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山羊面具和夜『色』融为一体。倪燕归、『毛』成鸿和温文认不出人。
这一刻, 这个人真真地站到了灯下。长身玉立,从到下是黑『色』系装扮。
刚才走过的木乃伊,缠满绷带, 但整体感觉不恐惧,反而很是好笑。
然而这一张山羊脸,红墨细长,黑墨勾,余下的白『色』调偏苍凉, 莫名的诡异。
倪燕归利落地抖了抖倚天剑。既是冷战期, 她对他视而不。
她心里止不住地骂他, 大骗子!她分析的犯罪画像。与陈戎这个人, 半点都不相符。她在他面前摆推理, 他称赞她,“堪比福尔摩斯。”她那时笑得灿烂极了, 以为遇到了知音。
曾经多么甜蜜,这个时候就多么讽刺。她像一个可笑的表演者,在他这个漆黑观众的面前,糗态百出。
她恨不得这把倚天剑切断那张虚伪的山羊脸。她执剑的手抖了几下, 透薄面纱盖不住杀伐之气。
黄元亮向林修求助:“燕姐那把剑晃得厉害,她不真的要大开杀戒吧?”
林修伸手摩挲下巴, 被面具的塑料刺刮到。他缩回手,『插』了裤袋里。脸装不了深沉,他压抑的嗓子说:“我猜,陈戎就在这里。”
“在哪里?”黄元亮把手掌拍在眉, 四处张望,像是一只猴子。
林修扫了一圈场:“谁知道。”
垫起脚尖的黄元亮突然撞了一下林修:“是李筠。”
林修顺着黄元亮手的方向看过。
李筠戴了一个蝴蝶形状的半脸面具,水蓝『色』晚礼服裙勾出她完美的曲线。这装扮确是化妆舞的, 就是正常了,站在奇形怪状的人之中,她倒成了不正常的一个。
黄元亮整了整服装,他今天披着一丛杂草——塑料草,因为他扮的是泰山。“待儿一个邀舞环节。”他扯了扯自己的杂草外衣,“我想李筠不和这人猿跳舞吧。”
董维运:“想了,这是高级美人。”
卢炜也走过。
四个男生并成一排,齐齐望向李筠。
卢炜目睹过李筠和陈戎酒店的场景,对李筠的憧憬减了几分。不过他欣赏清新美人。
董维运和黄元亮的幻想泡沫明显更大,简直把李筠奉为女神了。
一个男同学和李筠谈笑风生,之后做了一个绅士的邀请手势。
李筠弯着唇,和男同学说了什么。
男同学收起手势,又继续和她聊天。
她的一一往,分寸、礼貌。
董维运:“李筠然是女神。”
林修收回了视线:“对了,燕归呢?”
才一儿,杀气腾腾的灭绝师不了。
林修问了问柳木曦。
柳木曦的裙摆很宽,为了避免被利剑割到,没靠近倪燕归,她张望四周:“奇怪,跑哪儿了?”
“哦。”林修摆正了自己的大坏蛋面具,“希望不要真的血流成河。”
*
剑不入鞘,倪燕归提着剑,剑尖漾着一抹冷光。
同学们纷纷躲闪。
湖心广场的西南方向,是美术研究楼。楼前二十年前的书法牌匾。名字叫楼,际只两层高,木式结构,藏匿林中。庭院雅致,假山廊亭,围着一排或疏或密的冬青。
倪燕归挥砍着冬青叶子。倚天剑是道具,没开刃。她砍了半天,叶子左摇右摆,只落了几片。
习武练心境。她收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倪倪。”突然了一个人。也不突然,陈戎站在外面一儿了,她收剑才喊。
听到这一声,倪燕归呼到一半的气梗在胸腔,她被自己呛到,咳了两下。
陈戎的声音隔着面具,几分压抑,更多深沉。
这几日,倪燕归觉得自己确如福尔摩斯,猜什么就中什么。
“十二支烟”、“山羊面具”,眼前的男人谎话连篇。她推理的半夜投湖,应了她此时的心境,她才想半夜投湖呢。她咬牙切齿:“陈戎,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我骗过你的,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和你坦白。”所以,他戴面具到这里。
“是你。”她举起手里的剑,剑尖直指山羊的鼻心,“都是你!你到底几副脸孔?还是说,你至今都没向我暴『露』过你的真面目?”或者如洋葱?面具一层叠一层,她不到他的心。
他低声说:“倪倪,我对你没恶意。”
“你的欺骗是善意的谎言?你知道的吧,你如摘下假面具,我正眼都不望你一下,所以你伪装得憨厚朴,把我骗得团团转。我以为,这个世真的一个男人,完切入我的审美,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倪燕归冷笑出声,“可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
“我承认,当初在你面前,装害羞装孱弱,是为了你。”她介意他的欺骗,他就坦白一切。“倪倪,我知错了。希望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
她望着那副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的山羊面具。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真心的,但她很是怀疑,说:“给你什么机?难道你觉得我喜欢不良少年吗?我和林修十几年的交情,我俩一块长大,小时候他还在我面前光屁股呢。青春懵懂期,同学传我和林修的绯闻,但为什么我和他没走到一起?因为我欣赏老人,林修是个不良少年。我要是喜欢那类型的,哪里轮得到你。”
山羊的红黑墨漆,在夜『色』里变得暗淡。羊脸的惨白『色』调尤为突出。陈戎的脸,躲在面具下,跟着白。
倪燕归从面具孔洞望他。底下的他黑得不光。“你说,只要我愿意,你就能还我一个老巴交的男朋友。假人设谈恋爱?假的就是假的,你嘴说出花,也成不了真。我这么笨的人都知道行不通。”
“行得通,那也是我。”陈戎说,“相信我,你不再到你不喜欢的样子。我可以陪你很久,当一个乖乖的男朋友。”
“我才不要。我要找真正的老人。你一肚子坏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把倚天剑放刀鞘。她昂着,瞪了瞪他,“我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这个入学成绩校第一的脑子,仔细想一想。”
这时,舞的主持人在那边宣布舞开始。
倪燕归:“我劝你,不要在一棵树吊死。今晚就在这场搜寻一下没契合的对象。”
像卢炜说的,化妆舞举办了这么多年,给同学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是几对男女的绯闻。至于的,什么都没传下。她就要走人。
陈戎拦住她:“你这场舞是为了找新对象?”
她鼻子朝天:“嗯哼。”
“你已经收拾好,可以重新路了?”
“我心理素质高。摔一跤,爬起又能走了。”
他挡在她的面前,堵住她的路,沉默地望她。
倪燕归刚刚没呼出的气,又飙了。她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握住剑柄,直接将刀拿出一半:“挡我者,杀无赦。”
既已撕破脸皮,她就不假装淑女了。她以前傻气,觉得自己配不陈戎,想把自己变得更好。这时回想,心火烧得很旺。
他一动不动。
她恼火至极。但记得刀剑无眼,剑是道具,也重量的。她怕真伤了他,将刀入鞘。之后,她迅速摆出弓步,猛然出拳。
陈戎硬生生地扛住了这一拳。不得不说,这一拳力气不弱,大概要瘀青了。
假期练了几天,倪燕归正是手痒的时期,“就让我你这个伪君子。”她把左手的剑抛到右手,一记左冲拳,攻了过。
陈戎闪了闪,一手格挡。
紧接着,她右腿踢击。
他侧身,闪避她的攻击。
一个猛攻,一个化解。
然而,陈戎向以攻为主,他练的不是武术,时刻惦记着要收力,担心误伤她,他的动作畏手畏脚的。
倪燕归丢下了那把道具的倚天剑,赤手空拳,朝陈戎抡了过。拳过了十招,她改变方向,从下路快速突入,以膝盖攻。
陈戎转腰一闪。
她动作快,却是个假动作,这腿放下,她换条腿向抬。
陈戎一边防着自己被打,一边防着打到她。顾此失彼,被她撞了个正着。当下,他的身子一僵。
同时僵住的还倪燕归。她踢到了不该踢的部位,她本意是要踢他的腹。她预判错误了,她止住脚,连连后退两步。
陈戎弓起背,半蹲下身子。
散打规定,比赛中禁止击打后脑、颈部以及裆部。若非她求胜心切,下夹击,他不受这一遭。她后悔了:“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戎的牙关直打颤,背脊拱成了一道弧。
倪燕归跟着蹲下:“怎么样?”
他没反应。
她扶他,手指感觉到他的微颤。她心惊,不这一下把他灭子绝孙了吧……
陈戎像是重伤病人,声音低不可闻:“扶我……坐一坐。”
倪燕归觉得,他这时一定面『色』苍白,可能比面具的白漆更白。她挽住他的手。
他大半的重量压向她。
她凭自己的力气,把他送到了亭子。
他靠着亭柱,坐姿称不洒脱,像是浑身被卸了力气。
倪燕归左手抓右手,右手再抓回左手,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陈戎粗喘不止:“你不知道这是禁止部位吗?”
“我失误了……”她没了之前的气势,嗫嗫地说,“我送你到医务室吧。”
他气无力:“说什么?说我被女朋友踢的?”
倪燕归哑口无言。她也坐下了:“对不起……”