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
熟悉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欢快活泼,反倒多了几分沉闷犹豫。
抬头一瞧,就见保成磨磨唧唧地磨蹭着往这边挪呢,那副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冷不丁就叫人回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情形。
一晃眼的功夫,当年圆咕隆咚的小肉团子都已经有些小小少年郎的风采了。
思绪一阵恍惚,林诗语的嘴角便高高翘了起来,冲他招招手。
胤礽顿时就脸色一松,加快脚步来到她的面前,小心摸摸她隆起的腹部,闷闷的也不说话。
“也听说了?”林诗语将他拉进怀里搂着,见他闷不吭声地点头,仍是一副颇为深沉的模样,就忍不住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瓜子,笑骂道:“小孩子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做什么呢?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他的母族和他的师傅那么铆足了劲儿想要将皇额娘拉下马究竟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这个太子清除所谓的障碍。
想到这儿,胤礽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脸埋在她的怀里很是郁闷地嘟囔道:“为何他们从来就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呢?偏就死心眼儿认定皇额娘对我居心叵测。”
“以己度人罢了。”林诗语淡淡一笑,“东坡先生与佛印的故事听过吧?正所谓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牛屎,所见皆为牛屎。”
“啪嗒”一声,胤小四手里的梳子直接掉在了地上断成了几节,一脸懵逼。
牛什么?我高贵优雅的额娘,你说牛什么?
“娘娘!”余嬷嬷一脸无奈道:“这些字眼可别再说了,会叫人笑话鄙夷的。”
“哪个敢笑话鄙夷皇额娘看我不揍他。”胤礽哼笑两声,奶凶奶凶的。
“……”呵,就知道甜言蜜语卖乖争宠。
不善言辞的胤小四暗暗磨起了自己那一口小乳牙,冷眼瞧着那腻歪得不行的两人一肚子酸水都咕咚咕咚翻腾起来了。
“汪!”
沉迷享受却突然惨遭冷落的小金子不乐意了,用自己的脑瓜子这么一顶……蹲在地上的小肉球一时不备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偏这傻狗还以为小主人跟它玩闹呢,热情地扑上去就是一顿“哧溜哧溜”狂舔,也不知是小主人的味道太好还是怎么的,那根粗壮的尾巴都摇成风火轮了。
越推它越来劲。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连大声呵斥都舍不得的资深狗奴胤小四只得选择乖乖躺平了,瞪着双死鱼眼怔怔地望着横梁,浑身上下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小四也太宠小金子了。”胤礽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着养狗的天天被自己的狗欺负的人呢。”
“他那是自个儿摔破了皮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狗多掉了几根毛就开始紧张兮兮地疑神疑鬼了,见天儿怀疑有人要谋害他的狗似的。”这就天真了不是?大金毛这种狗一年只掉两回毛,一回能掉半年啊,用得着别人来谋害吗?
狠心后娘笑盈盈地看着自家儿子被大肥狗欺负,丝毫没有想要去解救的意思,边看乐子边跟小太子磕牙,忽而就想起来了,“我说仿佛是忘了什么,今儿保清怎么不曾粘着你呢?你们两个不会是又闹别扭了吧?”
胤礽连连摇头,解释道:“才下学就被惠嫔的宫女请去了,仿佛是说惠嫔病了。”
原以为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头疼脑热,林诗语起先是一点儿也不曾放在心上,却谁想后续却往奇怪的地方发展开了。
连着好几天惠嫔也不见好转,整天就浑浑噩噩的瞧着人仿佛都有些犯糊涂了,真要说究竟是哪儿不舒服罢她自个儿还说不上来,换了好几个太医翻来覆去查了几遍也未能查出个根源,一个个整天愁容满面如临大敌似的。
听见这样的风声林诗语自然不免也生起了疑虑,原是想亲自去瞧瞧的,偏从儿子到身边的宫女嬷嬷死活拦着谁也不肯。
“额娘怀着身孕呢,本就是身子较弱的时候,怎么能去看病人?谁知道她得了什么怪病,万一沾染上可怎么办?”
“是啊娘娘,您虽然统率六宫,可您也不是太医又不会治病,看她做什么呢?多得是太医给她使唤,犯得着劳动娘娘大驾去瞧她吗?”
“娘娘……”
“行了行了你们别说了。”林诗语连忙打断了,揉揉耳朵咕哝道:“这不是好奇就想瞧瞧她究竟是怎么个糊涂法儿嘛。”
“娘娘,大阿哥求见。”
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别是惠嫔真出了什么事儿吧?
林诗语顿时脸色一正,忙叫人进来。
“皇额娘万福金安。”胤禔眉头紧锁,满脸皆是深深的忧虑焦急,说道:“皇额娘帮儿臣求求皇阿玛,叫萨满进来瞧瞧我额娘吧!”
“萨满?”林诗语愣住了,没记错的话,萨满仿佛是“跳大神”的?祈福?驱邪?
“皇额娘有所不知,我额娘极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病了,而是被一些脏东西给缠上了!”
“什么脏东西?难不成……”涟漪不禁打了个哆嗦,小脸儿白了白。
余嬷嬷也不大淡定了。
这深宫素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主子也好奴才也罢,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在这里,要说有点什么冤魂那真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有些地方的的确确就是会叫人莫名感到阴森森的,哪怕烈日炎炎之时都难掩那股子寒意,诡异得很,是以宫里私底下一直就有点不可说的传言在流传着。
胤禛皱起了眉,软乎乎的小胖脸满是严肃的气息,“大哥可不能胡言乱语,若是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又该罚你了。”
“我不曾胡言乱语!”胤禔急得都要跳脚了,连忙解释道:“这些日子来来去去那么多太医来瞧过了,一点儿毛病都不曾瞧出来,都说我额娘的身子健康得很,可偏偏我额娘的状况就是一日比一日严重,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没个精神不说,还时常会嘀嘀咕咕说些胡话……”
像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诸如此类神神叨叨的话,再结合她那摸不清缘由的“病症”一瞧,可不就活脱脱像是被缠上了吗?
听罢他口中的形容,主仆几个面面相觑,一时心里都不约而同犯起了嘀咕。
要说被缠上了,那指不定是惠嫔自个儿干的亏心事太多遭报应了吧?
然而紧接着胤禔的一番话却叫几人都惊着了。
“听延禧宫的奴才们说,温妃娘娘自打进宫以来每日都必定要跪在佛像前敲木鱼念佛,就连当时怀孕快生产了都不曾间断过,念的却并非是什么寻常经文,而是《往生咒》!”
“皇额娘,《往生咒》这东西历来只有超度亡灵时才会念的,温妃娘娘却数年如一日坚持念这东西,必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足以见得她的业障何其深重,我额娘一定是被她给连累了!”
“慎言!”林诗语柳眉微蹙,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声,道:“如今事实尚未明了,有些话可不能张口胡咧咧。”
“是……”
“大哥找过皇阿玛了?”胤禛不满道:“看大哥这模样就知道在皇阿玛那儿是吃了瘪回来的,既然如此你找我额娘又能有什么用?你这不是为难我额娘吗?”
胤禔的脑瓜子垂得更低了,满脸通红瓮声瓮气道:“我知晓求皇额娘帮忙太为难人了,可是……那是我亲额娘……”眼看太医一点用处都没有,除了往那方面去努力努力还能怎么样呢?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额娘就这么被折磨致死啊。
林诗语轻轻拍了拍自家儿子,叹息一声,“你先回去照顾你额娘罢,一会儿本宫问问太医情况,实在不成……皇上也不会当真就不管你额娘了。”
烦惠嫔是不假,可长子却也是他亲生的,康熙好歹总是要顾忌着一份父子之情,如今张口就拒了恐怕也事出有因呢,还是先弄清楚再说罢。
胤禔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得了这句话之后就狠狠松了口气,郑重道谢过后就匆匆离去了。
“去请惠嫔的主治太医来一趟。”又转头捏了把胖儿子的小脸儿嗔道:“跟你大哥说话委婉些,兄弟不比其他人,该是个什么道理他心中未必不懂,你又何苦非得当众戳穿了叫他下不来台呢。”
她也算是愈发摸透了,这小子仿佛从来就不会给人留面子,也就只会在她和康熙面前才能乖巧些罢了,其他人嘛,那就别做梦了,惹毛了他那是小嘴儿叭叭叭哪儿疼往哪儿刺,非得叫人面子里子都挂不住才痛快。
这性子实在是叫人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太容易得罪人了,其他人倒也罢了,好歹兄弟间也顾及些不是?
也不知到底是真听进去了还是糊弄人呢,总之这小子面上是挺乖觉的,说什么他应什么,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只恨不得连额头上都写上几个大字——我是乖宝宝。
叫人啼笑皆非又好气又无奈。
太医所言跟胤禔方才说的倒也差不离什么,病是指定没病,但浑浑噩噩尽说胡话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仅瞧那副模样的确不排除有中邪的嫌疑,否则也实在没法儿解释了。
林诗语摆摆手叫太医退了出去,揉着脑瓜子惊疑不定道:“这世上还真有什么脏东西?本宫活了这么些年也不曾见过呢。”倒是说到中邪还真就不一定了,她可没忘记这个世界还有那一僧一道、马道婆、警幻这些神神叨叨的存在呢,这也正是她这会儿犯嘀咕的缘由所在了,是当真拿不准。
这话音才刚落地,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康熙的声音,“有没有什么脏东西朕是不知道,不过她那病究竟是个什么门道儿朕倒是一清二楚。”
主仆几人纷纷行礼问安。
康熙淡淡叫了声起,就拉着林诗语的小手一屁股坐到了炕上,靴子一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歪着了,两只手还不忘捏着她的手把玩着,活脱脱跟个大爷似的。
“听皇上的意思这里头还有什么门道儿?皇上倒是别吊着人啊,哪有说一半留一半的。”
看她那急切的样子,康熙的嘴角就翘了起来,瞟了眼旁边碍眼的胖儿子,很是不客气地就开始撵人了,“大人说话小孩子就别听了,找你兄弟们玩儿去罢。”
“……”糊弄小孩儿呢?这副架势要不是想趁机对他额娘图谋不轨他就将头拧下来当球儿踢!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在皇阿玛面前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紧随其后,几个奴才也很乖觉地自行退下了,将整个空间都留给了帝妃二人。
林诗语就等啊等,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吭声,“皇上?”
大爷依旧不语,只微微撩起眼皮子,瞟了眼桌子上的葡萄。
……
行吧,谁叫人是大爷呢。
林诗语立时问弦歌知雅意,笑盈盈地拿起一颗葡萄亲自剥了皮,而后又亲自喂进他的嘴里,还得拿小碟子给人接葡萄籽儿,伺候得可别提多精心周到了。
这倒也罢了,倒是咸猪手安分些啊,这么大一肚子挺着,腰都粗好几圈儿了有什么好摸的?
“皇上……”劝你适可而止。
然而这位大爷并没有被人嫌弃的自觉,还以为她是等不及了呢,就清了清嗓子,说道:“温妃进宫都有几年的功夫了,一直也都没什么事儿,怎么偏就这会儿突然出事了?”
也是啊,真要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怎么偏好端端过了几年才来缠上呢?
“皇上这意思是说,惠嫔很可能是装的?”林诗语一脸讶异,仿佛纯无意似的,顺手就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剥的葡萄塞进了他的手里。
康熙就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低头剥起了葡萄皮,嘴里还说着呢,“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剥好的葡萄送进她的嘴里,果不其然下一瞬手里又出现了一颗。
“那她这么折腾是图什么啊?想害温妃?温妃难道当真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康熙摇摇头,又一颗才剥完的送进她嘴里,结果这女人不知何时又摸了一颗在手心里等着呢,偏脸上还一本正经的半点儿看不出,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纯良有多纯良,真是叫人都气笑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捣腾了,有这功夫自个儿都剥完了,也不嫌累得慌,不就是想叫朕也伺候伺候你吗?没见过你这样小心眼儿的,得了老老实实等着罢。”康熙认命地将碟子拉到了面前,认认真真剥葡萄皮,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一声幽幽长叹,“温妃那是替旁人赎罪呢。”
这下子林诗语是真愣住了。
仔细想来,打从温妃入宫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深居浅出日日吃斋念佛的活着,原还以为那是伪装的表象呢,没想到竟是为了赎罪?
为了谁?康熙又为何会这样叹息?
“惠嫔不知晓这其中的真实缘由,不过是想闹出来好叫朕误会温妃干了什么脏事罢了。”抬手将葡萄送到她的嘴边,哼笑道:“行了别瞎寻思了,说来这事儿还是你引起的呢。”
什么玩意儿?
林诗语一脸茫然,这跟她又有哪门子的关系?
却见康熙酸唧唧道:“就是因为你,后宫那几个女人都不乐意随朕前往木兰围场了……”
木兰围场可不是建来玩乐的,而是有着很重要的战略意义,其北控蒙古南拱京津,每年的行围狩猎实则就是一场军事演练,加强民族团结、巩固北部边防的同时达到控制蒙古、震慑沙俄的目的。
这样一场重要的政治活动自然少不得要带上高位嫔妃前往,至少得在那些蒙古各部的女人面前撑起来大清皇室的威严风范,得帮着帝王与她们结交拉拢感情……身上的担子也是绝不轻松的。
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林诗语了,偏好巧不巧挺起了大肚子,再往下一层佟芷兰这个贵妃也是一样的状况,再再往下可不就到妃位上了。
三个妃位娘娘中宜妃荣妃为了宫里这两个孕妇都拒绝随行要留下坐镇,只剩一个温妃撑场子,一旦温妃也……
“所以惠嫔坑温妃是想要在木兰围场之行独占鳌头?”也是,到那时身为皇长子生母的惠嫔可不就该冒头了?可问题是,这么急着跳脚想冒头究竟图什么?想要为儿子拉拢蒙古那边的支持?
林诗语是彻彻底底无语了。
想得很好,算计得也挺好,可惜费尽心机千算万算,奈何你摊上了一个精明的男人。
瞧瞧康熙这样子像是好糊弄的吗?别的倒也罢了,身为帝王对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总是格外敏感的,还敢在人脸上蹦跶?
况且康熙这会儿才正值壮年,身体好得没话说,这么着急蹦跶也太急切了吧?就不怕连着儿子一起坑死?
“就是个心比天高的蠢货。”康熙嗤笑道,满脸具是毫不遮掩的厌烦,“区区一个包衣出身的嫔她也配?到时候人家蒙古这个福晋那个公主贵女的往她面前一站她就该露怯了,朕是疯了才能叫她去撑起皇室的颜面,纵然温妃下去了……她也不动动她那猪脑子好好想想,这头一回的活动朕还能不带上太后?”
太皇太后已经死了,但跟蒙古科尔沁的关系却不能疏远,带上太后联络感情是必须的,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区区一个嫔冒头。
闲得发慌瞎折腾,就这脑子还上蹿下跳惦记这惦记那,蠢死拉倒吧。
面对这样一个蠢货他甚至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她配吗?
“唯一叫朕生恨的就是拿着保清出来当枪使!”一恼恨,手里的葡萄就活生生被捏爆了,恨恨往旁边碟子里一扔,捏起一颗又重新剥了起来,“保清待她这个额娘也算是够孝顺的了,为了她这所谓的病,从来不请假的孩子愣是好几天死活不肯去上学,没日没夜的守在床前侍疾,甚至敢为了她梗着脖子跟朕硬顶!可她呢?这个女人!”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分量压根儿闹不到康熙跟前去,所以得叫胤禔为她出头闹开,况且孩子说的话可信度也会更高些,若是换作其他人来攀扯温妃那可就未必了,第一反应难免就是怀疑。
想起胤禔在自己面前涨红了脸愧疚不安的模样,林诗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道:“保清是当真为她急得不行,如今可要拿她怎么办呢?怕是就算真请了萨满来她也未必就能‘好’起来。”除非温妃被搞下去了。
康熙却冷笑道:“不必管她,该好起来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好起来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眼看着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平静静的什么事儿也未曾发生,康熙就仿佛早已忘记惠嫔还“病”着似的,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甚至连太医都不叫去看了,任凭胤禔怎么磕头都不管用。
就在林诗语寻思着这场闹剧究竟该如何收场之际,冷不丁的惠嫔却突然就“好转”了,等到出发的前两日人都已经活蹦乱跳了。
“……”不知道惠嫔尴尬不尴尬,反正她已经开始尴尬了。
正当她忙着用脚趾抠出个紫禁城时,忽而旁边的胖儿子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她是不是不知自己的儿子有多聪明?”
大哥虽说性子豪爽直来直去的,可那不代表人家是个傻子啊,否则上辈子能跟太子斗了半辈子?皇长子的身份不过是次要的,真正凭的是那份聪明才智啊!
惠嫔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生的儿子有多聪明?
林诗语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这对母子说不准怕是要离心。
想到这儿,她突然隐隐约约才仿佛明白了过来,为何这些日子康熙表现得如此绝情如此冷漠,任凭胤禔都要急疯了也不给一句解释……不得不说,这可真真是个狠心的亲阿玛,也是个算计人心挑拨离间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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