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林晓正在家里削柿子皮。
枝秀拎着山上采来的野果过来看林晓,“这是我从山上采,甜滋滋的,你尝尝。”
林晓舀了碗清水,一边洗一边吃,“你今儿怎么没去挣钱啊?”
枝秀抿嘴笑,“我大哥已经考上秀才,我现在不用那么累了,我想歇几天。”
“你确实该歇歇啦。”林晓点头赞同。
枝秀苦着一张脸,“可是家里发生点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跟你说说。”
林晓抬头看着她,“啥事啊?”
“我大哥考上秀才,我二哥就没法考了。然后我们村的村长说如果我二哥肯入赘到他家,他家的考试名额就给我二哥。”
林晓呆愣好半晌,啊?还能这样?也对啊,只说军户不能入赘到农户,没说军户不能入赘到军户啊。考秀才靠的是真本领。只要他有这个本领就不怕。
“我爹不同意,我大哥也劝他,入赘后,男人就没了尊严。可我二哥说‘那也比死了好’。他们就吵起来了,已经僵持好几天了。”
林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能说刘文奎做得不对吗?这已经不是尊严的问题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儿。
“其实我能理解二哥,他比大哥聪明,可他没有大哥命好,早一年出生。他那个身板,去了战场就是死。要是入赘好歹有条活路。”
林晓也觉得有道理,“那你好好劝你爹和大哥呢?”
“说不通,他们说男人哪怕死也要站着死,不能跪着死。活也要活得有尊严。”
男人的尊严林晓不懂,但如果有人敢践踏她的自尊,她可能会打爆对方后头,她掐着手指,“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枝秀摇头,“没有,只有这一个办法。”
枝秀在这边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林晓看着她的背影,正要转身进屋,就听旁边有人叫自己,一抬头就见旁边走出一个瘦高的男子。
定睛一看,不正是刘文麟吗?
林晓一怔,“啥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啊?”
刘文麟抿了抿嘴,“我心里烦,就想来看看你…们。”
林晓笑道,“那就进来说吧。天都黑了。”
刘文麟摇头,“不了,
就这儿说吧。”
林晓点头,“行,你说吧。”
“我家的事,我妹已经跟你说了吧?”
林晓点头,“说了。”
刘文麟低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我不知道我二弟会这么选。早知道我就不考秀才了。直接让他考。”
林晓一怔,“啊?”
“难道性命比尊严还重要吗?”刘文麟很不理解二弟的做法。
二弟要是入赘到村长家,将来二弟会抬不起头,那个家只要是个人就能欺负他,上门女婿是那么好当的吗?
林晓蹙眉,“你的意思是村长家不怎么样?”
“何止不怎么样。那就是一堆臭虫。”
之前他们两兄弟跟着成先生念书,他们一家都嘲笑他们。甚至还加倍让他们做活。
他是村长,他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有许多回,他们回到家,累到直不起腰,直接昏死在床上。别说看书了,连吃饭都顾不上。
为了让他们没有机会欺负他们,刘文麟几乎是咬着牙撑下去。他靠着这个信念,逼自己更加用功。
他本身就是个资质极佳的人,又耽误那么长时间,他就要更加刻苦。
只要有时候,他就会在心里默诵四书五经,这也是为什么在所有考试项目中,他默诵最好的主要原因。
靠着这口气,他终于考上秀才。没想到那家阴损,竟给他弟出了这么个主意。
村长分明是想离间他们家的感情。
他成了秀才带来太大影响,村长担心以后村里再出个秀才,他要压不住军户村了,心生恐慌。
林晓迟疑道,“就不能入赘到别家吗?”
刘文麟一怔,随即摇头,“别家的闺女早就许人家了。而且他们也未必肯将自己家名额让给我弟弟。”
他考上秀才在军户村引起不小轰动。以前军户村的村民都是麻木的活着。活一天是一天。
可自打他考上秀才,挣脱这个泥潭,大家就好像看到了希望。
许多人家都打算给家里的孩子读书。他们军户村有现成的先生,比农户省钱多了。
女婿再好,哪有亲儿子好。名额只有一个,肯定更想给自己的儿子。
林晓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文麟见她小大人似地叹气,心里开始自责,她还那么
小,他不该将这烦心事告诉她。
他轻声道,“你别担心,我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快进去吧。”
林晓抿嘴,“你好好跟你二弟说。你越是跟他反着来,他越是对你们对着干。现在最主要的是怀柔。”
刘文麟念了两遍“怀柔”,随即苦笑。
现在怀柔已经不管用了?他二弟对他有了隔阂,昨晚更是声嘶力竭质问他,“你让我放弃?如果换成我,你也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
他没办法回答二弟。因为时间不能倒流。
话说秦官随礼部官员一路坐马车,终于在二十多天后到达了新陵县。
一行人住在驿站,县令很快得到消息,带着衙役前来迎接。
秦官让新县令先去通知林满堂一家让他们做好接旨工作。
县令得知跟林满堂有关,看来皇上这是对林满堂的种植法有所嘉奖了?
那他也能跟着沾光了?
县令穿着官服,带着衙役浩浩荡荡来了小庄村。
林满堂正在屋里读书,李秀琴带着闺女在院子里晒咸菜,听到外面传来村民们咋咋呼呼的叫喊声,两人齐齐看过去。
没多久,县令进了院子,李秀琴微微一怔,上前作了个揖,“大人这是?”
县令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起来,随即满面春风笑问,“不知林童生可在家?”
李秀琴立刻让闺女进屋喊人,没一会儿,林满堂就出来了。
县令见他身上只穿着家常衣服,头发也是随意扎着,眉头皱紧,“林童生,皇上派官员来宣旨了,快快换上体面衣裳,摆上香案,准备迎接圣旨。”
他扭头又冲围观的村民们,“还有谁是林家人?赶紧让他们都过来。”
圣旨肯定是越多人跪越好。只要是林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来。
村民们听到有圣旨,脑子已经傻掉了。皇上啊,那可是远在天边的人物,他居然给他们村人搬旨?这可是大喜事啊。村民们全部沸腾,两两相告,没过多久,林昌盛一家人和林福全一家人全来了。
林昌盛刚刚听到皇上来宣旨,差点以为村民们在跟自己开玩笑,差点将来人敲了一顿,后来其他人也都说这事是真的,他才敢相信。
只是起身时,他因为太激动,人差点晕过去
。后来还是大儿子掐他人中,他才醒了。
县令见他们连衣服都没换,头发没梳,脸没洗就这么来了,只觉得心累,这一个个怎么就傻成这样,居然就这么来了。他冲他们挥了挥手,“赶紧回去换身体面衣裳,将自己捯饬得干净些。”
林昌盛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是干活的衣裳,上面还有不少脏污,不由老脸一红。刚刚急着来,竟是连衣服都忘了换,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这两家人来得匆忙,去的也匆忙。
再回来时,两家人都换上了没有打补丁的衣服,头发都被水打湿,梳上整齐的发髻,手脸也都特地洗过,虽然长得黑瘦,倒也算干净。县令瞧着满意了些。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秦官带着官员浩浩荡荡来了。
这些人不愧是宣旨的,人还没到,敲锣打鼓,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现在正是农忙结束,村民们有了空余时间,听到声响全都出来观看。
“哎呀,这些是啥人啊?这后面的补子是啥飞禽啊?”
“这是孔雀。”
“孔雀是几品啊?”
“好像三品还是四品来着,反正是大官。”
“啊?这么大的官怎么跑咱们乡下来了?”
“这谁知道呢。”
这些村民也不嫌累,跟着这些队伍一直到了小庄村。
林满堂家没有香案,这香案还是从林家祠堂借来的。
全体所有人都跪下,香点上,在袅袅烟雾中,周围寂静无声,秦官缓缓展开圣旨,字正腔圆念道,“奉天承运……林氏之女,林晓,聪颖过人,心善爱民,因将其父的种植法施于民,又制出打谷机,利国利民,特封其为广德乡君。钦此。”
林满堂猛然抬头,啊?他闺女居然是乡君了?
众人齐齐跪下,恭恭敬敬叩首,“谢主隆恩。”
等林晓起身,双手接过圣旨,林满堂将秦官等一众官员请进屋。
秦官示意林满堂单独说话,其他官员只能站在外面等候,林家其他人也不好进去打扰二人。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秦官率先出来,看到林晓,他随口考教林晓几个问题,对方都能对答如流,他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广德乡君果真聪慧过人。圣上还让我带句话给你,以后要是做出好东西,
可送至总明观。本官可以代为呈至御前。”
林晓眨了下眼睛,啊?她现在有门路了?
秦官和官员在林家逛了一圈,看到村里果然养了猪。又去果园看了一棵树结五种果子。
那棵树还没有移走,现在只剩下山楂还没有摘。但是果树的叶子还没有全部掉光,大家瞧得明明白白。
秦官更是请教林满堂好几个问题,这些问题都是他看书时遇到却不明白,涉及到操作层面的知识。
林满堂极有耐心教他。
临走时,秦官看着林晓万分可惜,咋就是个姑娘呢?要是个男娃,他一定求皇上招她到总明观任职。不过皇上能不拘一格封她为乡君也是肯定她的成果,从这点来看,她身为女子还是有优势的。
送走秦官,小庄村村民们还有些不可思议。
等官员们都走了,村民们齐齐挤进屋恭喜他们。
林满堂一家人送走村民们,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林满堂望着堂屋摆放的圣旨,觉得自己还处在梦里,居然就达成所愿了?这也太顺利了吧?
林晓手撑下巴,“爹?刚刚那个大官跟你说啥了?”
林满堂进屋拿出几本书,“送了我几本书,说圣上对我寄予厚望。”
林满堂揉了揉脸,“皇上居然认识我?太他娘不可思议了。”
李秀琴翻看书,看到落款,“这人是谁啊?”
“说是翰林院的学士。”
李秀琴敲了敲桌面,思忖片刻,方道,“皇上这是在告诉你,咱们府下一任主考官就是这个人。”
林满堂瞪圆眼睛,“啊?不能吧?”
李秀琴却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肯定是。皇上这是知道你会种地,就想让你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然后再封你官,啧啧,瞧瞧人家多会笼络人心。”
林晓细细一想,也觉得她娘说的有道理,“爹,还真有可能,皇上自然不会带头作弊,可他提前告诉你主考官是谁,也是让你多多研究他的喜好。”
哎呀,她爹这次可真是发了。一个种植法就让皇上记住了他,而且还给他爹铺一条这么平稳的路。作为上位者这么善解人意真是太难得了。
“爹?你要是没考上,都对不起皇上?”
林满堂幽怨地看了眼闺女,咋说话呢
。难道他不想考上吗?他这不是学识不够吗?
李秀琴不想给他这么大压力,转移话题,拍拍他肩膀,“哎?乡君是啥官啊?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过。”
李秀琴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县主都是最低级别。
林满堂读过不少书,还真知道这个,“好像国公的女儿封的就是乡君。我刚听县令说,乡君每年领年俸四十两、禄米40斛。”
林晓抚掌大乐,“那可太好了。我以后也是有钱人了。”
林满堂忍俊不禁,“是,你是有钱人了。”
李秀琴不稀罕这点钱,眼巴巴看着男人,“那她有封地吗?或者食邑有多少户?”
林满堂差点笑喷了,“还封地,食邑?想啥美事呢。知道现在王爷的封地有多大吗?”
虽然他在提问,但他也没指望她们会回答,自己就回了,“只有一个县城。连王爷都只有那么点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乡君了。我听人说现在连郡王都没有封地了。”
李秀不可置信,“啊?这么小,我看那些剧里挺多的啊,都是一府一省啊?这月国咋这么少?”
林满堂摆手,“本朝高祖也给他的儿子们很大的封地,光给省的就有好几个。可现在都经历十几个帝王了,这皇帝个个子嗣都很昌盛,越封地越少,月国土地可不就是越来越少了吗?”
林晓听着情况跟明朝差不多,皇族人口太多,到最后都没地可封了。当然到那时,国家也灭亡了。
林满堂很满足,“没事儿,咱闺女有封号就不错了,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林晓蹙眉沉思,“爹,你说皇上怎么会突然封我为乡君呢?”
林满堂也想不通,他闺女做的这个打谷机虽然好用,但也不至于给这么大的好处吧?
李秀琴觉得他们把问题想复杂了,“还能为啥,他是觉得咱闺女是人才,想让咱闺女以后多做些什好东西呗。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那大官告诉咱们以后做东西往哪里送了。”
林晓点头,“应该是这样。”她看向亲爹,“爹,你说我要不要把玻璃方子献上去啊?”
林满堂思忖片刻,“你先把东西制出来,等爹找到信任的人就给你送到京城。”
林晓点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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