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氏所说, 在家中条件好了手头宽裕后,额森曾去那年当玉的当铺上问过玉是否还在。
当铺掌柜说,因为那块玉因为成色好, 额森当出去后很快便被其他玉器店的人看中收走。
李氏的这块玉是少见的羊脂白玉, 如今大清还未收复西域, 籽玉料本就稀罕少见。而这块玉因为是给女眷做传家宝,所以雕的细致小巧并不符合京城贵人们的口味, 玉器商人收购后很快就把它转贩到两淮。
两淮盐商、文人聚集,这样温润如玉、气质内敛、小巧精致的玉坠子更符合他们的品味。
所以他们一到淮安就想着先往淮安、扬州、金陵等地的大玉器店里查问, 广撒网一一问过总能找到踪迹。
不出半日的功夫, 一张玉器店的清单便放在了两人桌上。
珍珍一看,光淮安当地就有一家上等铺子,两家中等铺子。
阿灵阿笑说:“要不他们查他们的,你先去买起来?据说京城的满人喜欢金器因为富贵, 两淮的文人爱玉器因为温润, 咱们也附庸风雅一下, 先买点君子所爱?”
珍珍当然心动,可一会儿傅达礼派人来问阿灵阿要不要一起先去看看黄河大堤, 阿灵阿于是说:“我先去看河堤, 康熙还等着我到了两淮的第一封折子。你今日先去买一次, 过几日我再陪你去扬州那儿逛!”
珍珍理解, 男人嘛,事业重要。尤其是阿灵阿这样被康熙塞了任务出门的,要是做不好, 以康熙这个狗皇帝斤斤计较的抠门性格,回京以后他们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珍珍问那拉氏借了马车,带上徐莺和徐鸾,让文叔把车往淮安城最繁华的街上赶。
这淮安虽不过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城,但地处南北交汇之地,南北客商在此盘货故而极是繁华。
淮安城最主要的商业街就是县衙后的那条兴荣街,这条街自码头一直通到关公庙前,足有五、六百米长,两边店铺林立,商业繁盛丝毫不逊京城。
珍珍看了一会儿就瞧出了点门道,这条长街自西往东,东边接着渡口,开的店铺都是一些小饭馆、小酒馆,店面都不大,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一些挑夫或是船上的船夫。越往西,店面益发宽敞,进出人的衣着也更好。
珍珍手里捏着店名报给了文叔,她笑说说:“文叔,你就沿着这条兴荣街一直往西走,准在这街最宽的地方。”
文叔应了一声好,驾着马车往西直走。
过了一盏茶功夫,文叔掀开车幔的一角说:“福晋,您瞧,果然是在这山西会馆和广东会馆中间,是最宽的地方。”
马车停在一两层高、八扇门面宽的店铺前,屋檐下悬着的匾额上一笔飘逸洒脱的行书写着“珍珑阁”三个大字。
徐家姐妹先下车,她俩一个去挑帘子,一个扶珍珍下车。
出门在外为避锋芒,珍珍刚特意将身上的织锦缎的衣裳换下,换了件普通的绸缎衣裳。
那织锦缎是用宫里赏的,两淮一代的商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送进宫的贡品,穿这样一身在这地方实在是打眼。
珍珑阁的掌柜是见惯南来北往旅客的眼尖人,即便珍珍换了身装扮,他瞧着徐莺徐鸾两姐妹的仪态,再看珍珍的形容气质,心里就有了数了,进门的这位必是位贵客。
他一抬手挡住了要上前的店小二,自己走在前面迎了上去招呼道:“请夫人安,可有小的能效劳的地方?”
珍珍示意徐莺,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那张纸递了过去,“我们夫人想买这样的一件玉坠,掌柜这里可是有?”
掌柜的接过瞧了一眼便说,“小店里原是有过这样一物。”
珍珍心中大喜,她的金手指这是开成了什么样!一出门竟然就能撞上这块玉!
“你确定?掌柜的你真的没看岔眼?”
掌柜听珍珍这话笑了起来,举起他的双手说:“夫人可是瞧见小的这双手了?”
珍珍身边相熟的男人里有吴雅家的亲人,有夫婿阿灵阿,以及阿灵阿的那些朋友,哦,勉强还能再算上一个康熙爷。
这些人里额森的手最粗壮,他打过仗又替皇太极操过锅铲,是家里体力劳动最多的人。手最细嫩的是年纪小的揆叙,其他人就算是康熙爷这个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的主,一双手也是宽大厚实,虎口关节处多厚茧。
主要是因为满人入关后开始学汉人读书写字,但骑射功夫也没落下,时时要练。
眼前这位掌柜的手却与他们截然不同,手指细长白皙,指甲打磨得圆润不见一点毛糙,比闺中姑娘的手保养的还细嫩。
珍珍虽然不解他为何展示双手,但给了他两分薄面略一点头说:“掌柜的保养得当。”
掌柜一拍掌说:“小的在这行干了快二十年了,玉石皆有灵气,若是一双粗手去碰玉石只会伤了这天地灵气之物。小的入行第一年开始就万分小心地保养这桩手,这几十年来有幸摸过无数的好玉,凡是过手的玉件件铭记在心。小的记得清楚,这坠子器型虽小,用的却是极品的和田玉籽料。”
珍珍急问:“那坠子现在在何处?”
掌柜的说:“夫人,好物件自然有好去处,这东西是我一相熟的货商送来的,放在我这里不过两日就被一位老主顾看上了。那位主顾可是位看玉的行家,他买走的时候还添了一倍价格给我做赏金呢。”
珍珍手心微微发汗,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想她刚到淮安就寻着阿奶玉佩的线索了。
“掌柜的,这块玉我于我十分重要,可否请您行个方便将这位买主引荐与我?”
“这……”掌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实不相瞒,这位老主顾于我相识多年,连小店这匾额都是他题的,按说夫人真心相求,小的自然应该行个方便,可我这位老主顾是个性子极变扭的人,一是从不爱见生人,二是从不转手自己的爱物,只怕我告诉了夫人,夫人也无法如愿。”
文叔见状,一皱眉想开口说什么,但珍珍拦住了他。
“既如此,是我为难掌柜的了,还是请掌柜的拿些别的好东西让我开开眼吧。”
掌柜的于是启出几件上好的玉发簪、玉佩、玉镯给珍珍选看,珍珍看过后全单收入,临走还给掌柜加了一成银子做赏。
出了店门,徐鸾很是不解:“小姐,这掌柜的都驳了您的面子了,您还买他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他不敢告诉我是怕得罪自己的大金主,可我要是也做了他的大金主呢?左手右手都是钱,你说他会得罪左手的钱还是得罪右手的钱呢?”
徐莺又问:“可掌柜的一直到咱们出门也没说啊?”
“怎么说?谁的口说都是门道。这掌柜能在淮安这样卧虎藏龙的重镇开一家这么大的玉器店,当然不是一般人。”
文叔替珍珍掀起车幔,轻声说:“奴才等会儿就派人打听打听,这店招是哪位高人所写。”
珍珍点头,露出满意地笑容坐在了马车上。
掌柜的不是一般人,她家阿灵阿的管家也不是一般人。
…
到了晚膳,阿灵阿与文叔是一同进屋的。
文叔一拜说:“福晋,派人打听了,珍珑阁负责做饭的一个厨子说,店招乃是一位李姓盐商所书,他近日就在淮安督货,住在城郊的一处别苑里。”
阿灵阿刚才进来的路上,已经听文叔说了这事,他对珍珍道:“你看咱们这运气,是不是都赶巧了?才来淮安就打听到了这玉,而这玉还在我管的着的地方。”
阿灵阿拍拍珍珍的肩膀说:“行了,这事就交给为夫了,为夫保管把东西给你带回来。”
第二日阿灵阿就特意弯了一程去拜访那位李姓盐商,可门房和他说主人去了码头。
于是阿灵阿又去了码头,结果码头李家的伙计说主人已经上船回扬州了。
阿灵阿心中遗憾,晚间还把此事和傅达礼说了一通。没想到傅达礼一听哈哈大笑说:“你啊,这是碰了一鼻子灰了,他不是走了,他是知道你要他手里的东西脚底抹油躲着你呢。”
傅达礼遂把这李姓盐商的事儿和阿灵阿掰扯了一番。
“这李念原可是扬州有名的怪人,倒不是他盐商的生意做得有多大,而是他心思就从没在这生意上。”
傅达礼指指端上来的蟹黄小笼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买古玩、画画和吃,他可是放出话来,古玩是大姨娘,画笔是二姨娘,吃喝是正房太太。”
这倒是个奇人了,阿灵阿好奇说:“这样的人还能做生意?”
“能啊,李念原经商是个奇才,囤货议价都是高手,他看中囤积的货物隔了几个月总是会涨价。可惜他每年正经做商人就那么三四个月,其他时候都和他那两房姨娘和正房太太厮混,从来不关心生意。扬州的商人都说,幸好他念原先生心思不在生意上,不然其他人怕是要没饭吃了。”
傅达礼拉着阿灵阿坐下,给他斟上一杯酒劝道:“你说的这块玉要是想从李念原手里弄回来,怕是要费一番大功夫,他这个人收进去的古玩从不示人也不出手。也可惜了了,他至今未娶无子,好多喜欢字画古玩的人都在等着他哪天一命呜呼好去捡漏呢。”
阿灵阿想了想说:“他怎么着还是个盐商,我这个巡盐御史到了扬州先见一见他还不行?”
傅达礼把酒杯塞在了阿灵阿怀里,有点打趣地和他碰了个杯说:“你试试,你试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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