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惊恐万状,两下就被撞得失去了意识,被侍卫抓住脚腕拖走。
楚婳脸色微变,手指却被姚氏摁住。
姚氏盯着秋菊的方向看了片刻,认出那侍从的大概方向,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顿时露出几分冷色。
“淑妃娘娘果真好大的威风,皇宫之中本就有慎刑司惩罚不守宫规的宫女,她却叫人把人赶到这路上闹开,”姚氏不知是觉得她蠢,还是她疯,竟嗤笑一句,“狗急跳墙了吗?”
楚婳下意识看向夜璃渊,再怎么说,那都是他的母亲。
然而夜璃渊却只是直直盯着自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方才那一幕也似过眼烟云般,没有丝毫入目。
对上那双深邃带着压力的目光,楚婳心下恻恻,不知为何竟然在那双眼睛里品味出几分哀怨,索性低下头不出声。
夜璃渊欲言又止,却对上姚氏犀利的眼,登时,那日堂中悲愤怨恨的武安侯再度浮出记忆,让他哑口无言。
仿佛他说什么,都是一种罪孽。
仿佛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夜璃晟心情失落,见他们相对无言,也只好打起精神笑着上前,“没想到武安侯夫人跟楚小姐今日也入宫来,让本王猜一猜,莫非是来见太后
的?”
楚婳入宫只为一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从前她每次入宫,理由也是屈指可数。
姚氏态度冷漠,“庆王殿下说的是。”
庆王是个能自来熟的,玉簪下的面容依旧风流俊美,自然不会觉得落了面子,立刻跟道:“刚好,我跟四皇兄也要去慈安宫,不如一起顺路?”
姚氏皱眉,楚婳跟夜璃渊才刚和离,两人就一同去慈安宫,传出去像什么话?
她条件反射地就要拒绝,幸好楚婳记挂太后,不想耽搁时间,打断了她的话,“娘亲,太后娘娘肯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姚氏也不是个心肠冷硬的人,皱了皱眉也就答应了,只是那目光仍旧防着夜璃渊靠近,“那好,婳婳你跟庆王殿下先走,娘亲同端王殿下有几句话想说。”
夜璃晟有些尴尬,仙鹤衔云的大氅随着他的动作摆动,“既然都一起来了,不如一起过去,有什么话,到了慈安宫再说不迟吧?”
“庆王殿下若是不愿意跟小女同路,小女也不勉强。”姚氏又道。
她那严防死守的模样,让夜璃渊心口又是一沉,仿佛被看不见的枷锁束缚着,喘不上气。
“五弟,带楚神医先去慈安宫吧,”
夜璃渊将视线从楚婳身上移开,狭长的眼尾拖出几分无奈,“去吧。”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夜璃晟只得点头,跟楚婳先行去往慈安宫。
夜璃渊身着玄青长袍,大阔袖双层领,人看着精神气朗而伟岸高大,深邃的眉眼里透着几分令人不敢亵渎的尊贵。
“夜璃渊莽撞,不知侯夫人有何事指教?”
而姚氏施施然行礼,福了福身,“王爷客气了,臣妇不敢有何指教,只是想请王爷今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夜璃渊一时未听明白,微白的面上露出疑惑,“这种事情?”
“王爷跟小女已经和离,从此以后便该无任何牵扯。王爷乃是人中龙凤,何等尊贵,有意端王妃之位的人趋之若鹜,该将目光放远才是。”姚氏声音冷淡,语调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冰冷。
夜璃渊这下子听明白了。
姚氏以为他是故意守在这里,好等着楚婳上门,守株待兔的,所以在警告他。
他解释道:“夫人误会了,本王今日是入宫拜见父皇,顺道过来探望太后的。”
“希望如此,”姚氏目光如镜,照出夜璃渊忧郁俊美的面容,“臣妇听闻王爷纵横沙场杀伐果断,进退攻守干脆罗,相信王爷
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既然是一起去探望太后的,那就走吧,王爷请。”
夜璃渊脸色阴沉,姚氏分明就没有相信自己的话,而且还觉得他是敢做不敢当。
姚氏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显然已经认定了夜璃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好了要远离楚婳,可这次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出现了。
打的什么主意?
夜璃渊有口难言,同时豁然发现,很久之前,楚婳的种种举动也曾被他如此误会过……她从不知道被误会原来是这么难受。
楚婳跟夜璃晟先走了一段距离,但直至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两人才终于开口说话。
“和离了,开心吗?”夜璃晟问她。
那双有些疲惫的眼里并没有丝毫恶意,楚婳心思敏感,但也不至于对同患难的人报以冷漠,闻言一笑。
“仿佛解除了一层厚重的负担,可以开始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我想,我是开心的。”
夜璃晟有些惊讶,“你……就没有丝毫留念吗?”
昨日夜璃渊上门,楚婳竟然避而不见,此事已经传遍京城,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时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们乐于看见上位者德行有亏,更以见证他们坠入尘埃而亢奋。
楚婳扪心自问,若
说不留念是假的,她心里对夜璃渊还是有意的,顾宜真的事情随着时间淡化,她心里那点对这个世界的恐惧也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望着那金碧辉煌的太极殿,“这太极宫雕梁画栋,然而庆王殿下仍旧行走于秦楼楚馆之间,殿下对太极宫留念吗?”
不,一点也不。
夜璃晟厌恶极了这宫里的争权夺利,为了权利,他最喜欢的女子被培养成杀手,冰冷虚伪。
夜璃晟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终于放下一桩心愿,便是有所留念,也改变不了结局。”
“所以,何必一定要留念过去?”楚婳朗笑,神色温柔,“人生很短,数十百年。人生很长,我们最多也才过了三分之一。为何不将目光放远一点,看看未来,听从缘分的指引,如果有缘,自会有再聚之时。”
她形色豁达,目光坦然,让夜璃晟一下子觉得夜璃渊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落了下乘。
他忍不住笑了笑,“你能这么想也是好事。”
“因为我是大夫,我看过了太多死亡。”楚婳认真道:“失去是人生的必经课题,如果每一次失去都要裹足不前,那我们只会不断后退,永远都不能前进。倒不如豁达一点……”
“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