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绪看到新闻后打来电话, 那个时候周凛月正在收拾东西。
比赛结束了,下午的飞机,回北城。
在这边短住一个月, 买下的东西甚至比她带来的行李还要多。
电话里, 又是相顾无言的状态。
周凛绪轻咳一声, 打断沉默。语气不大自然, 问她:“那条微博我看了,你现在怎么样?”
周凛月站在窗边,昨天晒出去的外套刚要收进来。
她停下, 手指扯了扯旁边的碎花窗帘。
“挺好的, 我没什么事。”
周凛绪低嗯一声:“没事就好。”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两人从小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亲姐妹也像陌生人一样。
其实也不全是没有感情, 而是性格太过迥异。
一个不会表达,一个内向。
前者又从小不怎么着家, 初中就去了国外。
周凛月深呼一口气:“那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先......”
周凛绪打断她:“听爸说你是今天下午的飞机。我去机场接你?”
沪市近几日阴雨不断, 听说北城倒是难得见晴。
昨天周父给周凛月打过电话, 问她买几号的机票。
周凛月把航班信息截图发过去。
周父说正好那天他休假,让她和秦昼下飞机后直接回家。
他亲自下厨给他们接风洗尘。
眼下听到周凛绪的话,周凛月再次陷入怪异的沉默当中。
最后还是摇头婉拒了。
她说:“有秦昼和我在一起,不用这么麻烦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周凛绪也显得没那么意外。
又是一阵低嗯。
她好像开了窗, 又好像点了一根烟。
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通过两部手机, 总让人有一种就在彼此身边的错觉。
无言的沉默放大了所有感官。
周凛月听见她抽了口烟,又掸了掸烟灰。
这些细微的声响当中,她刻意压低过的叹息声显得虚无缥缈。
最后还是说出一句:“那行,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周凛月点头:“好的。”
电话挂断,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隔着方格窗户去外面暗沉的天。
明明才中午,竟看不见一点亮光。
秦昼办完手续回来,见她神色恍惚,问她怎么了。
她没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秦昼从身后过来抱她,声音微沉:“身体不舒服?”
周凛月摇头,其实关于家里的一些事情,她不大愿意讲给秦昼去听。
不止是秦昼,她对谁都这样。
可此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看着窗外萧瑟的冷空气,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
重新靠回他胸口,手臂搂过他的腰。
“秦昼,我姐姐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她的声音有点沉闷。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不高兴。
他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去机场接我。”
以秦昼对她的了解程度,早在周凛月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猜想到后面的全部内容。
但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你拒绝了?”
“嗯。”她沉默一瞬,额头抵在他胸口,语气变得几分无力与沮丧,“我有时候觉得我和她就是两个陌生人,平时没什么交集,只有过年时会坐在一张桌子吃团年饭。可我刚才听见她在电话里叹气。”
她抬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仔细感察一番,“我这儿居然有点疼。”
秦昼笑了笑:“你们相处的时间就算再短,她也是你亲姐,你心疼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凛月样子还有点懵:“是这样吗?”
秦昼看了眼她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把人按回椅子上坐下。
解下袖扣,袖口往上卷了卷。
然后将她的衣服从露台一件件取下,叠好后放进行李箱中。
他今天穿着简便,一件黑色衬衣,连领带都没打。
任凭领口微敞。
周凛月坐在椅子上,看着秦昼屈尊降贵替自己整理衣物。
从小就有专人负责打理生活起居的秦大少爷,做起家务来居然也像模像样。
衣服裤子叠好后还知道分类放好。
周凛月有些良心不安,起身过去:“还是我来吧”。
他笑了下,也没拒绝,手往旁边的桌上指了指:“先把汤喝了。”
周凛月抬眸看去,桌上果然放着一盅汤,下面是藤编的隔热垫。
“我已经吃过了。”
“知道。”秦昼说,“养胃的,最近不是总胃疼?”
周凛月听了他的话,眼神停放在他身上。
他手边还放着她的衣服,整理到一半。他笑道:“听话,把它喝了。”
那语气倒真像是在哄小孩。
周凛月没法拒绝,也拒绝不了。她早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改变。
不光性格变了,对秦昼的依赖与信任,也超过一切。
她坐过去,手指捏着勺柄,小口小口喝着。
带着热气的汤,顺着食道而下,进入胃里。
大约是错觉,在喝下的那瞬间,她觉得肠胃舒服许多。
窗外下起雨夹雪,行人来去匆忙,天色暗沉如末日一般。
房内的3D雾化壁炉,和真实的壁炉没什么区别。
靠近时有暖风。
周凛月早上起床只穿了双拖鞋,连袜子都没穿。
桌子低矮,她干脆席地而坐。
下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羊绒地毯,花样繁琐,色彩艳丽,有种非常强烈的民族风。
秦昼叹了口气,把人抱上沙发。
又拿来袜子给她穿上,语重心长:“寒从足起,没听过?”
她点头:“听过。”
又说,“可是我不冷。”
穿好袜子后,秦昼起身,在她身侧坐下:“不冷也穿上。”
桌上那碗汤已经喝完了,距离登机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秦昼打了电话,让人先把行李弄去办理托运。
“等雨小点了再走。”他揽着周凛月的肩,附耳低语,“要不要再睡一会?”
周凛月脸一红:“今天就算了。”
秦昼点头,也不勉强:“嗯。”
周凛月想了想,声音微弱:“等晚上......再......”
他笑出声:“晚上再什么?”
她的脸越发烫红,仿佛被高温灼过一般。
过了很久,她才小声一句:“晚上再睡。”
秦昼心情大好,笑容也愉悦许多。
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那个吻绵长又温柔,他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
多年前等她和自己告白,多年后等她爱上他。
求稳不求快。
没多久两人的阵地就转移到了床上,也只是和衣相拥,什么都没做。
周凛月躺在他怀里,掰着手指算日子,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她问他:“那大年十我们去哪边过,你家还是我家?”
秦昼笑说:“就不能我们两个单独过?”
周凛月想了想:“可团年饭总得和家人一起吃。”
对于这些秦昼向来不太在意,他已经很多年不过春节了。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年百六十五天中,平平无奇的一天。
没什么特别。
即使那一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合家欢乐的喜庆之中。
他也是孤身一人。
可是今年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
飞机落地北城,刚出航站楼,就看见外面抽烟的周凛绪。
一身浅棕风衣,身材高挑,酒红色的长卷发。
站在那群拉客的司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看见来人了,她掐灭手里的烟过来:“爸担心你们东西太多,让我还是过来看看。”
周凛月点了点头:“谢谢。”
周凛绪眉头微皱,大抵是因为她这句稍显生疏的谢谢。
秦昼推着行李车出来,上面放了四个行李箱。
都是周凛月的。
周凛绪看到他了,两人简单打过招呼。
司机将东西放进后备箱中,黑色的奔驰大G,放四个行李箱,再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对比下来,周凛绪那台玛莎拉蒂显得有些小儿科。
尤其是在那句“爸担心你们东西太多,让我还是过来看看”的衬托下,尤为无力。
秦昼去车上拿了件外套给她搭上:“你坐你姐的车吧,我有事要先回公司一趟。”
那大衣极厚实,肩上的重量沉下几分。
料想这些天,秦昼整日陪着自己,她参加录制时,他就在观众席上坐着。
她放假,他也带着她游山玩水。
本身就是那些企业集团的决策者。这些日子下来,估计也堆积了不少事务。
周凛月点头:“那你今天还能来吃饭吗?”
他笑了下:“当然,我忙完就过去,不会让你等太久。”
周凛绪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两人粘腻的有些肉麻,于是移开视线先上了车。
待周凛月坐上副驾驶后,她递给她一杯奶茶。
还是热的。
“听音乐吗?”周凛绪淡声问。
车子才驶上高架桥,速度平缓。
周凛绪这车是改装过的,她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酷爱飙车和跳伞这类极限运动,也难得她能将车开的这么平稳。
周凛月接过奶茶。
听了她的话,她想摇头的,但余光注意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几分。
最终还是点头:“听我的?”
仿佛松了一口气,抓握方向盘的手也缓了缓。
“行。”
周凛月点开听歌软件,连接了蓝牙,从第一首开始听。
她的歌单大多都是一些剧目的歌,平时为了习惯鼓点和节奏,所以一首歌会反复听很多遍。
她刚点开一首,前奏才放了几秒钟,周凛绪脱口而出:“这不是你十岁在纽约表演时的那首伴奏?”
周凛月微微一愣。
十岁,纽约。
很小很小的一场演出,她甚至都不算正场,仅仅只是因为刚好在纽约,临时被老师叫去当了个暖场。
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周凛绪居然......
“你看过?”
周凛绪的表情显得不太自然,她轻咳一声。
想要掩饰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座椅开启了自动加热,周凛月身上搭着大衣,腿上还盖了一块毛毯。
她从小就畏寒,妈妈说,是因为她在夏天出生,所以才会怕冷。
周凛绪又咳嗽几声,再开口时,声音轻微的嘶哑。
“那事我看网上都没信儿了,是秦昼处理的?”
周凛月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嗯。”
过了会,她又说,“你还是少抽点烟。”
周凛绪眼睫微抬,目光紧盯着前车的红色尾灯,竟也忘了挪开。
好半天,她点头:“好。”
这好像还是她们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小时候周凛绪性子就野,像个男孩子,成天往外面跑。
周凛月却只能待在家里,除了学习就是练舞。
她无数次羡慕姐姐的自由。
在她看来,姐姐是没有被绑住翅膀的自己。
车开到小区楼下,平时空荡荡的停车位,随着年关将至,竟也塞得满满当当。
周父在厨房做饭,见到两个女儿回来了,将那碗洗好的草莓端出来:“秦昼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话是看着周凛月问的。
她刚脱了外套,取下衣架挂上去:“他公司还有点事,稍微晚点才会过来。”
周父点了点头。
自从经历上次那事儿之后,他就没怎么见过秦昼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也反省了很多。
觉得他们的做法确实太过分了一点,周凛月那会还小,他们怕她早恋被骗,所以阻止,这很正常。
但这两孩子如今都大了,连婚都结了,他们还管着,这叫什么事儿。
周父想了想,把周凛月叫进厨房。
后者以为是让她进来帮忙,卷着袖子就要去洗手。
周父拦住她:“就你那个厨艺,还是别给我捣乱了。”
周凛月不满地嘀咕一句:“我现在厨艺提高了不少。”
周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问她:“上次那件事,秦昼是不是心里不太痛快?”
听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周凛月摇头:“没有的。”
秦昼那天把她哄好之后,就再也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
他也并非会在意他人看法。
即使是他父母,更别提周凛月的父母。
晚饭做好之前,周父催促周凛月去给秦昼打个电话,问他几点过来。
电话才刚拨过去,就有人来敲门。
周凛月还以为是周凛绪出去抽烟结果把自己关门外了。
她过去将门打开,却看见门后的秦昼。
冬日天暗得快,这会可见度已经很低,天色幽蓝,又带薄雾。
他换了衣服,黑色高领的毛衣,外面是同色系的双排扣经典款大衣。
周身气质儒雅温润。
寒夜清寂,他身上也难免沾染凛冽。
敛眸看她,眼含几分笑意。
分明清冷的一张脸,却带着着足以让人溺亡的温柔。
见她站在门口迟迟没反应,他低笑一声:“不让进?”
周凛月踮脚在他身上闻了闻:“是不是抽过烟了?”
他无奈轻笑:“没抽。”
周凛月不信,眼神狐疑:“那你怎么专门换了身衣服。”
他倒是贴心,怕她踮脚累,主动把人搂紧怀里,让她闻个够。
“这不是来见岳父,穿正式点。”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