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柔行事也不拖沓, 在答应了叶芷清后,第二日她就送了拜帖去林阁老府上;第三日, 林明珠如约而至。
林行止师承林阁老, 因此两家关系十分亲近。因为这, 两家的小辈也都关系很好。
在知道林明珠要上门做客后, 林求知特地找了借口没去国子监, 还换了身鲜亮的衣裳,就在家等着。
叶芷清来时,就见他穿的和花孔雀一样, 颇有些伤眼。
偏偏林夫人和林淑柔你喝茶我吃糕, 都视而不见。看她们这样, 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在去后院的路上,叶兰清忍不住问林淑柔,“你二哥这是……”
“他就是瞎显摆,不用管他。”她这个当妹妹的不好说哥哥的不是,反正只要哥哥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她就不会管。
叶兰清心眼没那么多,也就信了。
她们两人到后没多久, 林明珠便来了。
见到林明珠,叶芷清只想叹一句缘分——此女正是状元游街那日, 叶风清望了片刻的女子。
“明珠姐姐, ”林淑柔和她关系要好,见她来了,立即领着她在内室坐下, 然后才把叶家姐妹介绍给她,“这是叶大姐姐,这位是叶二姐姐。她们是我在乐安时交好的伙伴。”
一听到乐安,林明珠就知道对面的两女是谁了。
林世伯在乐安当了三年先生,养出一位探花弟子,这事大家都知道。
不过她有些意外的是,眼前这两女涵养气度都不似寻常乡野女子,也怪不得林淑柔愿意同她们亲近。
“两位姐姐好。”
“林家妹妹好。”
双方相互见了礼,这样也就算是认识了。
“你不是喊我来赏画?画呢?”林明珠不是个喜欢多言的女子,直奔这次来的主题。
“画自然是有的,”为了今天的小宴,林淑柔特地求了父亲,把他的珍藏拿了来,“我这就去取来。”
不多会儿,画来了。
林明珠显然很喜欢,将画摊开后,她便目不转睛的仔细赏鉴着,时不时和林淑柔谈上一两句。
叶芷清深知自己的鉴赏水平,若是非要凑上去的话,反而惹人笑话。遂她只静坐在侧,淡笑着看她们品鉴。
到后面,林明珠也注意到了叶芷清姐妹两个只在旁边不语,她将画往她们两人面前挪了挪,抱歉道:“我竟然只光顾着自己了。”
“无碍,”叶芷清鉴赏水平不高是一回事,但没必要非得自曝其短,她道:“你们二人专心赏画的模样也是一副画景,而且比画还要生动些。”
两女被夸的皆是抿嘴一笑。
林淑柔见气氛融洽,趁机说出邀请林明珠前来的原由,“明珠姐姐,其实我们是有一事相求。”
她也没说是叶芷清,而是用了个“我们”,这样林明珠被拒绝的概率会小一些,哪怕真拒绝了,叶芷清也心里也不会过分尴尬。
林明珠在进来的时候,见到还有其他人在,就已经猜到了。
“何必说的这么严重,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
见她这样说,林淑柔大喜,忙把叶芷清那张素描图拿了出来,道:“不知明珠姐姐你觉得此类的图可能画出来?不瞒你说,我第一眼看到这图的时候,还真以为有个球立在上面。现在我们需要人帮忙画真花景儿,就一眼看去,像是一朵真花放在纸上一般。我们思来想去,知道明珠姐姐你画技最高高超,就想求你来试试。”
林明珠见到这素描图,眼里也闪过一次稀罕之色。
面前这图算不得画,但是却极为的逼真。她拿着图纸端详了一会儿,道:“你们为什么要画这个?”
她不可能因为林淑柔夸了自己,就真的大包大揽,一口应下。再怎么也得知道前因后果,才肯开口。
“是这样的,”叶芷清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让林淑柔去说,“是我打算开个铺子,需要一些实物的图画。”
当然,倘若此事能成,西方画派未必就不能提前几百年在这片土地上萌芽。
而每一个行业的兴起,都会带来相应的产业链。在这产业链之下,又会有相应的工作岗位产生。若是能促成这个,也算是好事一件。
一听到是开铺子,林明珠神色未变,不过却委婉拒绝道:“我恐怕没有时间。”
“啊……”林淑柔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明珠姐姐那么喜欢画画,应该会好奇到欣然加入,没想到她却是拒绝了。
“那真是不凑巧。”叶芷清在来的时候,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既然林明珠拒绝,那就是怕事成不了了。她虽然有些惋惜,却也不失望。
天下的人不止林明珠一人会画画,大不了她回去聘一位画师。她之所以会想见林明珠,其实也是想看能不能与之结交。
既然已经拒绝了,林明珠也就没继续多待。
在林淑柔将她送出门的路上时,她对林淑柔解释道:“我们闺阁里的诗画能自己作着玩,万万不能传出去,这于你我的名节有害无益。那叶氏姐妹她们出身商贾,自然不必在意这些,但你是林家女,若让外面那些登徒子得了我们的手迹,到时候少不了风波。”
林淑柔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她道:“这事我原也不是没有想过。闺阁的女儿家就该循规蹈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有半点自由。因为这名节,我这一辈子就得被关在这方天地里。明珠姐姐,我不是不懂这些规矩,但是我不愿意。”
说到这,她眼睛泛红,抽泣了一声,看着林明珠强笑道:“叶大姐姐是出身平民不错,但是你知道吗,她见过江南的雨、归道的风、恒山的雪、平湖的月。有时我觉着,这所谓的尊贵身份于我们来说更像一只牢笼。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被交换的筹码。”
林明珠心里一惊,她竟然不知林淑柔会生出这样的感悟。
虽然,她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
“别哭,其实你比大多数女子走运。”像她们这个圈子里,更多的女孩儿都是被当成货物一样卖出去,“世伯他们是心疼你的,你至少不用担心以后。”
“可是叶大姐姐她们却可以不用听别人安排。”林淑柔鼓起勇气道。
倘若她从前没和叶大姐姐相处过,她肯定也会觉得这人确实太傻了些。
但后来,她每次去叶家,叶家姐妹两个要么在制香,要么在研究吃食,又或者弄了枕头在缝,从没有自怨自艾的时候,更多的是忙的充实而有趣。
叶家有个很长的凳子,叫做沙发,蓬松柔软又舒适,每回她去了总爱歪在上面看书;她们院子里还有个秋千,秋千很大,有些像床,上面铺着羽绒垫子,太阳出来的时候可以眯着眼睛缩在垫子里面晒太阳。
叶二姐姐还告诉她,说叶家的桂花树下还埋着新酒;阴凉的地方放着的不起眼的瓶瓶罐罐里,是各种的果酱以及糖渍的果子;院墙周围的新坑打算种些能制成香露的花。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很向往。
而让她最向往的,还是叶大姐姐能为自己所有的事做主。
叶大姐姐说不想嫁人,叶姨就没提过,甚至怕提了叶大姐姐不高兴;叶大姐姐说要开铺子,叶兄弟帮着出主意说买哪块的铺子……叶大姐姐想做什么都能做好,别人的指手画脚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想完这些,林淑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方向——她也要像叶大姐姐那样,做个很厉害的人。
既然已经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林淑柔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方才是我失言了。”林淑柔赔礼道,“谢谢明珠姐姐为我着想,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林明珠不知她刚才想通了什么,现在见她气质沉静了不少,心里虽有疑惑,但也没有继续多言。
“那我就先回了。”
两女在内院大门处分别,林淑柔看着这道门槛,突然笑了笑。
这道门槛,终有一天束缚不了她。
送走林明珠,林淑柔回到内室,对叶芷清抱歉道:“我原本以为此事能成,却忘了闺阁的规矩。”
“不成就不成,就算我们去做生意也总有失败的时候。尽力就好。”叶芷清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了,听说你的生辰在五月节那天,不知是真是假。”
“是的。”林淑柔和她们相处的熟了,也知道叶芷清是个大方的性子,不会为这种小事纠结,“正好赶上过节。”
“好,这事我们记下了。”叶芷清笑道,“今天你也忙碌了这么久了,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明日你就去我家尝尝。”
“真的?我想吃炸串!”
闻言,叶芷清感觉深深的对不起林夫人。
她不小心把她女儿给诱拐到垃圾食品的路上还越走越远了。
……
夜里,林淑柔在给父母请安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把白天的事和父母说了。
林明珠的担忧无可厚非,不过林淑柔还是想帮一帮叶芷清,顺便想看看父母的态度。
和她所预料的那样,母亲确实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她的父亲却是问她,为何要做这些。
明知不应该却还要去做,这是为何?
林淑柔不敢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她只道:“叶大姐姐说开那铺子也分我干股,儿也想自己赚钱买花戴。”
“你啊你。”林夫人戳了戳女儿的脑袋,女眷私下合资开铺子的事不算稀奇,她没觉得不好。
林行止却没那么好糊弄。
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夫人的面说,免得她担忧。他借口让林淑柔去书房取书,父女两倒是第一次在书房里开诚布公地聊了起来。
父亲一直都是林淑柔最崇敬的人,她干脆把自己当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林行止最在意的胡子都被他揪断了几根。
“我就知道。”他神色不明地看着女儿,其实早在女儿嘴里时常说“叶大姐姐如何如何”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些猜测。
从本心上看,他是欣赏叶芷清的。
在叶芷清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男人都没有的魄力和坚毅。
只是身为女子,想要走出不同的路,会很辛苦。
“爹,你不要怪叶大姐姐。”林淑柔可怜兮兮道,“她一直说您的天下最好的父亲,您可别让我们失望。”
“你就是夸我也没有用。”
“爹——”
“我又阻止不了你。”
“……”
林淑柔没有防备的,眼泪又差点滚了出来。
“你想做什么呢,我会同意,但是前提是你得告诉我。”林行止道。
“那不行,”林淑柔吸了吸鼻子,“叶大姐姐说了,有些机密是不能随便透露的。我得问过她才行。”
林行止:“……”
他略感心塞,怎么感觉女儿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提前往外拐了。
次日,叶风清见到恩师时,总觉得恩师对自己爱答不理、横看不是鼻子竖看不是眼的。
后来,当他知道了缘由,默默地背起了自家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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