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轻响。
饭桌一片安静。
季礼无声看沈言曦一眼, 快速思考自己该怎么做——
他不可能帮傅知易说话，她会生气，更不可能让她别管, 乔悦是她好朋友，让她袖手她更生气。
他沉默吧, 沉默好像也不对。
那到底要怎么办？
季礼和沈言曦在一起时间不短，季礼第一次因为别人的事情进退维谷。
季礼安静的同时, 沈言曦胸口起伏，气到不行。
虽然她给乔悦介绍对象的契机存在偶然性，但她是真的希望好朋友乔悦、在她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时候能够卖车卖房卖股票和她一起为《寻安》托底的乔悦能够得到幸福。
她本来觉得傅知易不错，衣冠楚楚像个人, 没想到, 是条狗！！
他什么时候和前女友纠缠不清？！又是什么时候求的婚？！
边求婚边纠缠？先求婚再纠缠？先纠缠再求婚？
不管哪种都让人窒息！！
但窒息归窒息，连坐老公是不对的。
沈言曦深呼吸, 把扔回季礼碗里的排骨夹回自己碗里，语气好不起来：“不好意思手滑了。”
不知道在对排骨说，还是对季礼。
季礼哪敢不接, 揣着小心脏道：“没关系。”
沈言曦面如古井：“嗯。”
季礼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沈言曦想控制脾气，季礼想安抚沈言曦。
两人各怀心思静默几秒。
“不行，”沈言曦还是忍不住，朝季礼伸出手，“手机。”
季礼快速摸出手机放到她手上：“怎么？”
沈言曦咬牙：“找傅知易算账。”
季礼斟酌：“其实。”
沈言曦听不进去：“客观来讲, 乔悦长得好看性格好吧？”
季礼默。
没你好。
沈言曦：“工作出色赚得多吧？”
季礼再默。
没你出色。
沈言曦：“学历高能力强很有个人魅力前途无限吧？”
季礼还是默。
没你有魅力。
沈言曦是真的想不明白：“傅知易有乔悦这么好的女朋友, 怎么还会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是想享齐人之福还是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
季礼替沈言曦拍背顺气：“可能有误会。”
沈言曦“啪”又一下手机拍桌上，反问：“嘴长来只是吃饭的吗？不会说话吗？有误会不能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一个飞的说清楚吗？我以为乔悦最近冷群是因为项目开机，这么一想，可能是傅知易让她自闭！”
沈言曦头顶窜着熊熊怒气。
季礼在心里把傅知易骂得翻来覆去。
沈言曦边气边找通讯录：“人在哪？”
季礼尽量降低存在感地帮沈言曦找到傅知易的通讯主页：“这里。”
沈言曦要把手机戳穿一样拨过去！
她希望傅知易给自己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不，希望傅知易给乔悦解释清楚。
季礼则希望小姑娘赶紧消气，家庭氛围重回安定。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
沈言曦问季礼：“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礼：“今天在华视开会，李总监八卦的，说傅知易喝醉了酒，自己在酒桌上哭着说的。”
沈言曦戴着乔悦闺蜜滤镜更不满了：“所以傅知易不做人酒量还不行？酒量不行的话问题就更大了。”
沈言曦一大通逻辑制裁还没开始。
季礼：“千杯不倒。”
沈言曦戛然：“……”
季礼站在她的角度：“乔悦没有告诉你和唐素会不会有她自己的考虑？比起你去找傅知易算账，可能问问乔悦更好？”
霎时间，沈言曦理智归位。
对，乔悦没告诉她应该是有所考虑。
可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沈言曦容易冲动，冲动之下容易做出不是最优的选择。
只是以前她得自己兜着，现在傅知易一声“季总”传来，沈言曦皱眉撇嘴满是嫌弃直接把手机扔给季礼。
季礼忙不迭帮老婆兜底，正了神色对傅知易道：“jnsq3收购预案递交时间是？”
傅知易在手机那头：“下个月20号。”
季礼“嗯”一声：“提前到10号。”
对面沉默几秒：“好的，季总。”
季礼挂了电话。
傅知易家中。
傅知易不知横祸从何而来，所幸10号也在他能力范围内。
而翡翠园内。
季礼对待“渣男”的态度明显取悦了沈言曦。
她道：“谢谢老公。”
季礼颔首：“老婆不客气。”
季礼又补充了一些细节，沈言曦心情更和缓些，她拨了乔悦电话，对方很快接起。
乔悦笑在嘈杂的噪声中：“哟，沈老师，终于想起你落难的闺蜜了？”
沈言曦道：“我发布会完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好吗。”
乔悦去了个偏僻的角落，声音清楚了些：“我谢谢你啊，”揶揄一句，“你这几天还好吗，唐素姐姐还好吗，我是真的忙，微信一堆信息没回，更别说水群。”
沈言曦：“我很好，唐素姐姐也很好，季礼给我说了傅知易和你的事情。”
乔悦“呵”了一声，情绪不明。
沈言曦担心她：“所以傅知易为什么和前女友纠缠？求婚又是什么情况？”
手机那头的乔悦没有回音。
在乔悦心里，沈言曦是最亲近的人，所以她没觉得不能给沈言曦说，只是她现在心情乱，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道：“没误会，话都说清楚了，就一个坎，我心里过不去。”
沈言曦了解乔悦藏事的性格，忍道：“不开心就休息一阵吧。”
乔悦：“也没有那么不开心，看吧，熬吧，”乔悦道，“熬得过这个坎就和好，熬不过就彻底分开。”
沈言曦问：“你觉得你能熬过吗？”
乔悦：“我想熬过。”
沈言曦：“如果是原则问题就不能心软。”
乔悦：“我知道。”
乔悦想到什么，提醒道：“你别去找他啊，我不告诉你和唐素就是怕你憋不住去找他，”乔悦说，“他态度很好，他有他的立场，客观层面来看他没欺负我，你和唐素站在我这边，就算鸡蛋里挑骨头也得说他不对，你老公还是他老板，我不想让感情掺杂其他因素。”
沈言曦道：“我明白，我没找。”
乔悦笑：“那我就放心了。”
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就很神奇。
比如沈言曦和季礼闹来闹去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比如乔悦和傅知易顺风顺水，就在乔悦都等不及想向傅知易求婚时，傅知易搞出了这样的事情。
就……说不清。
沈言曦告诉乔悦无论如何自己都在，她可以随时给自己打电话。
乔悦告诉沈言曦，她是难过的，毕竟傅知易是她的第一次爱情，傅知易也不算太差。
沈言曦安抚乔悦道别急，时间可以治愈。
乔悦告诉沈言曦，治愈她的不是时间，是钱。
沈言曦笑着问乔悦新项目进展是否顺利。
乔悦吐槽新项目女一是个垃圾作精。
沈言曦问怎么了。
乔悦道，自己一个总制片都亲自下场守大夜了对方心里还没点逼数，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脑热一会儿台词背不下来一会儿嫌弃搭戏的男演员衣服不干净。
沈言曦听到前半部分很有自知之明：“我偶尔也挺作。”
“你哪作了，”乔悦护短道，“你也就在季总面前为所欲为一点，季总不在大家啥条件你啥条件，而且你还能熬大夜，上戏认认真真，要有人滚戏，你指定第一个站出来战斗机。”
沈言曦：“我讨厌在其位不谋其事。”
“就是啊，”乔悦难得和人倾诉，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这些天的郁闷都吐了出来，“真的，我算是发现了，像你，像郁景，哪怕陶然，都他妈越有天分越努力，生怕败了一丁点灵气，那些半吊子水平，哦，没水平纯面瘫脸，作妖作得和什么一样，真的恶心。”
沈言曦好笑：“你消消气。”
乔悦说反话：“我气什么啊，我不气，”乔悦道，“人是投资商钦点的，除了她全员好演技，”乔悦说，“她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我就能让跟组编剧把她戏份从女一砍到女十一，我气什么气，气到自己不划算。”
沈言曦：“是这个道理。”
两人又聊了会，说到《她杀》今晚的首播上去。
乔悦让沈言曦爆了给自己发巨大的红包，沈言曦笑着应。
沈言曦让乔悦有事给自己打电话，乔悦顿了顿，笑着回了一个字。
“好。”
沈言曦和乔悦打完电话，心态彻底平和下来。
她碰了碰鼻子，心情平和地表扬某人：“你想得很周到。”
季礼神态谦虚：“想你所想。”
“不过，”沈言曦又想到什么，把腿盘到凳子上，“乔悦心里明显有傅知易，你说傅知易心里有没有乔悦？”
季礼肯定地：“有。”
沈言曦：“你怎么知道？”
季礼道：“傅知易之前就告诉我要请一段时间长假，但不知道具体时间，今天下午给了我具体时间，整整四十天，说要去挽回爱情，”季礼回忆，“当时，他手机屏保是乔悦，表情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季礼本来以为自己说到这，这件事就算略过。
没想到小姑娘清声道：“你学学。”
季礼小心：“做错事情的是他不是我？”
沈言曦义正言辞：“渣男的难受是正义之士的开心源泉。”
季礼：“好的。”
为了老婆的开心！
季礼没上过表演课，下午装帅哥已然用了全部演技，这厢努力酝酿，只能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沈言曦哧地发笑：“要这样的话，不叫挽回爱情，叫追杀。”
季礼摸摸她脑袋：“我演技放剧组就是当筛子的水平。”
沈言曦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从炸毛状态恢复到娇气可爱的仙女道：“还好啦，不要这么说自己。”
下午某位不知名帅哥就演得很好！
季礼逗小姑娘：“那要是我在剧组被凶被欺负你会保护我吗？”
沈言曦问：“前辈演员保护后辈演员？”
季礼挑眉：“嗯哼。”
沈言曦：“可圈内说法不叫保护，就导演对演员，前辈对后辈这种。”
季礼：“那叫什么？”
季礼在《不等闲》剧组的时间不短，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帮沈言曦处理事务，对行业生态不完全了解。
不是保护的话，指导？指点？
他不知道。
而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沈言曦看了老公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才收回视线，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小声道：“调-教。”
沈言曦觉得这两个字在片场说稀疏平常，怎么在季礼面前说就有点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季礼也怔了怔，尔后薄唇勾着，带着沈言曦的手碰了一下他腰间的皮带。
似故意又无意。
就碰了那么一下。
冷硬的皮革质感触到她细腻白软的指尖。
这样？
季礼眼神问。
沈言曦撞进他眼里的深邃和笑意，脸蓦地烫红，娇嗔：“哎呀，好啦。”
季礼笑着抬指抚一下她绯色的脸颊：“就逗逗你。”
沈言曦脸一偏：“哼。”
季礼笑：“怎么了？不可以。”
沈言曦还是“哼”，声音却软了下去。
就这样，一场仙女爆炸以季礼无意分享的八卦开始，以沈言曦和季礼的腻腻歪歪结束。
沈言曦没进组，季礼也没出差，之后还会一起去录综艺。
两人每天在一起的时间明明很多，却总也像不够似的，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闲着。
好像只要和对方在一起，一切都变得有意义。
————
差两分钟晚八点。
沈言曦和季礼守在了电视机前。
沈言曦对于演戏这件事的态度就像经由季礼提溜、成绩恢复中上水平之后对待考试——考前充分准备，考时战战兢兢，考后听天由命，偶尔对对答案。
她虽然实力在那，猜得到自己的大概分数，但真正揭晓前，还是无限紧张。
只不过以前她是一个人窝在江山公寓的沙发上紧张，现在在翡翠园，季礼牵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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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八点整，正式进入黄金档。
《她杀》片头曲与片同名，是个有行走cd之称的男歌手唱的，对方嗓音清澈隽永，很贴合女主角浮浮沉沉爱恨绮丽的一生。
字幕依次出现出品方，制片方，然后是单独的领衔主演沈言曦。
季礼捏了捏沈言曦的手。
是他的小姑娘。
领衔主演的小姑娘。
他心里一半是爱意，一半是自豪。
沈言曦当然明白季礼的心思，她从出演处女作《仕杀》开始就期待季礼看到字幕“领衔主演沈言曦”，现在终于实现。
真好。
一分半的片头很快到了尾声，屏幕上出现朱砂写意的两个字。
她杀。
继而闪切第一集。
然后，正片起。
唐素对剧本和剪辑的把控力极强，剧本一场场磨，剪辑一场场调，主演都是实力派，近乎开篇就把节奏带了起来——
女主角和男主角各属两大家族，因在同一所学堂念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被家人宠爱长大的女主角虽武艺高强但不喜杀戮纯真浪漫，从小陷入权争的男主角饱读诗书温润儒雅，女主角生日在即，按惯例，男主角家族会遣人道贺，女主角暗藏香囊期待与男主角相见。
谁知生日当天，男主角并未出现，女主角去寻男主角未果，晚上回府亲眼目睹男主角带着族人血洗女主角门楣。
女主角出剑反杀保护族人。
她剑指男主角心口时仅犹豫了一秒，男主角手中匕首便刺向了她。
女主不敢相信男主角朝自己动手，满眼震惊错愕惶然，男主角眼中微有波澜，准备再下死手之际，隐藏身份为敌国边缘质子、作为男主角伴读的男二临阵反戈刺杀男主救下女主角！
播出的前两集主线清晰剧情紧凑引人入胜，主角们状态多次爆发，眉眼之言便足以勾人心弦。
片尾曲响起时，沈言曦手心全是汗。
她偏头问季礼：“怎么样？”
一双眸子亮得宛如装着璀璨星辰。
季礼问：“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等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沈言曦按捺下紧张，赌一把：“假话。”
季礼道：“如果你是逐部进步的水平，那你要反思一下为什么前两部没拿主流奖项最佳女主角，如果你是稳定发挥，那你要反思一下为什么第一部没拿最佳女主角。”
这个评价极高。
沈言曦满意，解释道：“我不知道，我粉丝也不知道，郁景提名比我晚，拿奖比我早，奖项这东西就很玄学，我体质就陪跑。”
季礼问：“会不开心吗？”
沈言曦弯着眉眼：“第一次陪跑还蛮失落，陪多了就习惯了，锦上没花比雪中没碳让人好接受太多。”
季礼偏头吻她额头，笑着用指梳她的发。
沈言曦骤地想起：“我可以不听真话吗？”
她怕受不住。
季礼：“当然可以。”
沈言曦：“可我忍不住想听。”
季礼耐心：“那你要不要听呢？”
沈言曦细软的喉咙滚了滚，和他商量道：“你可以说慢点吗，就每个字都说慢点，这样的话，我到哪受不了就可以及时叫停，而且，”沈言曦补充，“你以前怼我的时候，我存在是别人老婆的可能性，现在我是你老婆，你捅刀轻一点……”
窗外夜幕浓重，头顶琉璃灯流转出重重华光。
电视里正在播放《她杀》第三集和第四集的预告。
沈言曦还在喋喋不休地做心理缓冲，季礼倏地俯身在她嫣红的唇上吻了一下。
一触即离。
沈言曦懵懵然还未反应过来，男人低沉若月下提琴的嗓音温缓确定地敲进她细嫩的耳膜里。
“总裁、出品方、投资商有很多，演员沈言曦只有一个。”
第一句。
“老爷子说你演戏的时候好像在发光，其实不准确，当你不是你的时候，你是光本身。”
第二句。
“假话是你水平高能拿奖，真话是你陪跑路过的所有终点都会成为你手上的奖杯，我会成为亿万观众之一，在台下和大家一起山呼你的名字，沈言曦。”
《寻安》的大爆带着不可复制性，而艺人大爆之后的正常水平往往会被视为滑铁卢。
沈言曦问季礼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她杀》不会滑铁卢的心理加强，但当季礼真话说出口后，沈言曦听得浑身又暖又舒服，倏地觉得，滑不滑铁卢不重要，爆不爆不重要。
以爱人之心火做盔甲，她可以抵御一切。
————
直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她杀》首播当晚十点，沈言曦刚有结果无所谓的念头，十一点，本该在论坛开分的《她杀》未开分，本该上热搜的#她杀##沈言曦#词条没上热搜。
十二点之后，华视平台甚至显示《她杀》无法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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