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泰康帝正罚邢慕铮在炼丹房里替他扇炉火。邢慕铮独自一人关了几日还不肯松口,泰康帝气他固执,一直不肯见他,叫他白日扇炉,夜晚思过。
泰康帝自帘后偷看邢慕铮,只见他拿着扇子坐在小凳上毫无怨言地做着小童的事儿,那蛇牙在胸前一摆一摆。这为了个妇人啥都不顾了,也真不怕他降罪于他。泰康帝心里有气,重重放下帘子。
邢慕铮斜眼瞟了青帘方向一眼,淡淡收回视线,继续不紧不慢地扇扇子。
毛祺跟在泰康帝后头,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侯爷这般硬气,该如何是好?”
泰康帝狠狠道:“这小子再不识相,朕就先一道圣旨去把他那妻子赐死,看他嘴还硬不硬!”
泰康帝猛地甩袖,恼火去了御书房。雕龙纹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几份奏折,都是杭致呈上来请泰康帝定夺的。泰康帝偶尔亲批,多数是让人送回去叫摄政大臣们自行决意。
泰康帝往龙椅上一桌,气呼呼地拿了头一本奏折往自己脸上扇风。扇了一会儿他随意打开奏折看了两眼,脸色沉了下来。
一小太监此时快步而入,低头禀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泰康帝将奏折扔回桌上,沉沉说道。
不出片刻,吴泓便低头而入,恭敬与泰康帝见礼,“儿臣吴泓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罢。”泰康帝懒懒叫道。
吴泓起身,与泰康帝说了几句无关仅要的话,泰康帝又拿了一份折子在手中看,问他道:“太子今日来见朕,所谓何事?”
吴泓偷瞄泰康帝脸色,试探说道:“儿臣听闻父皇这几日将定西侯留在宫中……不知因为何故?”
“这件事你不必知道,”泰康帝叫吴泓上前来替他磨墨,“怎地,你也要替他求情?”
“不不。”吴泓连忙上前走到泰康帝身旁,躬身为他磨墨,“儿臣知道父皇定有道理。”
“你知道就好。”
父子两个暂且无话,一个磨墨,一个批阅奏折,吴泓偷偷瞄了几眼,不过是些天灾**常有的事儿。待泰康帝批阅完了,吴泓一本本地将奏折摞好,瞧一旁还有一本,贴心提醒了泰康帝一句,泰康帝瞟了那边上的奏折一眼,说是不急。
吴泓便趁机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定西侯?”
泰康帝放下紫檀狼毫,“太子认为朕如何处置定西侯妥当?”
吴泓眼珠游移,犹豫了一会儿,似下定决心地道:“儿臣以为,定西侯当……斩。”说话之时,吴泓拿手刀往下一挥。
泰康帝眼神忽变,他抬头专注看向吴泓,“太子何出此言?定西侯在太子那儿,已是十恶不赦了么?”
吴泓心想泰康帝这是在试探他态度,他斟酌道:“定西侯虽不说十恶不赦,却也当斩不可。他原本就功高盖主,虽说自愿卸甲归田,然而他竟敢在太子府肆无忌惮杀儿臣的妾室,可见他压根不将皇室放在眼里,儿臣以为他卸甲是假,妄图谋逆是真。”
“邢慕铮在太子府杀了你的妾室?还有这回事?”泰康帝皱眉,“你细细将经过招来。”
吴泓一愣,看不准泰康帝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咽了咽口水,缓缓道:“父皇,这说到底不过是个误会,太子妃生辰,儿臣高兴多喝了几杯,不知怎地醉薰薰的就到了妾室的院子里,不想定西侯妻子钱氏在宴席上被弄脏了衣裳,她也在儿臣的妾室屋子里换衣裳,儿臣不小心闯了进去,只是什么也没看见便醉倒了。邢慕铮却为此闯入儿臣后院,还不由分说杀了儿臣妾室,说她有疏忽之罪!便是她真有罪,也该等儿臣醒了亲自处置,他却在儿臣后院一剑杀了她!儿臣看他就是目中无人,嚣张之极!”
“哦?他嚣张之极?”泰康帝撑着手站起来,“朕看是你嚣张之极!”
泰康帝一声暴喝,重重一巴掌甩在太子脸上。吴泓被打得倒退了两三步,捂着脸双眼茫然地看向皇帝。泰康帝竟还不解气,上前来抓着他又是狠狠地左右甩他巴掌。吴泓自落草就是太子,哪里被人打过巴掌。他被泰康帝打懵了,白白嫩嫩的脸顿时红肿如猪头,连鼻血都流出来了。泰康帝喘着大气,越看越觉太子叫人生厌。他早知道太子与他人妾室私会之事,也只当他年轻气盛眨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了,岂料他这主意竟打到臣子的正妻头上了,还是邢慕铮的妻子!
他身边一个奴才也不跟,妾室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他就那样闯进屋子里去了,他当所有人都是蠢材么!还喝醉了什么都没看见,这分明是被人逮个正着了,躺那儿装死哪!那可是大燮朝定西侯的正妻啊,更何况还是邢慕铮那般心爱的妻子,他也敢胡来!堂堂太子,做出这等龌龊腌臜之事,还好意思跑到他面前告状,要他为了他这一个蠢货去杀害功臣,这蠢猪莫非是想将他也拉下泥淖,落个残害忠良的罪名,任由世人耻笑?还是想让臣子们都寒了心,好将这吴家的江山基业断送在他手上!
“父皇,父皇,儿臣说错了什么,你要打儿臣?”吴泓扑通一声跪在泰康帝脚下,嚎啕大哭着抱了他的大腿,“是不是邢慕铮说了儿臣坏话?难道您愿意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儿臣么,儿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呀!邢慕铮那厮,定然就是为了挑拨咱们父子之情,他好趁虚而入,举旗造反!”
泰康帝听着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他一脚狠狠踹开他,“他一句话也没讲,朕只听见你在这儿挑拨君臣之情!朕怎么有你这个畜生儿子,啊?士可杀不可辱,你淫人妻妾,还有脸跑到朕这儿来颠倒事非!你要朕杀了邢慕铮,你就可以强占人妻了是么!朕、朕杀了你!”泰康帝越说越气,取来七星宝剑,抽出来就往吴泓身上砍。吴泓吓得连滚带爬闪躲出门,抓了在门后探听情形的毛祺,像抓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父皇要杀我,快去叫母后与皇祖母来!”
后来皇后与皇太后赶来,吴泓已被泰康帝砍了两剑在手臂上,血流出来染红了衣裳,趴在地下嚎啕大哭,张皇后吓坏了,与太后泣不成声地求情,才求了泰康帝放太子去医治。良贵妃也闻讯赶了来,一个劲儿为泰康帝顺气。泰康帝脸色始终不豫,命令将太子送回府里关押起来,没有他的旨意谁也不能将他放出来,谁也不许替他求情。
这是圈禁了。
张皇后差点晕死过去,太子被皇帝圈禁,那不是表明皇帝已不再顾及储君颜面,太子已失了君心了么!
良贵妃嘴里说着陛下息怒陛下三思的话,暗地里却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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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府里,马东长下了差事过来与洪泰商议对策,却见洪泰顶着两颗大大的黑眼圈,颓唐不已地看着他。马东长吓了一跳,“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便是担心慕铮,也应好好保重身子啊!”
洪泰抹了把脸,“我哪里是担心慕铮睡不着,我是真每夜都睡不着!”
“你这话是何意?”
“唉,兄弟,你哥哥我在兵营里,都没见过这般频繁的偷袭!”
原来洪泰听了邢慕铮的请求,将钱娇娘等人强留在洪府内,然而这几夜里竟夜夜都有黑衣人闯入他的府邸,更甚而还是两三波人,自子时后就不能安生了,个个好似都冲着慕铮的妻子去的,洪泰可是头回见着这么能招麻烦的妇人。为这他好几夜都没睡过囫囵觉了。
“那你可查出这些黑衣人来历?”
洪泰摇头,“这些人都像是死士,只是功夫套路不似一家,身上也都没有个辨识身份的物件。”
马东长搓搓下巴,“那慕铮媳妇,这几日如何?”
“她?她好得很!丈夫被天子软禁了,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急,成日里看书练琴,刺绣唱曲,可是逍遥自在!”洪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些他都是听自个儿夫人说的。他夫人还说,可真没见过比钱娇娘心眼更大的妇人了。
“我看她呀,就是不心疼慕铮!”马东长道,“不过话说回来,慕铮那日特意来哥哥府上,怕是已经算好了他有此一劫罢?”
洪泰点点头,“他那日交待我了,说是他若不回来,便将他的妻儿留在府中,直到他回来。”
“可是天家谁人的话也不听,一直将慕铮关在宫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马东长唉叹一声,天家虽然半出世,但他终究是皇帝啊。这软禁了他,便是给他下最后通牒了,慕铮若再执迷不悟,恐怕就不能善终了。
洪泰道:“我目前只知一种情况,慕铮会回来。”
“什么情况?”
洪泰看看后院方向,脑海里还响起邢慕铮那日所说:“洪哥,倘若天家派了人来赐死娇娘,请你务必拦下一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就回来了。”
莫非真要到那一步,慕铮才能出宫?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