多加件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今天还是三更,第二更在傍晚六七点那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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