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不过十多度, 沈言曦的脸却红得发烫。
她不记得两个人是怎么吻上的,好像又记得。
是她撩眼跌进了他深邃的眼眸,觉得狼狈又不服气, 于是面红耳赤地嘴硬道:“你也就嘴上说说,要真控制不了, 你,你早就敲门过来了。”
她发誓, 她只是说说,真的只是说说。
没想到季礼轻笑一声,语音还没挂,当真当着她的面离开阳台, 离开房间, 几步路后,沈言曦听到自己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节奏轻快。
好似给沈言曦心里两个掐架的小人擂战鼓。
一个说不要去开, 凭什么他一敲你就要开。
另一个说是你让人家过来的,人家过来了你又不去开,你想干嘛?
先前那个说, 你们是前任。
后面那个说,前任又怎么了,你在心虚?
当然不!
沈言曦自己把自己激到了,深呼吸两下,跑去开了门。
“怎么了?”她眼观鼻鼻观心告诉自己, 人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某人一点都不好看,不好看。
“没什么。”季礼挂断语音,垂下手,单音轨的温声似月下汩汩的泉。
“没什么你过来干嘛。”她故意冷漠。
“我很有上进心。”季礼不被她的态度左右。
“所以呢?”沈言曦不解。
季礼平缓的尾音夹杂点笑意:“有上进心的实习生深夜敲开美女老板房门的通俗意思是——”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跟前, 鞋尖快和她的挨着。
沈言曦拧着眉头蓦一下抬眼,毫无防备就撞入蓄谋拉近的美色陷阱里。
季礼的五官没有瑕疵,眸极深,眼尾略长,唇线直而薄,在外人面前多是冷淡疏离,在沈言曦面前多是温柔,而此时此刻的温柔和以往不一样,多了点单纯、无辜、类似实习生对老板的讨好,清澈中带着隐秘的勾-引。
沈言曦魂儿被勾了一半,脸更热了。
季礼俯身低头,脸倾向她。
沈言曦不敢直视季礼,垂长的眼睫如蝴蝶羽翼扑闪扑朔。
她也不想后退,后退显得她不从容,她才不要。
所以,她只想维持自己的姿态,应付季礼可能的调戏,偏偏她整个人像行走在即将喷发的火山边缘,紧张得要命,不过山尖焰红的不是岩浆,而是和化掉的棉花相似的、滚烫的糖絮。
季礼目光从她精致的眉眼缓缓滑到菱唇,然后,定住。
他身上有木质香,冷冽而久违。
她太热了,想抓住那缕冷,可越抓,她越热,心跳似仲夏夜的雨点溅地,叮叮当当,快而急促。
季礼抬手。
沈言曦屏了呼吸。
照理说,他不会亲她。
可他不是控制不住吗?
要是他控制不住亲她的话,其实她也能理解,不会生气,不会告他骚扰。
他手虚覆上了,修长的指尖轻碰到她的脸。
碰到那瞬间,无数道声音在沈言曦脑海里如烟花般炸开。
是不是要亲!
是不是想亲!
是不是……
两人身体隔着半拳的距离,心跳乱着心跳,呼吸触着呼吸,痒意酥酥麻麻,不知从何而起,从耳后传到脚底。
沈言曦情不自禁,慢慢垂落了眼睫。
她在无声默许。
而季礼,竟只是抬手,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拂至耳后。
他克制至极,她期待被捧高又落空。
明明这种时候本应该尴尬,但两人距离过近,尴尬无处容身。
沈言曦只觉得仿若被他的体温包围,禁不住再看他。
他刚好垂眼,看到她玛瑙般的眼睛大而清亮,他在其中,是含光的,看到她耳尖红红,好似快滴出血来。
季礼是实习生,不敢贸然,只能眨一下眼。
沈言曦是老板,细软的喉咙滚了滚。
季实习生不太确定,低唤一声:“姐姐……”
一下。
沈老板攥住实习生衣领,踮脚吻上他的唇。
沈言曦从来就不是什么立牌坊的人,她是主动且带有侵略性的。
而他很乖,任由她亲。
越亲,沈言曦越觉得,自己好喜欢季礼。
感官都被唤醒地喜欢。
喜欢他的脸,喜欢他身体,喜欢他的味道、触感,甚至唇舌挑弄之间反客为主的温柔细致,轻舔-舐弄,细致又霸道。
季礼则是自己都无法想象地爱她,爱到抛下包袱,爱到伏低做小,爱到怎样都行,是她就好。
季实习生和沈老板的身份带着隐隐的快-感和刺激。
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接吻声和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
“有监控……唔”
“挡了。”
“……”
“我不放心,进去吧。”
“好。”
“……”
“咔哒”轻响,门合上了。
感应窗帘徐徐拉拢,玄关的夜灯斜斜地投了圈浅光,在雾面上交错出绰而长的影。
男人下颌锋利,喉结性感,劲窄腰身下,一腿直站着一腿利落地蹬在墙面上。
女人跨坐在男人屈着的长腿上,一手勾着男人劲腰,一手拉着他衣角,与他忘情接吻。
……
男人身着衬衫西裤,衬衫却被蹂-躏乱了,纽扣全开,露出勾人的腰-腹线条。
女人身着浴袍,浴袍却完好未松,仅微斜了,露出小片白皙细嫩的香-肩。
……
女人堪堪要滑下男人大腿,男人恰到好处扶住她软-臀朝上轻托,滚烫的吻顺应而下,从唇边落至颈旁。
女人微昂头,两条纤细匀亭的长腿以男人大腿为托,在模糊的光晕下呈现出暖玉般白皙细腻的质感,醉酒般轻晃。
……
她红唇翕动,漫出轻咛。
他呼吸沉沉,红烫细密地落在她肩头。
……
两个人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衬衫落地时,浴袍系带被拉开。
同一时间,沈言曦不知何时滚落到墙角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两人很想忽略,可铃声响了一遍还响第二遍。
“……”
“……”
沈言曦两手勾住季礼脖子,小脸皱成一团。
季礼明白她这是不开心又不想动的意思,稍微降低了重心,探手摸到手机拿起来。
乔悦来电。
季礼把手机递给她。
沈言曦调整呼吸,滑动接通。
沈言曦:“喂。”
对方似乎在外面,顶着呼啸的风声走了一段路,风声小些了,这才对着手机:“喂。”
沈言曦:“我在。”
乔悦道:“我刚从工作室出来,碰到程胜给季礼搬办公室,卧槽季礼直接去剧组找你了?!”
沈言曦“啊”一声,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某人脸上。
乔悦把这声“啊”理解成未知,一边上保姆车一边苦口婆心:“沈老师我给你讲,虽然季总这段时间在工作室表现还可以,但千万不要他一提和好你就答应,男人都有劣根性,过程简单往往不懂得珍惜。”
季礼用手碰了碰沈言曦的手。
沈言曦对电话“嗯”了声,一把拉住季礼作乱的手。
乔悦浑然不知,还在继续:“他可能会延续嘘寒问暖随叫随到那一套,但你一定要坚守住阵地,虽然我觉得季礼满钻大佬你们最后迫于各方面原因都会复合,但你一定要扭转之前在感情里的劣势地位,积极争取主导权,比如我最近才在网上学的新词,钓鱼,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沈言曦的心霎时一紧。
她5g冲浪单撩过的哥哥都能填满男团综艺怎么会不知道钓鱼的意思?
可季礼不一定知道。
她不想乔悦说,但现在她说什么都不妥当。
沈言曦咳了两声,希望乔悦猜到自己现在、此刻,还坐在当事人腿上!
偏偏乔悦在开车窗,也没觉得沈言曦在暗示,自顾自地授课道:“所谓钓鱼,意思就是先撒饵再收网,比如季礼发微信,你就不理,献殷勤了,你就回他两句微信,他吃到甜头送礼物了,你就休息的时候多和他说两句话,他道歉了认错了表白了,你勉为其难给个朋友那种礼节式的拥抱,注意尺度,注意时间,一定克制……”
乔老师慷慨激昂的声音清晰地响在房间。
一时间,沈言曦分不清自己的心虚到底是对乔悦还是对季礼。
是背叛了闺蜜坐在了狗男人大腿上还差点天雷地火,还是任由闺蜜教自己反套路狗男人,把狗男人当舔狗。
乔悦每说一次“和季礼保持距离”,沈言曦都心虚地看一眼手机屏幕。
乔悦每骂一句“渣男”“应该体会一下舔狗”“就不服,就不和好,就勾着他”,沈言曦都心惊胆战,怕怕地望一眼季礼。
望一眼手机屏幕,望一眼季礼。
望一眼季礼,望一眼手机屏幕。
……
一会儿水深,一会儿火热。
人间社死,不过如此。
整整十五分钟,乔老师授课完成,终于关心了一句:“你在干嘛?”
沈言曦面不改色:“我在酒店房间。”
乔悦又问:“你一个人吗?”
沈言曦强撑淡定:“刚洗完澡。”
乔悦想到什么:“mrv寄了和《寻安》的联名玩偶过来,是小黄鸭,毛茸茸的,超可爱,我刚拆了一个,准备带回家给我侄子玩,”她开心地问,“你要看吗?我们开视频?”
沈言曦掩饰住乱跳的小心肝,故作云淡风轻:“安洁这几天一直念叨着让我keep一下,说eb新春系列高定全都露腰,有一点点线条比平腹好看,可我觉得我一直有线条。”
乔悦中肯地评价:“你再胖一丝丝就好,你现在太瘦了。”
“……”
沈言曦和乔悦牛头不对马嘴但姑且算顺利地完成了聊天。
乔悦挂了电话。
沈言曦长吁一口气,按灭手机。
房间重回两个人的世界。
安静间,沈言曦非但没从季礼身上下来,反而就着坐在他腿上的姿势朝他身上靠了靠,找到个更舒服的位置,极其没心没肺又真诚地说:“我还不太想和好,我没想清楚,但我又想亲你,想牵你的手,想和你抱着。”
季礼怕小姑娘调皮摔着,不动声色把她揽紧了些。
沈言曦软猫般投桃报李地在他身前蹭蹭,叹口气,有些惆怅又可怜的样子,接着道:“今天之前,直到今天,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抱过男孩子,没有牵过男孩子的手,没有和男孩子接过吻了,”她说,“有时候我就会觉得生活像凉水,不停地拍戏,拍戏,处理工作,处理工作,就特别疲惫,连带着摸手机都是凉的,房间是凉的,天也还没暖和起来,一切都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季礼拉过她的手,包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
沈言曦垂眸看着地上自己和季礼的影子,继续道:“但女孩子吧,都是感性生物,就像我,容易哭,容易笑,容易开心,也容易不开心,水凉的时候想喝热水,又嫌烧水麻烦,水热的时候又想喝凉水,嫌热水烫了,想恋爱,又不愿意将就,想和好,又不愿意稀里糊涂,所以……”
沈言曦恰到好处地止了话头。
她回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文采斐然入木三分,用柔弱可欺楚楚可怜的话术把真实目的包裹得严严实实。
沈言曦本来觉得真实目的有点罪恶,有点过分,有点虚伪又有点自私,但转念想,她就是过分,怎么了?
他要是看透点伪装,大不了不和好,松手,她摔一屁股墩儿,他骂她渣,她和他对骂。
反正现在她也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她不怕。
不过这样的情形大概率不会出现。
季礼事业手腕没得说,但他感情经历匮乏,怎么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季礼心疼地亲她的额头,说,曦曦没关系,以后我来温暖你。
——季礼满脸郑重地承诺,以后任何你想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季礼深情地说,以后我来为你把水烧热。
……
沈言曦脑补了一下后续,越脑补越满意,她唇角翘着,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怕季礼发现,又很快敛好。
而季礼,默了一阵后,试探道:“所以……”
沈言曦很聪明,在乔悦只言片语的教学中已然深化吸收了钓鱼、不做人、套路季礼精髓的她拿出几个月没给过季礼的柔软态度,甚至还带了撒娇的意味,道:“所以什么?你直接说,没关系,我们现在就谈谈心,坦诚交流一下感情,你不用负担……”
她笑得明艳灼灼,甚至用眼神鼓励季礼。
季礼得了鼓励,直接说道:“你想潜我,但不想负责。”
只一下,沈言曦笑容僵在脸上:“……”
季礼犹如没看到沈言曦脸色般,还在补充:“或者说牵我,抱我,亲我,但不想负责。”
沈言曦:“……”
您的嘴果然还是装了刺破黑暗的利剑。
说话之前能不能装个剑鞘?
沈言曦心里慌得要命,但秉承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原则,她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对啊,我就是这样想的,你正人君子专业户要骂就骂,要打就打,要看不起就看不起,我黑粉粉丝五五开,一直心脏大——”
“好。”
一个字,传到她耳边。
沈言曦微怔,没反应过来地看向季礼:“啊?”
季礼如将融雪的湖边雪松,又如月色下的青石瓦面,温润平和地在她眼眸里立了个小像,缓声道:“我说,好。”
他确认一次,尔后看她,在她开口之前开了口。
————
季礼离开后,沈言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睡不着,深夜的脑子乱糟糟。
她觉得自己像在海上航行很久的人,看到了泊岸的亮,因为曾经靠岸时被卖过安洁禁食的天价高热量食物,有一丝丝恐惧停靠。
哪怕这个港口,已经是新的。
她想调转船头,眼前又浮出季礼二次说“好”之后——
“不要再问我勉不勉强,开不开心,”他抱着她,不敢再紧,也不敢松,额头轻抵着她的,低低喟叹一声,柔肠百结近乎把心都掏了出来。
“你就是我的乐意,我随叫随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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