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新的白大褂、酒精、自配的消毒水、30副银针被韩杨带着人一一抱上车,推放在长椅下面。
后车帮被人扶起扣紧,车子发动,姜宓听着钱铮友的讲解朝巫家昱、赵勋、梁院长、金老、魏主任、韩杨等人挥了挥手。
巫家昱忍不住跟了几步,喊道:“别光顾着说话,路上睡一会儿,养养神。”
赵勋慢悠悠地踱到他身边:“你这话等于白说,只要钱医生不住口,姜医生能听一路,保准还是越听越精神的那种。”
眼见车子转弯出了家属院,看不见了,巫家昱偏头瞥他一眼:“跟司机说了吗?在三叉路口等一会儿。”去拿银针的车刚出发没一会儿,要送到姜宓手里得让载他们的药材车在路上等一等。
“说了,放心吧,保管在姜医生他们到市传染病医院之前拿到银针。走吧,回去休息。”
两人走了。
梁院长、金老、魏主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哪有半点睡意。
“走,”梁院长招呼两人,“去传染科看看郑广房的情况。”
韩杨看了下表,冲贺兰兰等人摆摆手:“下班,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本来已经很累的人,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对,明天继续!今天又是结束学习的一天。”
“哈哈哈,是啊,又是结束学习的一天,一天天的明明很累,一跟姜医生接触为什么我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谁不是呢,看着姜医生一手针灸都那么厉害了,还在拼命学习,咱一个普通人,哪还敢懈怠!你们相信吗,以前觉得晦涩难懂的医书,我现在每天晚上回去,竟然捧着看得津津有味。真他妈,越学越上头!”
“哈哈……我也是,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白天在诊疗室里转个不停,下班回去都那么晚了,抓本医生还舍不得放手,基本上每天都是握着书本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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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叫斯氏肺吸虫……肺吸虫并不是说它们就一定寄生在肺部,还有可能寄生在腹部、脑部等部位……”
听完有关肺吸虫的所有资料,姜宓找吕莹要了纸笔,刷刷几笔画出肺部组织结构图,点着肺络、肺叶道:“钱医生,我给郑广房号脉,除流行性出血热的症状外,还发现他肺络受损、肺叶萎缩、脏腑功能衰退,机体免疫力下降。”
“当然,机体免疫力下降,也有流行性出血热的病因。两病相加,他的身体机能才会破败得这么厉害。”
“刚刚梁院长说,5名感染的老者,均为尘肺3期;青壮年感染者7人,尘肺一期3人,二期2人。”
单单这个数据,就让姜宓觉得矿工患有尘肺的几率太高了:“您对尘肺了解吗?我想知道这个一二三期是怎么区分的?”
不等钱铮友回答,蔡教授就凑过来道:“尘肺又称黑肺病、砂肺,患者多为矿工、老教师……因吸入大量粉尘,导致末梢支气管下的肺泡积存灰尘,时间常了在肺内发生变化,形成纤维化灶。”
何主任紧跟着道:“尘肺的三期划分是根据X射线胸片来判定的。一期尘肺是指……”
钱铮友拿过郑广房的脉案就着车顶悬挂的汽灯又翻了遍,等何主任讲完,他道:“姜医生,你在给郑广房针灸治疗流行性出血热时,一并对他的肺部也进行了调理。”
姜宓点头:“中医里称肺络受损、肺叶萎缩的病症为肺痿,肺痿的病因病理为脾气不足,化生正气减少,机体免疫力下降。我用的‘天元九针’对机里的治疗是方方面面的,施针前我先将流行性出血热和肺痿两病合二为一,然后设计了套行针方案。”
说罢,姜宓拿笔画下正反两面人体结构图,点上经络穴位,跟他们一一讲起。
为什么这么下针,这针的穴位对应的是哪个脏器,扎下去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些脉案上都有写,只是看平铺的文字,远没有听姜宓点着图上的一个一个穴位讲,来得生动形象。
而且这脉案是唐明川写的,他不是施针者,写下的只是他肉眼能看到的表象。姜宓讲起来,下针的深度,针尖刺入穴位时手下脉博的变化,以及身体的机能是从哪一个穴位起,慢慢焕发了生机,自动产生了跟毒病对战的抗体,增强了红细胞的免疫活性等,再是细致不过。
听得何主任弯腰拉出装有银针的纸箱,摸出钥匙划开封口,掏了一盒,然后又去找酒精棉,准备先在自己身上练练。
车内摇晃不稳,姜宓吓得忙去扶他。
“你这老头特自私了点,箱子都开了,不多拿几盒。”钱铮友吐槽了句,跟着弯腰去取银针。
吕莹忙一把拦住他:“我来、我来,都要什么,跟我说,你们别动,摔着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车子来了个缓刹车。
弯着腰的钱铮友没撑住,一下子朝姜宓、何主任冲了过去。
吕莹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腰。
等车子停稳,几人吁了口气。
钱铮友自责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唉,怨我!弯腰时忘了扶一下长椅。小姜、老何,没事吧?”
两人摇摇头。
开车的战士听到车后传来的动静,接了战友送来的银针,跑来查看道:“姜医生、何主任,你们没事吧?”
姜宓扶何主任坐下,冲战士摆摆手:“没事,怎么停车了?”
战士把手里的小箱子递上去:“赵团长让人送来的银针。”
姜宓双眼一亮,绕过吕莹、钱铮友,伸手接过小箱道:“这是几套?”
“五套,送针的小王说,还有五套要明天下午送到。另外,巫团长后来又打电话让他订了100套。”
这手笔,姜宓喜欢,回头冲何主任抬了抬下巴:“看看、看看人家,您以后别整些虚的,要什么小银盒装针,随便什么盒子都成,主要是针要多。”
“呵呵,”何主任冷笑两声,“100套,人家走的是公帐,我这可是自掏腰包,还是高定版,你知足吧。”
“高定版遇到传染病患者,还不是一次性用品。”吕莹吐槽道。
何主任瞪她一眼,指挥道:“去,给蔡教授、钱医生一人拿套毫针。”
车子重新启动,几个拿了针的老头,顾不得车上颠簸不稳,一个个按照姜宓方才的解讲,在自己身上试起了针效。
吕莹看向姜宓:“要不要把前面坐着的白老、贺教授也叫来?”
姜宓摆摆手:“年纪大了,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先带带。”
吕莹抬腕看了下表:“两点多了,你睡吧,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行。”姜宓应着,强行收了几人的针,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路滑,车子没敢开太快,到市传染病医院凌晨五点多,比预计晚了二十多分钟。
程院长派的人等在大门口,一下车,几人就被迎了进去。
姜宓戴上口罩,抱着装银针的小箱,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白大褂。
吕莹抱了箱自制的消毒水挨个儿往大家口袋里塞。
何主任扛着那箱毫针走在姜宓身后。
钱铮友拿着郑广房的脉案和姜宓画的讲解图,跟蔡教授、白老、贺教授走在后面。
送他们来的战士,随这边的人去库房交接带来的药材。
在门口接他们的医生,姓马,见姜宓单手穿衣困难,伸手道:“姜医生,我来帮你拿吧?”
姜宓把手里的小箱递给他,穿上另一只袖子,扣上扣子,伸手抽出他手里拿着的23人病例:“哪个情况严重?”
说话间,姜宓随着他的脚步一边穿过住院部大厅,一边翻看了起来。
“65岁的老人林大山,方才已经去逝。”
姜宓的手一顿,迅速找出林大山的病例,目光一扫抓住了几个要点:危重型感染者、尘肺病三期,无尿超过两天,心力衰竭,呼吸困难。
2月28日,4:37分钟心衰而死。
姜宓冷静地抽出这张病例传给身后的何主任,继续问马医生:“另外4个老人,现下是什么情况?”
“黄大妮,男,60岁,重型感染者,尘肺病三期,高烧39度,有明显出血现象……”
姜宓扫过下面的诊断医生的签名,刘航
“陈柳庭,男,67岁,中型感染者,尘肺病三期,风湿性关节炎,高烧38.6度,球结膜水肿……”
姜宓发现几乎是一个医生负责一个病患,也就儿科和幼儿这边出现了一个医生负责两人的情况。
“幼儿安排在哪?”姜宓翻到一个病例,突然驻足道,“带我们过去。”
马医生愣了下,迅速转身道:“请跟我来。”
“姜医生,两个幼儿,刘安安的情况最为严重,高烧一直在39.1~39.7度之间徘徊,如此情况已经持继5天,方才还出现了口鼻出血和休克。”
姜宓的目光在孩子的年龄上扫过,一岁零两个月,刚刚会走。
“12天前,她在睡梦中被老鼠咬伤了耳朵,当天晚上有点小烧,一开始她妈妈只当是孩子受了惊吓,就在小诊所给挂瓶水,开两包感冒药。烧退下去没几天,身上又起了热,还是高烧,来势凶凶,我们过去时,他们家正要把孩子送去儿童医院,怀疑孩子得的是脑膜炎。程院长一号脉,流行性出血热,重型,两天没小便,中毒症状比较严重,肾功能……损害极大。”
出血热是有潜伏期的,一般为4~45天。
姜宓将刘安安的病例递给何主任,扫了眼走廊上的牌子,直接跑了起来。
马医生连忙跟上:“前面,107。”
姜宓瞄一眼门牌号,疾步冲了进去。
屋子中间的小床被塑料薄膜罩着,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正在不停地给孩子用酒精轻轻擦拭着胸口、腋窝、手心、脚心等部位。
“李医生,这位是从军医院来的姜医生……”后一步进来的马医生还没介绍完,姜宓已经取过他手里抱着的小箱,打开,拿了副银针,一挑薄膜的缝隙走了进去。
李医生手边就有酒精棉,姜宓打开银制小盒,取出几根银针,捏了块酒精棉,飞速擦拭道:“衣服全脱了。”
李医生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紧跟着赶来的何主任已将她拉开,搓了搓冰凉的手,轻轻托起已经毫无知觉的孩子,给她脱下身上的衣服。
姜宓看病例,为给孩子退烧,一晚上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没用。
最后的办法只能一边针灸退烧,一边激起她体内的生机,促进增强红细胞的活性,产生抗体。
然而一把脉,姜宓心下一咯噔,心衰!
急性心力衰竭休克!
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何主任见她眼色不对,忙跟着把了下脉,脉博微弱得似有似无,他有点把不准,忙又走到床尾,号了下足脉,脸色瞬间变了变。
“小姜……”何主任不和道要说什么,劝她放弃,还是要她死马当活马医地试一试。
相继进来的蔡教授、白老、贺教授、钱铮友,看得心急,蔡教授忍不住挑帘走进隔离区,钱铮友紧随其后……
姜宓眉头一急,喝道:“出去!”
说罢,扣着孩子的手腕,飞速在心中推演了番,手腕一抬,对着天泉穴扎了下去,接着是伏兔、条口、解溪……不带一丝犹豫的,一枚又一枚,又快又稳。
何主任忙站起来帮她递针。
几人围在帘子外,紧张地盯着她的双手,边看边掏出本子记下她施针的顺序。
马医生和李医生对视一眼,也围了过去。
程院长在楼上黄大妮的病房外等姜宓,眼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还不见人上来,急得亲自寻过来。
然后就看见这一幕,一群人围在帘子外,盯着里面的女医生给孩子施针。
愣了下,程院长走过去,他没有想到,姜宓一来就挑了个病危的。
腕上的表一圈一圈走过。
细细密密的汗珠沁满了额头,顺着额发往下落,姜宓毫无所觉,她的心神似与手里的针、指下的脉博连在了一起,随它们起落,随它们跳动。
一个小时后,何主任摸着孩子的手腕,长长舒了口气,退烧了!心律正常了!
要不是针灸还在继续,他都想大喊一声!
孩子救回来了!
帘外的人见他这般,齐齐松了口气。
两个小时后,姜宓收针,满头满脸都是汗,里衣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留下何主任等人号脉做记寻,吕莹扶她出门。
大衣没脱直接穿在白大褂里面,这会儿,姜宓只觉得热得窒息:“去外面。”
“姜医生,”吕莹掏出帕子给她擦汗,“你饿不饿?带的吃食,也不知道被送咱们来的战士放哪了,好在我带了钱票,我扶你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好梦。文中资料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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