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马车些许颠簸, 顾明珠耳根发热,两手一挣, 似不经意拂开了他手, 他侧身看着她,目光浅浅,四目相对时候,她终究是在心中暗自叹息。
看得清楚, 他眼中没什么暖意。
因为知道他从小的伤痛,所以心疼,明珠想了下, 对他弯着眉眼笑了:“听闻今日是殿下生辰,明珠还未恭贺, 既然因着药铺欠了殿下人情, 那择日不如撞日, 今日就还了吧。殿下想要什么东西玩意儿的,我买给你。”
少年侧目, 顾明珠背后的春生正是偷笑。
顿时明白过来,这明显的态度转变是为何如此,按着他的脾气,当立即将明珠送回相府去,日后再不相见, 但是莫名地, 他舍不得。
从睁开眼睛看见她的那一幕, 到现在, 舍不得。
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年纪与他相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背着他从火海冲出去的时候,他就想,以后要星星还是要月亮,都给她。
为此,也就原谅了她的那些轻薄。
她问他想要什么,说要买给他。
卫瑾定定看着她,竟是真的好好想了一番,可他什么都不缺,一时间竟不知要些什么才好。这可是个稀奇事,这么多年了,可还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还是用那样温柔的语气。
他目光微动,沉默不言。
在他身边,真是习惯成自然,明珠倾身,扬着脸目光温柔:“怎么?没有想要的吗?好好想想,过了今日明日可就当我没说过了啊!”
少年低眸,目光在她靠紧许多的腰身上一扫而过:“还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你太过胆大妄为,可知本王想要什么,你给得起?”
他声音略沉,还带了些许沙哑。
明珠不以为意,少年模样和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他向来面冷心软,一样一样的,这么看着,更是笑了:“殿下想要什么,自然多的是去给,但是明珠只此一个,虽然能力有限,但如果只是街头巷口的小东西,还是买得起的。”
她印象当中,曾又一次生辰,买了一挂饰给他,因为是特意去买的,回来送他时候,他分明就笑得很开心,随时挂了身上。
这么明显提醒他了,如果只是小东西,她当然买得起。
果然,卫瑾嗯了声,似才想到:“本王今日出来匆忙,的确没有佩戴任何的腰饰,街上应当有卖的。”
明珠登时拍手:“好,那就给点殿下买那个。”
说话间连忙问到了哪里,刚好没到相府门前呢,顾明珠叫停了马车,连忙下车。她腰间的锦袋当中,有些银钱的,买个挂饰还是可以的。
少女站在街头,四下看看,奔着银店去了,春生在后面掀着车帘,远远地看着她背影,直摇着头:“殿下呀殿下,那挂饰能值几个钱,要那个干什么……”
卫瑾已然起身,弯腰走过他的身侧:“她能有几个钱。”
才要下车,又是回眸。
春生给他掀着车帘,无声地看着他:“殿下?”
少年目光清冽:“刚才你都跟她说了什么,她那般模样。”
春生登时失笑:“这是因祸得福,我实在气不过就说了,说殿下可怜模样,本来就是殿下生辰,年年都是自己过的,可能是明珠小姐听过之后,实在于心不忍这才改变了主意吧!”
卫瑾一回身,挥手间车帘已经放下了,春生在里面连连告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女人都吃这一套的,书上都有写的!”
说话间,明珠已经从银店走了出来,卫瑾余光当中瞥见当即下车。
似乎没有买成,他远远地跟了她的身后,走了几步,少女似乎察觉到了,回头看他。他一身玄衣,在这天地间实在扎眼,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似街上漫步一样。
那不就是她的梦吗?
走进大火时候,就想了,是一场梦多好。
她还是无知少女明珠,他还是她的殿下。
顾明珠倒退着走了两步,眼中人越走越近了,她从前构建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崩塌。他的生辰呢,想着就想笑。
走着走着站住了,片刻之后,卫瑾到了她的面前。
明珠手里还拿着锦袋,两耳微红:“前面还有一家银店,我们过去看看?”
少年站在两步开外,定定看了她片刻,一丝笑意皆无:“不必了,本王不需任何人的怜悯。”
说着一扬手,片刻之后,跟过来的马车就停了二人身侧,他下颌一点,示意她上车。其实这条街已经距离相府不远了。
明珠满腔暖意,似被冷水当头淋下。
也对,他是高高在上的明王殿下,若不是他,她前世不过是一个命运多舛的普通姑娘,今生找回了爹娘,为了避开一切不好的羁绊,是真的不该走近。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对他福了福身:“是明珠逾越了,不必相送了,前面不远转过街角就是相府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说着低下眼帘来,恭恭敬敬地低头,见他没有阻拦,转身就走。
她耳朵还有点红,呼出来的冷气还有霜白,一转身眼睛也红了,可也如释重负,脚步更快了。
卫瑾站了站,又跟了她的身后,一直走到街角,她始终都没有回头。
他看着明珠走进相府,那门前的小厮还恭恭敬敬的,心中起疑,回身上车,这就回了明王府。
明王府是从前的皇子府所改,他来来去去,多少年都没注意过街角,今日不知怎的,下车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这王府真的和从前一样,十年如一日的冷清,府院当中,高墙耸立,春生在前面引路,侍卫队各司其位,初冬时候,院中的枯树上,还挂着银霜,毕竟在府里也住了十来年的,勉强像个家一样。
越是往后院去了,越有疑心,不等走回自己房中,立即叫住了春生。
春生这会儿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再闹,恭恭敬敬在他面前见礼,头都不敢抬的。
卫瑾想起那少女背影,眼帘微动:“速速去查,顾明珠与顾轻舟是什么关系,她和徐春城来京中寻亲的,寻的什么亲,如今住在相府又以什么身份?”
春生当即点头:“是!”
明珠回到相府时候,日头已经快落下来了,她直接回了自己屋里,走了一会儿手脚冰凉。五儿连忙拿了手炉过来暖着,不多一会儿天就黑了。
外面风又起了,在屋里听着风声,明珠靠了床边抱着手炉,怔怔发着呆。
五儿在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掸着灰:“小姐还是别乱走了,这两天前院总来贵客,我听菱角说,大皇子来了,白日里就来了一个了,我见过一回的,好像是二皇子,他走的时候,院中都不让走动了,老爷亲自在后门送走的,我觉着吧,来了这个去了那个,最近可能是想给姑娘议婚了。”
五儿还不知道其中细情,就当闲话跟她说着。
明珠坐直了一些,将手炉放一边矮桌上面:“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跟我没关系的,多半是为了相宜的婚事,爱谁嫁谁嫁吧,我才回爹娘身边,这辈子都想当老姑娘呢!”
她平日想着要远离卫瑾,今日真被他一语道破了,还有恼意,言语之间竟然带了几分恼怒。五儿听出些话音,以为她是气相宜的婚事太过相当,顿时不敢再言语了。
明珠活动下了手脚,正要洗漱,门前又有动静,顾夫人带着菱角和另外一个婆子来了,进门见了女儿就是笑。
“听说你回来了,为娘赶紧过来瞧瞧,你说娘也真是糊涂,你爹还想让你好好打扮打扮,等在宴上再为你正名,我才想起来你耳洞都还没穿,真是的……”
她双耳都未穿耳洞,明珠下意识摸了下耳垂,她耳垂饱满,天生福泽。
前世那单只耳洞是卫瑾亲手所穿,可只穿了一个,她疼得哭了,索性就穿了那么一个,正好与他一样,一人一只耳饰,倒也应景。
今日顾夫人说要给她穿耳洞,她忽然想起来了,就像是赌气一样,反正今生都和前世什么都要不一样才好,立即迎上前,挽住了夫人手臂。
“还真是没有穿过,还是娘想得周到。”
顾夫人连忙叫了婆子过来,穿耳附珠这种事其实还是幼时才好,明珠此时已为少女,为人母的下不去手了,就让婆子拿了乌豆来。
那婆子笑得慈眉善目的,让明珠坐下了,她拿了乌豆上前,仔细看了明珠的耳垂:“刚好姑娘才在外面回来,冻得发红呢,揉一揉就好了。”
说着动起手来,起初时候,还不那么麻的,明珠不以为意,还侧目看着旁边的顾夫人,与她说着话。
那婆子揉着好半晌,眼看着乌豆将耳垂揉开了,一伸手在丫鬟手里接过了细针来。
顾夫人问起了药铺的事,明珠正与她说起卫瑾添置了许多东西,只觉耳上什么穿过,剧痛令她心肝乱颤起来,她惊叫一声,下意识一手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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