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承凯对着发着白光的电脑屏幕,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黑字, 却突然没有了任何思路。
刚刚他看到阮寒山因为听到孩子喊出“爸爸”而狂喜的表情时, 心里升起了一股嫉妒的情绪。
他嫉妒阮寒山,嫉妒对方能听到孩子叫的“爸爸”。
紧接着他便立刻意识到, 对于一直没有孩子这件事, 他其实和徐文婷一样在意。
但是他不想给徐文婷太多的压力, 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受,却在徐文婷将她的焦虑、担心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时,彻底崩盘了。
阮承凯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想给徐文婷发条信息。可他打了几行字,又全部删掉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么久了, 他已经忘记该怎么像以前一样和徐文婷说话了。
阮承凯一夜未睡, 睁着眼睛迎来了天明。
第二天,叔侄俩安排的行程是去雨城的历史文化景点走一走,了解当地的历史文化气息。
雨城不仅自然风景好, 也有许多文化遗迹和寺庙道观, 位于雨城市中心的万福寺是当中最有名的一个。
司机大哥这几天和叔侄俩朝夕相处, 在公子哥面前不再畏手畏脚, 开始给两人介绍雨城大大小小的事了。
这会儿虽然过了早高峰, 但路上的车依旧不见少, 一条四车道的马路被挨挨挤挤的车塞得严严实实的, 阮寒山他们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司机直视着前方, 右脚控制着刹车, 脸上是难以压抑的兴奋:“万福寺真的特别灵!求什么应什么,只要心诚就行了。我小舅子的儿子今年不是参加高考嘛,小舅子就去万福寺拜佛祖,希望他儿子能考上一本。结果你猜怎么着?”
阮寒山和阮承凯尚未开口,司机就兴致勃勃地继续道:“不仅考上了一本,还上了提前批次的军校!夫妻两个高兴极了,这大学毕业出来就是军官了!”
阮承凯眼睛一亮,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直了起来,嘴唇动了下却没说什么。
阮寒山倒是开口了:“这么灵,那岂不是天天都有好多人拜,佛祖能忙得过来吗?”
司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瞧见前方的车流动了下,不慌不忙地跟上,才慢慢道:“佛祖不看钱多钱少,也不看官大官小,只看心够不够诚。去拜的人多,心诚的可真没几个。”
阮寒山笑着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了。
因为老爷子喜欢佛教文化,他和阮承凯跟着耳濡目染了解过一些。阮承凯受到老爷子的影响,对佛教很有好感;阮寒山的态度却一直很中立,不相信但也不排斥。
和将希望寄托于佛祖、菩萨相比,阮寒山觉得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
车里又变得安静了,只有冷气不断地从出风口朝外冒着。
阮承凯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静止不动的车流,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皮质座椅的表面。
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那要怎么心诚地拜佛祖呢?”
司机闻言愣了下,搔着头想了下,随即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听我小舅子说,他当时把他儿子怎么苦怎么累怎么熬夜读书全说给佛祖听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快半个钟头才说完。可能佛祖看在他那么真诚的份上,就答应他了吧。”
阮承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盯着窗外没动了。
原本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他们堵了一个小时才到。司机将黑色厢车停进寺庙外的公共停车场里,便和阮寒山他们一起下车了。
万佛寺虽然没有万佛,但也供奉了不少,所以占地面积很大。寺庙里是回字形的建筑结构,一间间佛殿里供奉着高大耀眼神态各异的金佛。
今天是周六,跨过斑驳的木门槛走进寺中,就能看到拥挤的人群,空气中飘荡着檀香燃烧后飘出的烟雾,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闻到就让人的心情变得宁静了许多。
司机指着那间门口挤满了人的佛殿,对着叔侄俩道:“这里面供的就是最灵验的如来佛祖。”
那佛殿门口放有三个用来垫膝盖的垫子,有人跪在上面对着房间里的金佛拜着,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念着些什么。
在三个垫子后则排了三条队伍,看起来都是排队等“跪”的。
阮寒山观察了下人群的构成,又远远地看了看佛殿里的景象,就想迈步沿着回字形继续往后面走,但他走了几步,才发现跟上来的只有司机和一个保镖。
他回头一看,阮承凯正站在跪拜的人们之后,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唇微动自言自语说着些什么。
阮寒山便站在原地等着,等了快十分钟,阮承凯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阮寒山有些意外。以前两人陪着老爷子一同去佛寺时,阮承凯虽然也拜,但从未拜过这么久的时间。
他想到了司机在车上说的那番话。阮承凯该不会也想用那种方法求佛祖保佑吧?他究竟都求了些什么?
阮寒山又等了七八分钟,阮承凯终于结束了。
阮承凯睁开眼睛,眼神一瞬间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侧边走廊上的侄子和保镖,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在司机的带路下继续往里面走,司机介绍着佛殿里供奉的佛祖:“这是观音菩萨……这是地藏王菩萨……”
阮寒山态度恭敬地双手合十,向高大的金佛们一一表示尊敬。
阮承凯没像刚刚那么正式,只是为每位佛都点了三支香,举过头顶拜完之后插在了金佛前的香炉里。
走完了一排佛殿,阮寒山瞥见右边有好几棵枝条交错葱葱郁郁的玉兰树。树下有一张老旧的木桌,木桌后的条凳上坐着一个身穿棕黄色和尚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面前的木桌上摆了一个竹制的签筒,旁边还有一叠一叠放好的白色的小纸条。
木桌前则站了一长队人,差不多有二十几个人。
“这是在解签吗?”阮寒山低声问司机。
司机也压低了嗓门:“这和尚每周三、周六专门在这帮人免费解签,听说也很灵的,不过大家好像还是愿意去拜如来佛祖。”
阮寒山点点头,瞧见队伍打头的妇人拿了张白色的签纸,脸上带着笑不住地躬身道谢。她走了之后,后面的那个人立刻一脸忐忑地往前走了两步。
阮承凯也看见了,抬手看了看表,随机道:“时间还早,我去求个签。”说完便站在了队伍的尾巴。
两人要一起行动,阮寒山只好站在原地等他。
他今天一身黑衣黑裤,面孔英俊身材又高大,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不少经过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看他。
阮寒山甚至觉得那桌后的老和尚都看了自己几眼。
阮承凯排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排到了老和尚的桌前,他立刻欠身行了个礼表示尊重。
老和尚抬起头来,视线在阮承凯的脸上扫了一下,随即便皱起了花白的眉毛。
阮承凯心中咯噔一下,正欲开口询问,老和尚却一抬手抢先问他:“施主和那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是一道的?”
阮承凯顺着他手掌指着的方向一看,老和尚手指的正是站在玉兰树下的阮寒山。
阮寒山发现两人的注视,疑惑地挑了挑眉。
“是。”阮承凯点头应了声。
老和尚缓慢地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十分凝重。
阮承凯生怕打扰他,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和尚叹了口气,点头道:“看两位都是印堂发暗,又是同行之人,最近务必万事多加小心,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阮承凯被他这句话说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忍不住想问出更多细节,但老和尚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我是因为学艺不精,才按照我师父的要求在这求签修行的,实在是看不出更多了。”老和尚不住地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十分苦恼,“施主,你莫为难我了。”
阮承凯还想再问,可身后的人却已经开始催了。
“施主,求签吧,”老和尚将签筒递给了他,“想着你所求之事,从签筒里抖出一根签就行了。”
阮承凯接过那已经被人摩挲得十分光滑的签筒,心情莫名有些紧张,心跳也快了几拍。
他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开始抖动签筒。细长的竹签在签筒里发出“唰唰”的响声,很快一根竹签就落在了木桌上。
老和尚拾起竹签,微眯起眼睛看了下竹签上刻着的字,从左手旁许多叠的签纸中拿出一张,递给了阮承凯。
阮承凯急忙拿过来一看,白色的签纸上用楷体印刷着两列小字,写得是:
内藏无价宝和珍,得玉何须外界寻;不如等待高人识,宽心犹且更宽心。
老和尚呵呵一笑:“好签好签,施主是求子?”
阮承凯:……
他摇了摇头道:“问的是姻缘。”
老和尚立刻改口道:“一样一样,这姻缘中带着子,我先恭喜施主了。”
阮承凯的脸瞬间黑了。
他还没有听过这么牵强扯上关系的说法,虽然他也想要孩子,但他问的是自己和徐文婷之间的感情该怎么重修旧好。
他现在强烈怀疑眼前的这个和尚是个骗子了。
他撇了撇嘴,匆匆接过老和尚递过来的签纸,顺手塞进裤子口袋里,转身就走回了阮寒山的身旁。
阮寒山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颇有些疑惑地问他:“怎么了?算得不准吗?”
被侄子一问,阮承凯的脸色更难看了:“不准。还说我们两个最近要小心,我看是他想哄我捐香火钱。”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